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章 无色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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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男孩声嘶力竭地呻吟着，剧痛使他疯狂揪扯着陆文的衣服，如同一只瞎了眼的小兽，四处乱撞。
陆文勒住自己腰上的伤口，跑进房间，找到一片干净的纱布缠上男孩的头，背着他下了楼将他急忙，送进了医院。
看着他被抬进急救室的那一刻，陆文放下了心。
大量失血让陆文眼前发黑，他摸索着艰难地移步到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钟离的电话。
“快来救我，二医院大门口。”
陆文靠在电话亭上，无力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坠。咽喉干涩，他咽了一口唾液，坚持站着，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然而视线却渐渐模糊不堪。
钟离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大门，他和陆文有默契，一般会在公用电话亭等地方见面。果然走到医院口，就看见虚弱不堪的陆文。钟离过去扶他，进去看见他背靠在电话亭上，指甲死命地掐着虎口穴，仍是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
钟离把车开到了他的身边，扶他坐进后面躺下。加速行驶的时候，从镜子里望去，陆文脸色极不好看，嘴唇纸一样苍白得吓人。
钟离侧头喊了他一声，“阿文，别睡，挺住！”
“嗯。”陆文虚弱答应道，身上难受，仍是强迫自己脑袋里想事情，不要睡着。
夜已深，钟离开着车没敢去医院，而是来到了一间上好的宾馆。他叫来了一个熟识的私人医生，备好了手术刀和麻药，以及一些必要的消毒用具。
钟离熟练地带上了消毒手套，剥开了陆文的衣服。作为杀手，中枪是常事，但陆文这样的人即使受再重的伤也不能去医院，一旦被医生发现是枪伤，医院便会回报到警局，反倒更加坏事。
沾了消毒酒精的医用棉擦过伤口，陆文条件反射地僵直了身体，他咬着嘴没说话，背上块块劲瘦肌肉的鼓起。无声无息，他的疼痛却毫不减轻。
医用酒精纯度达到了75%，流进鲜肉里很疼，这些钟离都知道，但他不能减慢动作，因为他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忍着！”钟离拿来一条白布塞进陆文的嘴里，男子苍白的嘴唇因为用力更显青白。钟离看着难受，加快速度，用酒精把伤口一处擦拭干净。
“呃……”陆文紧咬着布条，双拳狠狠地抓着床单，疼痛强迫他清醒着。
私人医生匆匆赶来，打开箱子，注射了麻醉针剂。为了陆文不至于失血休克，给他挂上一瓶溶解镇定剂的点滴。
陆文趴在床上，眼前闪着奇妙的光晕，他知道自己有些迷糊了，但他坚持着。手术刀碰到铝皮盒子的犀利声响传进他的耳膜里，刺激着心跳的速率。一直都是这样，钟离为了保持自己在各方面感观的敏捷性，不会给他用全麻，虽然比不用麻药已经好很多，但陆文还是有些痛恨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医生的利刀钻进了伤口里，犀利地寻找子弹，刀锋划过嫩肉，带动伤口处每一个细胞尖锐地产生着疼痛。
“啊……”陆文绷直了脖子，牙齿似是要咬烂布条，钻心之疼，令人痛不欲生。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强制地紧绷起来。他捏紧了手心，汗水浸湿了身下的被单，整个人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陆文拼命转移注意力，直直地望着墙壁上的螺旋式的壁画，渐渐地似乎被画里的螺旋形花纹绕了进去，大脑越来越晕。
突然，割肉之疼让他猛然清醒，子弹被拔了出来，掉进铁盒子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取出了。”医生欣喜道。
终于完了，陆文心里说着，强忍了几个小时的眼皮也沉沉地垂下来，人终于疲倦睡去。
夜色寂寥，伴着清淡如水的花香，陆文沉浸在忽明忽暗的梦里，什么也听不到。
次日，清早。
有人报道警局说紫花酒店发生的枪击案，炎蔚和赵正义便急忙赶到现场。VIP房间里死了七个人，倒在大厅中央的正是警方也清楚的□□毒商黑马，死相尤其难看，大睁着眼，脑浆流了一地。
“真他妈恶心。”赵正义抱怨了一句。
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插嘴道，“比这恶心的我见多了。你不知道，那种飘在江里几天几夜的尸体才恶心，皮肤泡得烂掉，又臭又黏。”
“哎哟，大哥，你别说了。我知道您胆大，不怕尸体，成吗？我今天还惦记着午饭呢。”另一个警员埋怨道。
法医笑着，“我实话实说。”
炎蔚站在他一旁俯看着地上的黑马，的确样子恶心，“死了也好，黑吃黑。免得我们警方出人出力。”
法医很快鉴定了现场，根本找不到任何关于杀手的指纹。而且地面上枪支和子弹很多，不容易查到究竟哪个才是杀手留下来的。
“看来是个老手。”炎蔚站在阳台上，望着天空琢磨着，“指纹都注意到了，做事很小心。”
“那我们怎么办，不查？”赵正义站在后面问道。
“当然不。”炎蔚忽然转过身来，似乎想起什么，“昨天事发的时候好像医院有联系我们。走，咱们过去看看，这儿没留下，指不定那边会有线索。”
下午，荣华十字医院。
炎蔚和赵正义来到那个男孩的病房里，医生正在给他清洗眼睛。去掉纱布的那一刻，炎蔚和赵正义同时对视了一眼。男孩的眼眸里还有血迹，浑浊而鲜红，看着就吓人。这样的眼睛炎蔚见过，以前警局里也有同事被敌人的子弹击伤过眼睛，痊愈的希望，可以说微乎其微。幸好同事只伤了一个眼睛，还可以用另一个勉强看东西。
而这个男孩，炎蔚和赵正义两个陌生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没有注意到，极为明显，他的两个眸子都被枪击中了，根本看不见。
护士小心地给他清理眼里残留的血水，擦拭的疼痛令男孩叫出声来，“轻点，轻点，疼……”
炎蔚站在他的面前默默看着，心里不是个滋味，这么年轻就失去了光明。炎蔚不由想起聂远，他的眼眸永远那般清澈晶莹，就像天山的镜湖水。
清洗完后，男孩捉住护士的手，脸上微笑着，神色却很紧张，“护士姐姐，我，我什么时候能恢复视力呀？我现在看不见。做事很不方便呢。”
这种事护士见得太多了，似是急于逃脱般，她慢慢扯开他的手，站起来吞吞吐吐地搪塞道，“你，伤了视网膜，但还是有希望恢复视力的。”
“什么？有希望，也就是说我以后都看不见了？”男孩激动说到，想要抓住护士问个清楚，可是女人已经带着瓶瓶罐罐，急急逃离了病房。
男孩胡乱地朝空气里乱抓着，什么也抓不到。渐渐的，他垂下头，眼角黯然地流出泪水。他蹲在床边，手指死死揪扯着头发，样子痛苦难耐。
炎蔚叹了口气，“不要哭，对眼睛不好。”他握着男孩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张纸巾。
对方停止了哭泣，闭上眼睛，擦净了眼角的泪水。这个细节炎蔚看在眼里，他可以感受到男孩心里，是怀着强烈治愈眼睛的渴望。
男孩看不见人影，但他能准确地感觉到人影所在的方位，他朝炎蔚微微侧脸，“你是谁？”
“我是警察。”炎蔚直言不讳。
果然，男孩的脸色因为“警察”二字瞬间罩上了一层疏离，“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的眼睛是枪伤的，所以我想你也希望找出那个杀手吧，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他的相貌。”
“他，他已经死啦！”男孩开始激动起来，回忆里浓郁的火药味道传进他的嗅觉里。他想起对面突然射来的子弹，条件反射似的眼睛剧烈疼痛起来，“啊！疼！”
炎蔚看着男孩揪扯着头发，神色痛苦不堪，他急忙捉住他的手腕，“你哪里疼？”男孩不回答，神情慌乱，全身都在颤抖。
炎蔚觉察到不对，扭头叫道，“阿义，快叫医生！”
医生赶来，打了一针镇定剂。男孩很快便安静睡着，呼吸渐渐平复均匀。
医生站在床边看着男孩，对炎蔚道，“警官，你们不能再刺激他了。他伤了眼，看不见事物，同时他心里也遭受了巨大的压力和恐慌。你们这样强迫他回忆那些事情，对病人的恢复是很不利的。”
炎蔚点点头，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对不起，医生。我们不会再来打扰了。”
男孩依旧静静睡着，一条子弹擦过的疤痕鲜明而丑陋地印在他的右眉处。炎蔚和赵正义伫立在病房里，看了男孩一会儿。两人没说话，可以想象出这个男孩若是完好无缺时，模样一定是极俊美的。
然而此刻，他们除了同情和可惜又能做什么呢？炎蔚调查过他的背景，只是一个普通的舞者，那些收入需要多少年才能换一双健全的眼角膜？根本就没有希望。
炎蔚和赵正义离开了白色病房。轻轻地带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三章 无色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