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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你怀里那是梦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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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叶知我知道疯狂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不太知道当自己也处在疯狂这种状态下的时候,心情原来会这么喜悦快乐。当她坐在飞机机舱里,望向窗外的白云蓝天,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就在那个遥远的异国城市时,从来没有过的激昂快乐把她整个人包围住,仿佛她不是坐在飞机里向前飞,而是坐在阿拉丁的魔毯上,在未知的美妙世界里尽情邀游。
她明白自己不应该答应乔慎言这个提议,她应该远远地躲开他,但是谁又能克制这么强烈的诱惑呢?
全世界最高水准的俄罗斯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在1776年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王命令兴建的古老剧场里,在巴甫洛娃、乌兰诺娃、马克西莫娃、米哈里琴科跳过舞的那个神秘舞台上,将要上演一台从柴可夫斯基时代起就开始演出的、原汁原味的、全本《天鹅湖》。
这是比最美的梦还要美的一场梦,叶知我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但没有认真地想过它会在什么时候真的就将变成现实。她要怎么看这场舞剧呢?看的时候一定一定不能哭,不能那么没出息,她要好好地把所有细节都记在脑子里,用膜拜的、朝圣般的心情,全身心地沉浸在将要开始的无比幸福里。
叶知我激动地胡思乱想着,听见轻轻的扑通一声,脚旁边掉了样东西。她捡起来,是乔慎言上飞机以后看的一本书。转头看看他,叶知我笑着摇头,他什么时候睡着了?
平时看着挺凶的乔慎言,睡着以后看起来有点孩子气。他头向一边偏着,眉头紧皱,呼吸粗重,闭起来的双眼上睫毛又黑又长,被顶灯照着,在眼下投出两圈暗影,好象很累的样子。叶知我别开脸,低下头眨了眨眼睛,拿起他看的那本书,一看封面的书名,不由得笑出了声。
怎么会是一本《廊桥遗梦》,这不象是他这个年纪和这种性格的人会看的书。叶知我随手翻到一页,罗伯特金凯正从他那辆旧雪佛莱小卡车上走下来,站在农场前的土路上,向弗朗西丝卡打听一座叫做罗斯曼的廊桥。这本书曾经是叶知我很爱的一本书,她很仔细地看着,很久才看完一页,依依不舍地翻到下一页。回到了弗朗西丝卡的家,她在二楼窗口上看见正在院子里用手压泵清洗身体的金凯,“……对他的个头来说,他肩膀的肌肉很宽,他的肚子平坦得像刀片。”
刀片?为什么是平坦得像刀片?形容一个男人身材好不是应该说八块腹肌的咩?有腹肌的肚子和刀片之间会有什么相似处?叶知我轻咬着嘴唇,她一直觉得这个比喻很奇怪,但是却又很莫名其妙地让人印象深刻,每次看到这里,眼前都会出现一具精瘦结实的男性身体,皮肤紧紧裹着肌肉,收缩舒张之间全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就好象是那天,在那辆卡宴里,乔慎言表现出来的力量。
叶知我合起书页,转脸看向飞机的舷窗外,把心里突然升起的烦燥压下去。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虽然她可以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但是又怎么可能忘记那个吻呢?说不生气是骗人的,但是除了生气,心里仿佛还有点说不清楚的情绪。
那些情绪到底是什么?《廊桥遗梦》里有一句金凯说给弗朗西丝卡的话:旧梦是好梦,没有实现,但是我很高兴我有过这些梦。现在回头想想,她隐隐约约能明白一点这句话的意思,也隐隐约约地明白费文杰也许只是她有过的一场梦,陪着她渡过长长黑夜,但天亮了,再怎么舍不得,梦也注定要醒了。如果不是因为乔慎言的吻,她可能还看不到费文杰冷漠的眼神,那么这场梦可能还会再继续做下去。这算是错打错着吗?叶知我苦笑着,对自己摇摇头。
空姐拿一张毛毯走过来搭在乔慎言身上,叶知我放下书帮着一起给他盖好。乔慎言睡得很轻,一下就醒了:“我睡着了?”
叶知我拿起书在他眼前晃晃:“这么好看的书,你怎么也能看睡着。”
乔慎言谢了空姐,让她把毯子拿走,倒杯咖啡来:“从昨天晚上一直忙到刚才上飞机,现在真的不行了,不靠咖啡真有点顶不住。”
“你怎么想起来看这本书?”
乔慎言笑笑:“我一个哥们最近老婆提出来要离婚,说就是看这本书看的,我很好奇,想看看到底都写了些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煽动力。”
“煽动力谈不上,不过这本书写的很感人,也确实会让人对婚姻失望。”
“失望?就因为一个打着尊重女性的旗号,实际上胆怯懦弱的男人?”
叶知我不解:“你说谁啊?”
“还能有谁?书里那个摄影师。”
“你怎么这么说呢!他什么时候胆怯懦弱啦!”
乔慎言看着她:“不然呢?你觉得他是怎样的男人?”
叶知我皱眉:“他和女主角为了家庭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宁可自己痛苦一辈子也不愿意伤害别人,这不感人吗?”
乔慎言深深地做了个深呼吸:“你对男人的感情还不了解,叶知我,你的认识还停留在言情小说和电视剧的阶段。真正的男人不会让感情成为女人的困扰,更不会在没有对未来做任何设想的情况下把感情坦露给一个已婚的女人,他如果不能克制自己的感情,那么就应该在事前已经做好了一切决定。背着别人的丈夫幽会了几天,再把走或者留这个问题全丢给女人去做选择,叶知我,我不懂你怎么会觉得这很感人?”
叶知我顿住,空姐送来咖啡,乔慎言端起来抿一口,笑着说道:“因为这样一本书就要跟老公闹离婚,这种老婆不要也罢,回头我就给我那哥们打电话,趁早离了吧。”
“你的想法还真是奇怪!”叶知我皱眉,“从来没有听人家这样说过,那要照你这么说,那女主角还不如就跟男主角跑了算了,把丈夫和孩子丢进流言蜚语里,不管他们的死活,这样才对吗?”
“一个男人,不能让老婆死心塌地地留在身边,跑了也是活该。”
叶知我大摇其头:“我算是明白了,乔先生你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大男子主义,任何问题都只站在男人的角度考虑。”
乔慎言耸肩:“我本来就是男人,我只会站在男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叶知我低声嘀咕:“所以才会那么霸道……”
乔慎言失笑:“霸道现在似乎是一个褒义词,你是在夸我吗?”
叶知我笑着把书塞回他手里:“你继续看你的书吧,看看还能不能找到理由劝你的哥们趁早离婚。”
乔慎言接过书随手放在一边:“离婚的理由从来都只有一个,不需要再找。”
“什么理由?”
“我跟我哥们说过,如果不喜欢她了就让她走,如果心里还有她,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把她留下,只有留在身边的才是自己的,成全、牺牲、痛苦,那都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只能被鄙视。”
叶知我抓头:“你的谬论还真是谬得可以!”
“不是谬论,是我的信条。”乔慎言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喜欢的,都要是我的。”
叶知我眼睛眨了眨,下意识地想把脸转向窗外,逃避开这个暧昧的话题,可手被乔慎言温暖的手握住。他收拢五指不让她逃开,顽固地看着她:“从小到大,我这个信条只动摇过一次,但是现在我决定还是要做本来的我,我不能那么轻易地就被你改变。
叶知我争辩:“乔先生,你不觉得你这样的心态有点不健康吗?你有信条不要紧,但多少要顾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吧!”
“我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也不会给别人选择的权利,我只知道认准了的事就要做,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有时候稍微一犹豫就会永远错失机会,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
俄罗斯货航飞莫斯科的航班头等舱采用半包间式的座椅设计,坐在座位上看不到攒动的人头和走来走去的空姐,飞机飞行时发出的低微噪声和机舱里的音乐也完全隔绝了别处的低语交谈,这里象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在乔慎言深刻的视线里,叶知我觉得自己有点孤立无援的感觉。她笑笑,低声说道:“乔先生,你强势惯了,你那些都只是因为好强、要面子,你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后悔。”
乔慎言弯起嘴角:“那么你呢,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后悔吗?”
叶知我笑不出来:“我……”
他的手指紧了紧,眉棱骨上突兀地跳了跳,眉心又皱出两道淡淡的痕迹:“小敏的病曾经有机会治好,当时她六岁,还在手术的最佳年龄范围内。我爸妈那时候生意刚起步,亏本很厉害,还有很多欠款追不回来,年底的时候好不容易凑了点钱,让我回宁城交到医院里去,还一部分拖欠的医药费,再预付一部分手术费。那时候还不兴刷卡,我带着十四万现金,在长途汽车站被小偷给扒了。”
“啊?”叶知我没想到会听到这些。
乔慎言无力地笑笑:“给小敏看病的事不能耽误,我爸妈死皮赖脸又要回来一部分欠款,十万不到吧,我妈拿着钱开车从上海送回来。她心里急,刚下过雨路很滑,她忙了好几天很累,那辆车也是个旧车,很不结实,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追尾撞上一辆货车,当场就……”
叶知我酸涩难当,反手握住他的手:“乔慎言……”
“再后来又拖了两年,等到我们有能力支付医疗费的时候,小敏的心脏病已经发展到不能做手术的程度了。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小心一点,没有把钱弄丢,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妈还在,小敏的病也能好……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后悔。”
叶知我垂下眼帘:“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乔慎言但笑不语,看着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突然一伸胳臂把叶知我从她的座位上拎起来,按坐在了自己腿上。叶知我低呼一声推挡着他的胸口:“乔慎言!”
他搂住她的腰,眼睛一闭,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心里难受……”
叶知我一低头,脸颊就能碰到他倔硬的发丝,这个不太讲理的男人头一回在她面前显露出让人惊诧的脆弱,叶知我倒是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把他从怀里推开了。就这样静静地拥着靠着,她的身体从别扭慢慢变成松弛,再变得柔软温暖。只是颈子里被他的气息吹拂着,痒得慌,叶知我想挠,又怕惊扰他,只好不自在地缩缩又转转再蹭蹭,一低头,正好看见他笑弯了的嘴角。
“好啊!你……”她低嚷着就推他想要站起来,乔慎言搂紧,把头埋得更深,低沉的声音压在她肩头,带着笑意,也带着点疲惫:“真的难受……抱着你就好多了……再让我抱一会儿……”
叶知我愣怔住,轻轻吞咽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抬起右臂,搭住了乔慎言宽阔的肩膀。
过来给咖啡续杯的俄航空姐看见在座位上相拥的这一对年轻人,微笑着悄然退开,把短暂旅途上的一点温馨时光留给了他们。
航班降落在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同机来的有不少是国内的游客,中俄两国对团体游客互免签证,乔慎言和叶知我也是随队参加一个旅游团,所以才能这么快就来到莫斯科。不过下了飞机出关之后两个人单独行动,坐上事先安排的汽车直接驶进预订好的酒店。
叶知我哪儿也不想去,一心就奔着莫斯科大剧院,出发前她特地买了一台特别贵的单反机,还配了两张商场里最大容量的SD卡,还有她去年买的一台摄像机,所有设备都处于最佳状态,等着把她这次旅程从头到尾记录下来。
酒店离剧院广场不远,也位于莫斯科市中心,是一幢同样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建筑物,处处带着浓郁的沙俄风情。乔慎言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叶知我就站在宽阔的大堂里四处张望,看着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巨大水晶吊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还有通往二楼的宽大楼梯,穿梭其中衣着毕挺态度谦和的服务生们,这一切让她有种梦游般的错觉。她很小的时候看过1968年前苏联拍摄的《战争与和平》,至今依然记得娜塔莎穿着一件白色裙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跳舞的镜头,当然更记得英俊到令人发指的吉洪诺夫,就为了他扮演的安德烈包尔康斯基公爵,叶知我硬是把厚厚的这本小说完整地看了下来,虽然看得很累,差点看掉半条命。
可现在站在酒店的大堂里,她又有点想重新再看一遍这本书的冲动了。一两百年以前,一定也曾经有同样英俊的沙俄帅哥穿着华丽贴身的军装,修长的脖子被硬硬的衣领撑成十分骄傲的角度,胸前佩着勋章,肩头斜披绶带,手里握着刚刚脱下来的白色手套,慢慢地从这个楼梯上走下来,表情冷酷目带桃花,一眼扫过去,酥倒半场的少女少妇。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没出息,可是没办法,如果说一个人一生中总要有几个情结的话,那么对沙皇时期俄国的好奇和神往应该可以算是叶知我的情结之一。那也是因为芭蕾的原因,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象俄罗斯这样喜爱芭蕾舞,每个俄罗斯人都热爱这种足尖上的艺术,也爱慕美丽的芭蕾舞女演员,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一生最爱的女人就是克舍辛斯卡娅——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芭蕾明星,虽然最终她嫁给了沙皇的弟弟弗拉基米洛维奇大公。
叶知我沉浸在这种不真实的曼妙幻觉和幻想里,神情兴奋地跟着乔慎言走进电梯,到了三楼的一间套房。
应该是穿着用鲸骨裙撑撑起来的裙子,姿态倨傲地走进这样一间房间的。
叶知我却象个偷穿妈妈高跟鞋的小孩子一样,用抑制不住的兴奋神情看向朝她慢慢打开的两扇木质房门,门背后那些华贵的器物她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每一件拿出来都可以直接去给茜茜公主拍电影,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而是一种在久远历史里浸淫出来的天性,只有有这种天性的人才知道一束红玫瑰和一幅手绘小像应该摆成什么样的角度才会各自取得最优美的映衬,黑色胡桃木桌边白色的纱质桌布要垂下来几公分才不会象曳地长裙那么冗长、也不象超短裙那么艳俗,金色红色绿色蓝色白色黄色,这么多的颜色要怎样同时出现在一起,不喧嚣也不被淹没,每个角度看出去都是一幅最美的背景。
服务生礼貌地离开之后,叶知我终于可以出声赞叹:“这儿真漂亮!”
乔慎言笑着走到通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边,拨开白纱往外头看:“原来你好这一口,我还以为医生都喜欢简约风格或者地中海风格。”
“什么是地中海风格?”叶知我也走过去往外头看,俄罗斯民族生性阔朗,房子、广场、雕像,不论什么都喜欢玩大的,从酒店窗外看出去的广场比起欧洲那些小国家的广场来,简直大的有些惊人。宁城和海城已经快要到初春了,这里还严冬一片,昨天刚下的一场雪覆盖在广场上,被灯光一照,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叶知我艳羡地叹口气,回头看看服务生放在门口的两只行李箱:“怎么你的也放在这里了?”话说完明白过来,叶医生眨眨眼睛,眉头一皱,飞快地回头两边看看,看到套房里有两间卧室,这才轻吁一口气。
乔慎言好笑地拿出一根烟来点上,深吸一口,眯着眼睛看她:“女士优先,你先选卧室。”
叶知我讪笑:“我无所谓,哪一间都行,你先选吧。”
乔慎言点点头:“那行,那我就这一间吧。”他说着很随意地推开一扇卧室房门走进去,叶知我掩饰般地拎起自己的皮箱走进另外一间,门推开踏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上的一件红色小礼服。
就是她在抢救过乔敏行的那个酒会上穿过的那件,孙珈龄设计的红色小礼服。可这件衣服现在应该在她家的衣橱里挂着呢,怎么会突然跑到莫斯科的这间酒店里来?这,这是……
回过头,乔慎言正倚在门框上: “我找孙珈龄又买了一件,她一点折扣也没给我打,还多收了百分之二十的赶工费。”
“你怎么……”叶知我笑着叹息,“你怎么会想起来买这件衣服?”
他扬扬眉,嘴里吐出一口烟:“我认识的女人很少有你这么土的,只有这条裙子你穿着还能看。”
叶知我笑着瞪他:“你才土。”
乔慎言把烟从嘴里拿下来,看着叶知我,突然低声笑道:“那天我就站在你背后。”
叶知我皱皱眉:“那天?哪天?”
他笑着摇头,然后大步走开。三秒钟之后叶医生满脸滚烫地咬住嘴唇,脸颊和床上那条裙子一样通红。
飞机到达莫斯科机场的时间将近晚上六点,芭蕾舞剧的票是明天晚上八点,这之间二十多个小时对叶知我来说非常难熬,她到达的当天晚上就拖着乔慎言一起去了一趟莫斯科大剧院,第二天上午又去了一趟,各个角度各种光线里拍了一大堆照片。
真正到了穿上那件红色的小礼服的时刻,叶知我甚至已经开始有一点紧张,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里脱掉所有厚重的衣服换上这件清凉的裙子,身上一下子就觉得轻快了很多,心却变得沉甸甸的。屋里暖气很足,她手心里全是汗,站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梳头,梳子湿滑得有点握不住。镜子里那个披散着一头黑发的女人脸上化了淡妆,腮红和唇膏掩盖住了她的苍白,叶知我盯着自己的眼睛,那里头有两簇小小的火焰在跳动,十二岁那年她从舞蹈学校退学以后,她就没能再在自己眼睛里找到这样燃烧的火焰。
和整个世界比起来,每个人的一生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可是学不会无欲无求,就只好唏嘘只好惊愕,只好把伤口一次次撕开,再一次次结成痂,运气好的话不会在皮肤上留下痕迹,如果不巧有一颗疤痕性的心,那么它恐怕剩不下多少完好的表面了。她两只脚的脚趾在鞋子里动了动,回忆着最后一次穿上舞鞋用足尖立起来的时候,那里感觉到的痛楚。一样的吧,美丽和幸福的时候,却有两只正在哭泣疼痛的脚尖藏在鞋子里,只有自己才知道。放下梳子最后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叶知我露出一个微笑,转身走出卧室。
乔慎言也换好了一套正式的西服在等她,高大英俊的男人微笑着屈起手臂,穿红色裙子的女孩走到他身边抬手挽住,走过酒店古老富丽的走廊和大厅,驱车来到灯火辉煌的莫斯科大剧院,终于可以走进这里,终于走进一整晚都将属于她的包厢里。
这一条路很短,也很漫长,叶知我的手一直牢牢地挽在乔慎言的臂弯里,她站在包厢齐腰高的围栏边看向底下那个向往已久的豪华舞台,紫红色的大幕从穹顶一直垂到舞台边缘,上面用金线和银线绣出了神秘美丽的花边,每一道褶痕都笔直毕挺,它带着种神秘的魅力,吸引着所有人的好奇心。
叶知我情不自禁挺直腰身抬起下巴,在舞蹈学校里练舞一样,两腿并紧双脚也分成丁字形,两只手握把杆那样握住栏杆,只等音乐一起就要跟着翩翩起舞,打开手臂抬高腿,跳跃旋转,用双臂做出飞翔的动作,象一只天鹅。
音乐响起的时候全场灯光黯淡,所有观众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只有叶知我僵硬地站着,种种种种激动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涌,她用泪湿的眼睛看着那面紫红色的幕面缓缓拉开,看着小丑第一个出现在舞台上跳起欢快的舞,看着衣着华贵的贵族们喜悦地舞动着,簇拥出年轻英俊的齐格弗里德王子,王子寂寞地追随着天上那群飞过的白天鹅来到一个美丽的湖边,看见了一只头戴金冠的白天鹅。
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来。
一双温柔的手扶住了她的腰,宽阔有力的胸膛贴住她的背,乔慎言站在身后把叶知我揽进怀里,低下头,在音乐声里在她耳边轻轻笑道:“他们最后在一起了,这故事是个好结局,你哭什么呢?”
叶知我弯起嘴角笑,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她用手指抹着,点头:“是啊,是个好结局……”
那两只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太温暖了,叶知我吸着鼻子把手扶在了乔慎言的手背上,然后就被他握住。泪水被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热力烘干,泪痕结在脸上,皮肤绷得很紧。他没再说话,就这样抱着她静静地观看表演,随着剧情或紧张或感动,或者为了舞者高超的技艺而用力鼓掌。叶知我完全沉浸在他怀抱里这个小小的天地,再也没有心思考虑别的东西,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舞台上,仔细地观察认真地记忆,把所有动作都刻在脑海里。
黑天鹅大双人舞那一段,女舞者的表现实在完美,一连谢了七次幕观众的掌声还不停歇,叶知我把两个巴掌都拍红了,不敢置信地摇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两个小时的时间眨眼而过,所有演员出来谢幕的时候叶知我兴奋不已,久久地站着舍不得离开,紫红大幕再度闭拢,底下的观众也差不多走完了,她依然还傻站在那儿回味看到的一切。
“我是不介意陪你在这儿站一晚上,不过再过一会儿人家就要清场了。”乔慎言笑着说道,叶知我回过神来,不无惋惜地叹口气:“真快,千里迢迢到这儿来,居然都已经结束了。”
乔慎言眉梢微挑,学着她的口气也叹口气:“是啊,连我也看上瘾了,只可惜《天鹅湖》要再过一阵子才能上演,明天晚上演的是《雷蒙达》,不知道好不好看。”
叶知我张大嘴惊喜地叫出声:“乔慎言!真的假的!”
“现在还不敢确定,我得回酒店去问问帮着订票的人。”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叶知我一把拉住乔慎言就往包厢外头走,“赶紧的赶紧的!”
乔慎言低笑着手臂上用力把她拉回来,温柔地推按在门边的墙上,低下头看了她一秒钟,毫不犹豫地就吻了下去。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想这样辗转地吻她,就象齐格弗里德王子,从那只戴着金冠的天鹅变成了美丽白衣女子时就爱上了奥杰塔。心有所系情有所钟,就这样一直地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