《蝶舞残梦》清籁残像

11、第 11 章

　　从峂霖峰到函养山，还是花去了一定的时间。一方面要避免被贙奴发现自己的行踪，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熟悉这里的地形。
　　不可能在后面一路尾随，所以总想找条居高临下的路，方便观察四下的情况。但是如果冒失间，惊动了栖息在山顶上的鸟兽，恐怕也会让贙奴有所察觉，提高警惕吧？而且，更夜的大家伙，又不能像悧角那样隐藏到六太的影子里，委实不好办那！
　　贙奴还是白天行走，到了夜晚找块岩石就安然睡下，居然都不担心野兽来袭。
　　哦，对了，他是贙奴来着！他身上有时贙的气味。再大胆的野兽也知道，遇到这样的气味，是一定要避开的。
　　他就这样走走停停，丝毫不着急的样子。
　　六太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函养山的地气似乎格外的阴冷，也就是在这里，失去了骁宗的消息。
　　这里的情形也很奇怪。过去走过的路，残败也好，枯萎也好，或多或少总应该有几棵树木。但是这里，只有石头，寸土不留。
　　正是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贙奴显然是又打算停下来休息了。他走到一块巨石的旁边，用手拍了拍石壁，决定了休息的地点。六太看着他身轻如燕地跃上巨石，拱手端坐，很久都没有再动。这么快就睡着了？每次都是这样。其实也不见得他路上有多劳累。六太把注意力从这个贙奴的身上移开去，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那一瞬间，山谷里的石头似乎化作了活动的千军万马，慌乱惊恐，奔走践踏……
　　军士们的面孔一下子扭曲了，夹带着坐骑的嘶鸣，瞬间就被吸入一个巨大的黑洞当中。
　　那个黑洞逐渐扩大，变成了一个汹涌的漩涡，吸引着六太向前靠近。
　　“六太！”
　　有个声音在叫他。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
　　更夜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
　　这个时候再去找那个漩涡，四下里黑漆漆的。除了一块块冷冷的矗立在那里的巨石，哪里还有什么动静。
　　所谓的人马喧嚣，现在也只剩下“嗖嗖”的山风。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他分明看到那为首的军士，扬起了紫色的旌旗。
　　禁军……

　　清晨起了雾。
　　贙奴离开的时候，六太没有马上追上去。他和更夜一起下到谷底。走近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除了一堆嶙峋的怪石。
　　六太走到昨夜贙奴休息的巨石旁边，抬头往上看。苍白的太阳透过厚重的雾气照射过来，显得十分的无力。
　　但是约略也可以判断，昨夜漩涡的位置，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然而，现在脚踏上去，委实坚硬得很。
　　为什么昨夜身居高处，会觉得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在流动呢？
　　“六太——”远处传来更夜的声音，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大家伙正拿爪子击打着一块石头。
　　顺着更夜手指的方向，六太看到那石缝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
　　风吹起来，夹杂着早不该属于这个天气的寒意。
　　虽然没有办法把这个东西取出来，六太已经可以看清楚它的形状。昨夜的惊心动魄，果然不是幻觉。
　　曾几何时，这里也是一个战场。俯瞰全局，难免会有被牵扯进来的可能。现在他就站在这里，过去的时间又开始流动起来。
　　刀光剑影，声嘶力竭。
　　弓如满月，箭欲离弦。
　　血腥味扑鼻而来，六太一个趔趄。
　　更夜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拉住他，六太笑着这样想到。
　　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在这一刻消失了。只留下阴冷的山风吹过发梢。就这么一下子，六太感到好累……
　　前进的路，一下子变得漫长起来。
　　更夜看着伏在大家伙背上的六太，略带担心地皱起了眉头。麒麟的确是一闻血腥味就会变得虚弱不堪。
　　但是那么多年都过去了。照理说没有什么痕迹和气味可以保持得这么久。然而，只是一支没入石棱的箭，一下子就把过去和现在连接起来了。身处这个漩涡的中心，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个时候的杀气和怨念。回想起来，当初来到那里，四周居然寸草不生，实在是有点可疑。那么，六太所看到的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紫色的旗帜……难道是骄王时代的禁军？那么他们又是在和谁作战呢？看来文州，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安定过呀！但是眼下还不是慨叹文州的命运的时候。贙奴还在不紧不慢地赶路。
　　不知怎么的，更夜觉得这个贙奴还是有点怪异。
　　一开始他刚从时贙的洞里出来的时候，分明是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于害怕，居然舍弃了自己的骑兽，匆匆逃走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似乎越来越自信。明目张胆地在荒野里面倒头就睡，丝毫不惧怕野兽妖魔来袭击。事实上他也没有遇上过什么阻挠。所以对于他的实际力量，更夜也着实摸不透。
　　六太病倒之后，经不起颠簸，也没有办法命令使令。所以更夜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跟上贙奴的脚步。正在担心可能就此失去他的踪迹的时候，贙奴的脚步居然也放慢了。
　　有的时候，难免也会迟疑：到底现在是在唱哪一出戏呢？是更夜和六太的欲擒故纵，还是贙奴的请君入瓮？
　　阿选，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然而，路还是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