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公务员生存指南》三月长颈鹿

3、第三章（修改）

　　等不及季无柒脑子转过弯来，只听得身后一声急促的破空声传来。

　　手上拎着黑无常，不好移动，她只能堪堪一闪，几十条灰白粘腻的触手纠缠成一只巨手贴着季无柒的脸飞了过去。

　　一击不中，触手如同被激怒的眼镜蛇般直立起来，无数翕动着的小触手发出嘶嘶的声音，即将对季无柒发出下一次攻击。

　　“停，停！”悬在半空中的黑无常大叫，对季无柒身后打了个手势。“住手吧！没必要为几十功德值把我搭进去！”

　　季无柒转身看向身后，白无常不情不愿地从黑暗中走出来。灰白色的触手如铁皮卷尺般迅速地被回收到她的身后。

　　“就差一点点！”白无常抱怨着，“你就不能忍忍？”

　　“就差一点点我就掉下去了！你那一下差点把我和她一起推下去！”黑无常挣脱了季无柒的手，脚踩在实地上松了口气。

　　“行了！”季无柒忍无可忍地看着眼前这两个无视自己开始拌嘴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无常和黑无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光当路引赚得实在是太少了……”白无常不情愿地开口了。

　　一番追问之下，季无柒才得知，成为冥界在编人员后，就会获得一个职业能力。而眼前这位黑无常的职业能力是易形，只要见过一次的人，就能模仿对方的外貌，身高和气息。而白无常的职业能力是蛇形触手。

　　做路引只是幌子，套取客户信息，取得信任之后再设法把卡拿走转走功德值，或者让客户放弃投胎，放弃功德值才是收入的大头。

　　好呀，这不是电话诈骗的套路吗？季无柒暗暗乍舌。

　　“那真宁熙呢？他现在怎么样？”

　　“我是真的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黑无常说。

　　“那你怎么能模仿他的脸？”季无柒不依不饶。

　　黑无常耸了耸肩，“收你走的时候看过你的人生履历，里面这个人占的篇幅还是挺大的，我当然选了他来易容了。”

　　季无柒叹了口气。她还以为找到了什么关于宁熙的线索。但是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没有来冥界，可能还活着。

　　“那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个人，他的魂魄现在在哪？生前发生了什么？投胎了吗？”季无柒问。

　　白无常和黑无常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黑无常咳嗽了两声，“这可不行……这是客户机密，私鬼查询是不行的。除非……”他眼睛瞟着季无柒手里的卡。

　　“别跟我讨价还价！”季无柒拿出了跟难缠客户吵架的气势，“你们干这种灰色行当，想必也是怕上头查下来吧！你不给我他的信息，我就告上去，让你们的这些生意彻底完蛋！”

　　黑无常露出一副踢到铁板的表情，他从未想过这一单竟然带来这么麻烦。他极不情愿地打开了自己的光屏，输入了宁熙的名字。

　　以后再也不接这种穷鬼的单了！他心中暗暗发誓。

　　而季无柒也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只是诈一下，没想到这么顺利。冥界的编制竟然如同人间一样，是有检察组织的。

　　“怎么样？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

　　黑无常把光屏转向季无柒。

　　宁熙

　　男

　　生死状况：已死

　　现在位置：未知

　　季无柒气得不行，“这什么破系统？未知？这算什么？”

　　黑无常看着发飙的季无柒退了一步，“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第一，我级别太低，无从查起。不同级别的鬼差的权限有天壤之别，我无法查到他曾经经历了什么。”

　　“第二，他虽然肉身已死，但魂魄不在冥界，也并未消散。”

　　黑无常的声音一字一顿，像一把把小锤子敲在季无柒的心上。

　　她几乎一瞬间就下了决定：宁熙的诡异死亡一直是压在她心间的一块石头。为了查明宁熙的死因，她必须接触更高级的鬼差，或者，成为更高级的鬼差。

　　黑无常似乎一眼就看穿她心里想的什么。

　　“你要当鬼差，我欢迎，攒功德值也快一些，我们成为同事还能互相照应。”

　　季无柒无视他后半句话，“那我要怎么成为鬼差？”

　　“在你的卡上申请就好。有一个鬼差登陆窗口。”知道季无柒不会放心把卡交给自己了，黑无常只是在旁边站着指导她如何填写信息。

　　在最后一步弹出“邀请人编码”的时候，黑无常眼疾手快地拿着自己的卡往上一刷，再飞快地点击了确定。

　　季无柒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卡上显示着“申请已完成请等待审核”的字样，又听到黑无常的卡上发出“叮咚”的提示音。

　　“邀请鬼差申请成功，功德值加300！”

　　机械女声响起。

　　黑无常和白无常立刻击掌欢呼。“这可比路引一次赚多啦！”

　　季无柒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怎么到头来还是帮这骗子二人组赚了积分。不过结果姑且是好的，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今天提早下班去中央街转转吧！”

　　“没想到运气这么好。”

　　黑无常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一拍脑袋转过身面向季无柒。

　　“审核结果在三天内出来，会给你分配岗位的。还有，快到鸡鸣时刻了。”

　　“鸡鸣时刻？”

　　“是。忘了告诉你，你要用功德值来支付这里旅社的房费。不然到了鸡鸣时刻，天火降下，你会立刻灰飞烟灭。”白无常指了指石壁正上空的漆黑天穹。“祝你好运，拜拜啦。”

　　季无柒看着骗子二人组召唤了传送门在眼前消失了。

　　鸡鸣时刻，那就是六点？也就是……季无柒低头看了看卡。

　　不就是马上吗！

　　季无柒心中暗骂，也无暇看更多，用卡在门上刷了一下就冲了进去。前脚刚关上门，后脚就看到一道直径百米的光柱从天而降。

　　那个在人间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的玩意，如同上百条巨龙一起随着瀑布倾泻而下，仿佛灌进蚂蚁巢穴的滚烫的锡汁，将没有龟缩在崖壁斗室内的所有灵魂都冲得粉碎。

　　季无柒心惊胆战地看着无数道残影被裹挟，撕扯着，以雷霆万钧的气势被一同灌入坑底。若不是躲得及时，那生生被撕成碎片的灵魂其中一个便会是自己。

　　季无柒心惊胆战过后，才有时间看了一眼自己卡上的余额。

　　还剩四十？！

　　再一看自己慌不择路进来的这间房，门上镌刻着两个字：五十。

　　一天五十！这也太黑了吧！季无柒心中暗骂。

　　也就是说，剩下的余额还不够一天的房钱，如果不在明天鸡鸣之时赚到足够的功德值，自己将会如同刚才的那些幽魂一般，在天火来时无处藏身，被天火吞噬殆尽。

　　季无柒心有余悸地趴在小窗往下看，天火如贯通天地的巨柱直插地心，与坑底万世不灭的业火交融，只要稍微靠近就会被撕碎化为齑粉。

　　她像所有的幽魂一样对阳光产生了本能的恐惧。魂飞魄散的倒计时仿佛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自己头上。

　　她叹息了一声，开始认命地打量起房间。房间很小，满满地塞着一张长长的通铺。床边狭窄的一条缝隙挤挤挨挨地堆满了杂物，似乎是不知道住过了几任的房客，留下了一堆年代久远的遗留物。没人打扫，也没人再来取回。

　　她正发着呆，忽然听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什么东西！”

　　她大吃一惊，转头去看，通铺上堆着的被子里钻出了一个脑袋。

　　是个短发女孩。

　　“嘿，新来的？”

　　看到是个纤细的少女，并没有什么敌意，正眨巴着眼睛看自己，精神紧绷的季无柒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放松警惕。

　　刚来冥界不到半天就被套路得团团转，要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这会灵魂早就被烧成不可回收垃圾了。这会她可真是草木皆兵。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间房已经有人了……”季无柒结结巴巴地说。

　　“没事儿，这本来就是集体宿舍。床不小，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区别。”少女笑笑。“啊对了，我叫白果。”

　　“啊……我叫季无柒。真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么贵还是大通铺。”季无柒尴尬地搓了搓手。

　　“在这一片住的要不就是新来的，要不就是迫不得已的。等有了稳定的差事的，就会立刻从这搬走。去更好的，更稳定的住处。”叫白果的女孩女孩顺着窗口指了指上面。“有了固定的收入，长租的话，会便宜一些。一个月三百到五百能租到非常不错的房子。”

　　季无柒点了点头。

　　“不过我看你很快也会搬出去了。你正在申请鬼差吧？”白果歪头，嘴角的笑容似乎有些嘲讽。“祝你顺利。”

　　互道晚安后，疲惫了一天的季无柒裹紧了看不出颜色的被子睡了。

　　她是被噩梦惊醒的。

　　在梦里，她冻得不行，看见地上有一件袍子，赶紧抓起来裹在身上。谁知衣服地下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低头竟是无数只蟑螂从衣服下涌出，在她身上乱钻。

　　她吓得嗷的一声睁开了眼睛，却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头发倒竖。

　　一对大眼睛正在自己脸前不足十厘米的地方盯着自己。

　　操！

　　她大吼一声，人受到惊吓时的潜力是无穷的，她猛地一推，那人竟然被季无柒推得滚出好远。

　　季无柒这才冷静下来，发现一大早把自己被子掀了，骑在自己身上东翻西找害自己做噩梦的罪魁祸首，就是昨晚那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室友白果。

　　还好自己睡前把卡藏在了内衣夹层里，一时间并没有被对方搜走。

　　“你想偷我的卡？”季无柒警惕地说。她现在完全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并暗暗发誓等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一定要住个单间，不然睡觉都睡不踏实。

　　白果脸上却没有被当场抓包的羞愧之色，她摊开手，“没有啊，只是想叫你起床而已。”

　　季无柒要是相信了，那就真是傻子了。

　　对方也并没有把季无柒当傻子的意思。“反正你快要死了，功德值留着也没什么用，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什么叫我快要死了？”季无柒到嘴边的那句“我早就死了”咽了下去。

　　“你不是报名了鬼差的遴选？今天应该会通知你参加试炼。”白果指了指季无柒手中的卡。

　　季无柒低头查看，发现果然有一条未读信息。

　　“鬼差遴选，午夜时分，坐标：喜临公寓414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