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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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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文征在床上躺了几日,苗氏和傅家待字闺中的两姐妹每日在他耳边轮番说教,内容无非是让他不要再想着参军,好好读书,将来科举入仕。
他忍着脾气没有将人轰出去。
终于能够下地行走,他让七步找几个软枕垫在椅子上,早早用过早膳就坐到书案后,将窗户半开着,随意翻开一本书摆在面前,凡是有人要过来,就让七步去打发,说他在看书,不想被打扰。
这个方法果然凑效,苗氏和傅家两姐妹透过半掩的窗户看到他“认真”读书,果真到了门前都没进来,甚至说话都压着声音,怕影响他读书,他耳根终于清静。
人不进来,东西却是一波又一波送进来,一会儿参汤,一会儿茶点,一会儿粥品。让七步提醒他一定要都吃了补身子,要注意休息,身上伤没好不必太辛苦。
傅文征毫不客气,来者不拒。这副身体太弱,的确需要好好进补。
他端着汤碗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慢慢品味。
初春午后的风带着冬日丝丝凉意,吹在脸上倒是舒适。窗外蓝天白云,偶尔有家养的鸽子从屋顶飞过,院子一角还种了几簇竹子,细长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多年没这么惬意过了。
与北雍一战持续数年,不就盼着有一日能够这么舒舒服服地躺着吗?
三年前一战,因为军中-情-报有误,遭数倍北雍军伏击,最后他败给了曾经的数次手下败将,与将士们战死青云谷。
几个月后北雍虽战败,大晋也只是惨胜。他的首级被北雍军悬于城门之上。
想到这,他心中那团仇恨之火便向上窜,端着汤碗的手不自觉攥紧,攥得指节泛白。气息也因为愤怒而不顺,呛着咳嗽几声。
七步闻声忙推门进来帮他顺气。
他喝了两口茶才稍稍消气。
“三爷休息一会儿,伤还没好,别太辛苦。”
“没事。”他摆摆手,深呼吸一口,又饮了两口茶,才彻底平复情绪。
然后让七步搀扶他在房前慢慢走,活动筋骨,争取尽早康复。
转了一圈已经累虚脱,伤处叫嚣着,火辣辣得疼。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想动。
片刻,困意袭来,撑着头就打起了盹。
院门处一个身影闪过,一位少年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七步坐在屋前廊下,见到人起身欲问安,少年立即做个噤声手势,七步朝屋子看了眼,闭嘴。
少年悄悄靠近主房,透过半掩的窗户见到里面的人瘫软着身子躺在椅子上打盹,面前桌案上茶水点心零嘴儿铺满,一册打开的书夹在中间,不仔细瞧都找不到。
“咳咳!”少年清了清嗓子。
傅文征惊醒,斜了窗外一眼,见到少年,翻了个白眼,轻轻挪动身子,侧向另一边打盹。
“哈哈哈,三郎,我就想你怎么可能转性子埋头读书,以前被逼那么狠,都没看过。原来在这糊弄大伯呀,让我逮个正着吧?”
傅文翰绕到门前走进来,笑哈哈地说:“听说你被大伯打了,躺了好些天,哥哥我想你,专程从县里赶回来看你,你这态度可不行。”
“看我笑话的吧?”
“你这话伤哥哥心了,哥哥我还求爷爷告奶奶拖人给你买了份礼物,是真的关心你。”
傅文征这才注意到傅文翰左手一直背在身后。
傅文翰比原主长两岁,从小到大,一起逃课,一起抓鸟摸鱼,一起挨打挨罚,可谓“难兄难弟”。最重要一条,傅文翰也不喜欢读书,和原主一样喜欢舞刀弄枪。自从父亲亡故以后,母亲王氏将他看得紧,傅父又将他带进酒坊学经营,所以不似原主那般痴迷。
“你能给我准备什么好东西?”从原主的记忆中可知,这位堂哥真的没送过什么好东西。
傅文翰从身后拿出一个书卷大小、五寸厚的盒子放到桌案上,挑着眉头道:“你看看就知道哥哥我用不用心了。”
傅文征瞧他双手插怀一脸自信,倾身去打开。
“嘶——吼——”伤处的疼让他忙停住动作,慢慢靠回椅子上。
“大伯打得还真挺重。”傅文翰无奈摇摇头,亲自将盒子递到他跟前。
傅文征随手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当即抓起来就朝傅文翰扔去。
傅文翰乐得哈哈大笑向旁边躲开。
“哥哥我求来不容易的。”傅文翰幸灾乐祸,笑得合不拢嘴,将地上的几本书捡起来,拍了拍,理平褶皱的书页,宝贝似的。
“滚!”傅文征佯怒。
傅文翰清清嗓子,憋住笑,故作一本正经道:“我听说你要读书了,花重金请人编纂了这几本往年县试、府试和院试案首的文章,你瞧这本第一篇就是大哥的。”
“你自己看去吧!”
“别呀,我回来的时候大伯问我里面是什么,我说是《童试案首录》,大伯还夸我送的礼物好呢!”
“你存心害我是不是?”
“好弟弟,你可冤枉我了,我是诚心诚意,此心日月可鉴。”傅文翰手指屋顶一脸真挚,说得信誓旦旦。
傅文征狠狠剜他一眼,移开目光,正好瞥见空着的礼盒,底很浅,不过两指深。
双层?他伸手摸了下,果然底部是活动的,取出薄薄的木片,盒子底下还有一物,是一个成人手掌大小的木雕。
取出来一看,雕刻的是一位身披铠甲的将军,胯下战马前蹄昂起,将军手中长-枪红缨飘动。将军和战马雕刻惟妙惟肖,特别是将军的五官,俊逸中透着坚毅,威风凛凛。
“哥哥没骗你吧?”傅文翰凑过来,在他书案上扫了片地方坐下,指着木雕说,“这是我特地让人雕的。知道这是谁吗?”
“谁?”
“就是咱们大晋最年轻英武的将军。”
大晋年轻的将军?傅文征仔细瞧了瞧,没瞧出来像谁。
见他没有看出来,傅文翰也不打哑谜,得意道:“咱们的本家。”
傅征?
傅文征将木雕拿得更近,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
这哪点像上辈子的他了?且不说五官,连神都不似。
“被骗了多少银子?”
“十……什么骗了,这多像,你瞧瞧!”傅文翰不服气,指着木雕辩解,“这是傅将军的坐骑青雀,驮着傅将军千里奔袭大败北雍贼寇;这是傅将军的长-枪,上面还有他成名之战时留下的刀痕;还有这盔甲……”
他上辈子用过的东西都这么有故事了?他怎么不知道?
这些商人还真的是想着法子骗傻孩子的钱。
看在木雕是自己的份上,傅文征也不与傻孩子傅文翰计较到底像不像,说道:“你送我这个,让爹知道了,你也得挨一顿棍子。”
“啧啧,知道哥哥仗义了吧?冒着被打的风险给你弄来这个宝贝,还做了这么个特别的盒子藏着。你准备怎么谢我?”
傅文征随手朝身后书架一指,笑道:“随便拿,拿什么送什么,拿多少送多少。”
“没良心。枉哥哥疼你,你自己留着吧!。”
“二哥若真疼我,就去和爹说,以后你读书科举,我跟着爹学经营酒坊。”
“哼!我疼你,你却想害我。”傅文翰扫了眼被吃食占满的书案,撇撇嘴,“回来之前,大伯让我带话给你,等你伤好了,他差不多要回来,到时检查你这段时间书背得如何,你可别偷懒。”
傅文翰从盘子碗中将书卷扒出来塞到傅文征手中,满眼同情道:“你就好好读书吧!傅家以后就靠你光耀门楣,哥哥还指望以后沾你的光呢!”
说完又觉得这话说的有点不切实际,转过话锋:“你也不是读书那块料,大伯完全是逼猪上树。”
“滚滚滚。”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才猪呢!”
“你不是猪,你是大鹏鸟,全家都指望着你鹏程万里。”
傅文征抓起一块糕点砸过去:“你再揶揄,小心我告你的状。”拿手里的木雕示意。
“没良心。”傅文翰接住糕点,一边吃一边朝外走,“大伯的话我给你带到了。你慢慢读书吧!”
傅文翰这边刚走,七步就冲过来,急急忙忙地收拾书案,所有吃食全都被打扫到旁边小几上,用袖子抹了把书案,铺纸研墨,催着他看书写字。
“老爷检查时,若不能对答上来,又要挨棍子。”七步担忧道。
傅文征装了这么多天埋头苦读的勤奋人,好吃好喝享受了,礼物也收了,的确该稍微读点书,不读书,他现在也确实无事做。若傅必进问功课,一句都对答不上来,真不好办,他可能要新伤叠旧伤。
他上辈子年幼时不喜背书,能逃则逃,能躲则躲,几位兄长轮流看着他背,他也偷懒耍滑。后来他那未来老丈人给父亲出了个主意,背会一本书就送他一样兵器,或者教他一套拳、一套枪法这些他感兴趣东西,成功骗他背了不少书。
只是父亲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亲家将他的儿子直接拐走当徒弟,还带进军营。
诗书传家的门第,最后出了他这么个武将。
虽然过去很多年,忘得差不多,印象还是有的,多翻几遍也能记个差不多。
到掌灯时分,他眼睛看酸了,丢下书伸了个大大懒腰,伸到一半身后传来的疼痛让他将手收回去。
七步捧着茶水过来,一张净白的脸蛋,笑得像开了花。放下茶盏,走到椅背后给他捏肩,“三爷若是以后都能这样看书,老爷必定欢喜。”
“我不欢喜。”
“老爷也是为了三爷好,读书人斯斯文文的,像大爷那样的多好。习武比读书还苦,小的听说武学里的学生,天没亮就要起来练,天黑了才歇息,身上每天都是摔伤、跌伤。而且三九天在冰天雪地里练,三伏天在太阳底下晒,都晒脱层皮,个个跟煤球似的。”
七步学着苗氏苦口婆心地劝他,他是丁点耐心都没有,小时候就没少被这么唠叨。
“我累了,让我清静会儿。”
七步自觉住口,扶着傅文征回床上歇息,自己退了出去。
傅文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直到身后的伤好了,能够行动自如,还未曾想出门喘口气,就被傅必进给叫过去检查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