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乡村医生》秀云

14、第十四章

　　刘大菊的举动，已经引起了诊室内几位病人的疑惑，有几个人小声的议论起来。
　　“喂，你们看到医院帖出的宣传告示了吗？听说医院现在报销额涨了。”一位四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妇女对临床的那个矮个子男人说。
　　她是本村的村民，名字桂春，是个性子比较火暴的女人，所以有人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辣椒”。
　　“我昨天就听说了，说是现在乡医院门诊报百分之三十，住院报百分之六十五。”
　　“那又能怎么样，医院黑着呢，输一瓶液，用同样的药，足足要比下边的诊所贵出好几倍，就算是说给你报百分之几十，算来算去，你还是比诊所多花，羊毛还不是出在羊身上，那破地方，我是不会去的。”矮个子男人显得很平静，对于新医改，他好象并不感什么兴趣。
　　他三十八九岁的样子，个子矮胖，是刘小文的表哥，名叫李大鹏，秀芳刚刚开诊所的时候，本来对秀芳那个一个柔弱的年轻医生并不怎么信任，只是障着跟刘小文亲戚关系，没办法才报着试试看的态度光临过几次。
　　不过，后来却成了秀芳诊所的死党。
　　记得，那是07年的时候，他得了个怪病，六月的天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人们穿着背心都直叫热，可是他呢，穿着棉袄还冷的直打哆嗦，走在大街上，好多人都象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那个时候，他特苦恼，去了好多地方，也吃了好多药，都不见好转，那时候，他真是死的心都有，后来，实在没办法，就报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到秀芳的诊所，记得当时秀芳才二十几岁，人长的又瘦小，说是二十几岁，可从外表看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你说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实践经验，找秀芳看病，那是没办法的办法，该找的医生都找了，该去的医院也都去了，就剩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没找了，就试试她有没有那本事，看出这是什么病吧……于是，他来到了秀芳的诊所，没想到秀芳就给他开了一味药，那时，他还怀疑，就那么一味药，能有多大的力量，能吃好吗？可是，就在他用药第二天的时候，他真的就热得脱下了棉袄，第三天，他就能跟常人一样，穿上衬衫了，真是神了，都说年轻人没经验，就靠着啃书本儿那点儿死搬硬套技量，没想到，这么难的病在这个刚刚出徒的小乡村医生手里出灾了，真是不可意思呵。
　　从那以后，他对秀芳就是佩服的不得了，也就是从那天起，他就认准了秀芳的诊所，家里无论大大小小的人，无论得了什么样的病，他首先就会来到秀芳的诊所，让她诊治一番，要是实在秀芳说看不好了，他才会挪地方，这次也不例外，他对外边闹的沸沸扬扬新医改，并不感什么兴趣，在他眼里，大医院的那些医生，如果没了B超没了X光，还不如下边的村医呢。
　　“那是，更何况村卫生所不是也给报销嘛，只是报销额比医院少点儿，这两天村医不是去县里开会了嘛，可能村卫生所的报销额也涨了吧？”三床的一位二十多岁长相俊俏穿着时尚的女人听了这两位的议论也跟着搭了腔。
　　她是隔壁村子的村民秀凤，她是前几年听人说秀芳的诊所看病看的好，慕名而来的。
　　“今年咱们交的钱比去年多了差点一半儿呢，报销肯定涨，一会秀芳进来，咱们问问她，听说昨天她也到县里开会去了，这事，涨不涨的，她一定知道。”桂春可是个小心眼的人，要是村卫生所看病比乡医院多花钱的话，她是肯定会挪地方的：“咱们这么信得过她，她总不能让咱们多花钱吧。”她笑着说。
　　“我看，投不投保没啥用，看病这事儿不同别的事儿，认准哪看的好，就到哪去，也不差三块五块的，就象我，结婚到现在这么多年，就认准了秀芳的诊所，到别的地方看病，心里就不踏实，也不是别的大夫看的不好，就象习惯了似的，去惯了哪，一有病就想着去哪，就算医院再怎么便宜，我也不会去。”秀凤是个直性子的人，她是认准了哪个诊所好，就会一直去哪个诊所看病，可能是家庭条件好，看起来，好象并不在乎报销那十元八元的钱。
　　“那个不一样，要我说呀，哪省钱就去哪看，伤个风，感个冒，在哪看还不是用一样的药，咱们这个小地方，大病敢留吗？要是得了大病，还不是得去大医院治。”桂春是个贪图小便宜的人，她是那么认为，看病和买商品没什么两样，哪便宜就到哪去，在她眼里，村子里的乡村医生跟大医院的医生，水平就是不能比，她们只不过，能看个伤风感冒之类的病，要看大病，还得去县里的医院才对，今天，她之所以来到秀芳的诊所，是因为，她只是感觉咽部有些疼痛，到诊所来打个消炎针。
　　“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上次得的那个病，跑了好多医院都没治好，那药吃的有一大萝筐，最终还不是在秀芳这里治好了。”桂春的话，坐在一旁的李大鹏有点不爱听了，他看了一眼桂春笑着说。
　　“大鹏，谁不知道你是小文的表哥呀，是亲三分向啊？你说我说这话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还有个秀芳的耳目在这儿呢，呵呵，幸亏没说别的，要不然就坏了。”桂春看了一眼李大鹏也笑了，那笑容里却隐藏着某种让人无法看透的表情。
　　“大姐，看你说的，我是小文的表哥是不假，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不信，你一会到我家，看看那一堆化验单，那时候，秀芳刚开诊所，我跟本就不信她，所以一开始跟本就没想过找她看，后来，去了好多地方，吃了好多药都没治好，没办法，就报着试试看的态度让秀芳给看看，那时还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呢，呵呵，反正也没办法了，就死马当做活马医吧，没想到，没花几元钱，还真就让秀芳给治好了，你说我先前那钱花的，那叫好几千啊，要不然咋说，这看病的事，跟别的事就是不一样，要是看对了，一毛钱就能让你好，要是看得不对，就算你花再多的钱也没用，从那天起，我们家大大小小的人，不管什么病，就没挪过地方，我是认准了秀芳的诊所。”李大鹏那口才，跟说书似的，不过，人家可是一句假话都没说，他说的可全是真的。
　　“不管你咋说，我还是认为得了大病，还是去大医院看，心里踏实…….”桂春刚想说下去，看到秀芳推门走了进来，忙一伸舌头住了嘴，心里怎么想的，背地里说说还可以，总不能当着人家秀芳的面让人下不来台吧，更何况，现在自己还躺在人家的诊所呢，别把话说的太过份……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秀芳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桂春说。
　　“我们在聊合作医疗的事。”桂春挪挪了头上的枕头，表情不大自然的说：“秀芳，听说报销额涨了，是不是有那么回事？”
　　一提到这个问题，秀芳感觉头都好大，农村合作医疗报销额涨了？是呀，涨了，一点都不假，确实是涨了，可那是指乡医院，对村卫生所那叫降了，可怎么跟这些患者说呀，要是实话实说了吧，现有的这几个病人，没准明天都会流失掉，要是不说吧，人家医院已经打出了广告，这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这可怎么办呢！
　　“是有那么回事，今年咱们是按百分之四十报……”秀芳的话还没有说完，治疗室里就热闹了起来。
　　“报百分之四十，那可是涨了不少，我昨天听说医院到处发广告，心里就合计，乡医院都涨了，村卫生所还不得跟着涨啊，要是看病，还是村卫生所方便，跟大夫也熟，病多少重点的来诊所输液，要是轻不了的，不怎么重的病，还可以去家里输，躺在自己家的热坑头儿，一边输液一边看电视，心里就是敞亮。”
　　“可不是嘛，医院的那几个大夫，一个个牛哄哄的，平时去都带搭不理的，要是把他们请到家里来看病，那得多大面子？”
　　“就是啊，要是村卫生所跟乡医院的报销额一样多的话，我是不会去乡医院看病的。”
　　听了大家的议论声，秀芳站在那里更不知道怎么向这些人解释了。
　　“大家先别高兴的太早，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秀芳紧锁着眉头，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我刚才的话只说了一半儿，报销额明说是涨了，但对我们村卫生所来说却跟降了没什么两样……”
　　“你说啥？我咋越听越糊涂了呢。”还没等秀芳把话说完，桂春迫不及待地接过了话茬儿：“咋回事儿？你刚才不是说涨了吗？咋又说对你们村卫生所来说是降了呢？”
　　“明说是涨了，按百分之四十报销，可是封顶却定在了二十元，也就是说，全年每人最多只能报销二十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秀芳只能实话实说，新医改的政策是透明的，看来，隐瞒患者是没有用的，还不如实话实说，取得大家的理解。
　　“什么，什么？全年最多就给报二十元？我们交的可是四十元！那二十元跑哪去了？这保险说的好听，那不是在骗人吗！”听了秀芳的话，桂春沉不住气了，她很气愤地嚷了起来。
　　“就是啊，交四十报二十，那咱们不是还亏了吗？这是谁规定的啊！要照这么下去，明年的合作医疗还能有人参保吗！”坐在一旁的李大鹏对这样的规定也是很不能理解。
　　“这是啥事儿啊，还以为真的涨了呢，现在看来，还不如去年呢，去年咱们 是百分之二十的报，封顶线管怎么说也是二百，唉！听说今年报销额要涨，我们全家子都参保了，这下亏大了，我们家大小五口人，算下来，得亏一百多，早知道还不如不参保呢。”沉默了好半天的秀凤也开了口。
　　屋子里顿时一阵喧哗。
　　“大家别急，国家怎么能让咱们吃亏呢，这样的规定只是针对于我们村卫生所，如果在村卫生所看病的话，最多能返还二十元，剩下的，你还可以去乡医院，还有县里的医院，那里还能报销一部分。”这句话，秀芳是强咬着牙说出了口，她心里明白，这话一出口对自己的卫生所是很不利的，但是，她必须得说，不能让患者觉得自己是那种贪图私利的人，再说了，就算她今天不说，早晚大家也是会知道的。
　　“那，乡医院的报销额是多少？”桂春似乎并不在乎秀芳现在有什么感受，她毫无顾及地问。
　　“那个，开会的时候没说，乡医院的事怎么会告诉我们呢。”秀芳脸上的笑容更加不自然起来，乡医院能报多少，这暂时可不能说，刘贺可是叮嘱了好多次，在没有想到办法之前，这个消息不能透露给患者，虽然说，纸包不住火，早晚得露馅儿，但是这话要是第一个从自己嘴里露出去，那可就等于得罪了村子里所有的村医，这样的傻事还是不要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