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总是对我钓鱼执法》拾左

7、第 7 章

　　景容听了这话，看向亦暄宁，只觉得这话从亦暄宁嘴里说出来有说不出的奇怪，从来冷淡的亦暄宁会说出这样的话？亦暄宁会知道什么是憾吗？

　　但亦暄宁这话也说到了他心里，他和潼慕这算相见吗？而百年来的遗憾终究是遗憾。

　　记忆在雾气中时隐时现，清晰又模糊。

　　潼慕每次都在小景容采药的路上等着他，他们一起采药，背书，抓鱼，捉兔，度过了一轮的春夏秋冬，又度过了一轮的春夏秋冬。

　　身前一声清啸，狂风骤起，一道长影落在了小景容身边，低低伏下，小景容跨步上前，骑在了蛟龙身上，伸长胳膊一把抱住了蛟龙脖颈。

　　“带你去那边的山里。”小蛟龙说道。

　　小景容紧紧地抱着他，在巨大的风声中，大声说：“好！”

　　“潼慕，你现在身量多大啊？”小景容为了让潼慕听清，贴着蛟龙耳朵喊道。

　　小蛟龙得意地摆了摆尾，回道：“十丈！你说我长到十丈，就帮我实现一个愿望还作数吗？”

　　小景容开心道：“作数啊，你想许什么愿望？”

　　耳边风声渐小，小蛟龙轻轻落地，小景容松开胳膊，一骨碌翻下身来站好。

　　小蛟龙化成了一个黑衣少年，然后说道：“我还没想好。”

　　“不然你今天来我家吧！平时你都不来我家玩儿，”小景容说，“你可以在我家慢慢想。”

　　小蛟龙犹豫了一下：“好。”

　　两个人去河边抓了两条大鲤鱼，一起来到小竹楼里。

　　“爹！娘！潼慕来啦。”小景容刚一进门就大声喊着，“咱们今天吃鱼吧！”

　　一对中年夫妇从里屋走到院子中，年轻的妇人抱着药罐，一阵草药清苦的味道从他们身上散出来。

　　潼慕站的笔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伯父、伯母好！”

　　中年男子看了潼慕，伸手在潼慕头顶的黑发上摩挲了一下，笑了笑说道：“你也好。”

　　中年男子从旁边女子手中拿过药罐，递给小景容说：“容儿，你先去山下村子里跑一趟，把药送过去，回来再玩儿。”

　　小景容拿过药罐，想让潼慕也跟他一起去。

　　“两个人路上贪玩儿，你一个人去吧，快去快回。”中年男子催促道。

　　“你先去吧，我等你回来！”潼慕道。

　　小景容对着潼慕笑了笑，抱着药罐边跑边说：“等我啊，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知道了——”潼慕看着小景容奔跑的背影大声喊道。

　　“我先去整理草药。”旁边的女子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中年男子笑眯眯地问道：“潼慕，认识草药吗？”

　　“我经常和景容一起采药，认识一些。”潼慕答道。

　　中年男子又说：“那帮叔叔整理整理药材怎么样。”

　　“好！”

　　潼慕跟着中年男子经过了狭窄的通道，到了第一个药房，然后他们又走过一个通道，到了第二个药房……

　　刚送药回来的小景容，怀里抱着四个刚摘下来桃子，水灵灵的又大又圆，刚进了院子就喊到：“潼慕，我回来了——”

　　“潼慕，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爹——娘——，我回来了——”

　　小景容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他跑进竹楼看了看，四处都没有人。

　　小景容四处走动，奇怪人怎么都不在了，他坐在他爹每天坐着的桌案前，百无聊赖地等着。

　　忽然他眼角余光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地下有个洞，他走了过去，看到那是一扇开向地下的门，黑色的石阶延伸向下。

　　通道下发出幽幽的烛光，小景容心里忐忑，看着黑色的石阶，试探性地轻声喊了句：“爹？娘？潼慕？你们在吗？”

　　回声幽幽地从地道里传出，小景容不知怎么心中一紧，咽了咽口水，抬脚走下了台阶，他路过一个个壁龛里亮着的蜡烛，心脏怦怦直跳。

　　他经过了狭窄的通道，到了第一个药房，然后他又走过一个通道，到了第二个药房……。

　　小景容睁大眼睛挪不动步子，脑子里的声音嗡嗡震耳，他看着潼慕的嘴不断地开开合合，他想努力听清潼慕说什么，但他听不懂潼慕在说什么，他也听不到潼慕在说什么。

　　潼慕趴在地上，身上满是鲜血，小景容抬眼去看，潼慕身后拖着长长一道血迹，艰难地朝着他爬过来。

　　小景容感觉自己的脚在地下生了根，他感觉潼慕用力的推着他的腿，但是他一下都挪动不了。

　　他看见刚刚还站在他面前的爹娘，刚刚让他去山下送药的爹娘，现在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石板上，衣服已经被血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鲜血缓缓地从他们身上流出，已经积出了一洼血水，血水四散而淌，和潼慕身后拖动出来的血迹融为了一体。

　　小景容感觉自己血液从心脏开始凝固，他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层雾看不真切，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他张了张嘴，嘴里却发不出声音，眼前的雾又漫了上来。

　　小景容呼吸困难，眼泪噼啪地往下掉，他低头看晃着他腿的潼慕，他抬起脚把自己的腿从潼慕手里扯出来，他像是这才扯断了脚下的根，他从潼慕身边走过去，一下扑到他爹娘身上，沾了满手的鲜血。

　　那鲜血粘腻地沾上了他的手心，发热发烫，烫到把他周身的血液化开，小景容这才听到这密室回荡着他沙哑的哭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已经疲惫地睁不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他低头看到自己袖子被一只手拽住，他抬眼看过去，对上了潼慕的眼睛。

　　潼慕眼睛通红，满脸是泪是血，小景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潼慕从他爹娘的身旁爬了过来，而他爹娘的身体已经冰凉。

　　他终是听到了潼慕的声音，声音沙哑，痛苦：“快跑！离开这里！快跑！”

　　他抬眼看见了潼慕身后拖着的道道血迹，愣愣地想：“为什么要跑？离开这里？去哪里呢？”

　　他又低头盯着潼慕通红的眼睛，突然想到他爹娘曾经说过：“妖非人类，妖就是性情暴烈，无情无义，无心无肺，不要被妖蛊惑。”他又想到了和潼慕相处的两年时光，刚刚他还和潼慕在河里抓了好一会儿的鱼，潼慕说：“要抓最大的鱼，拿给你爹娘吃。”

　　小景容想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统统忘掉，他不想再思考，他好累，他想好好地睡一觉，小景容甩开抓着他袖子的手，表情麻木，蜷在血泊里。

　　小景容困极了，闭上了眼睛却也睡不着，眼睛干涩酸痛，不停地流着眼泪。

　　在这个不知道多深的地下密室里，小景容感觉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就在他意识模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感觉有一只手在他眼下抚过，然后轻轻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记着答应我的一个愿望，我想好了，我想让你好好活着，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小景容意识不清地想：让我好好活着？这算什么愿望？然后就失去意识，陷入深深的昏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