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总是对我钓鱼执法》拾左

46、第 46 章

　　湖水冰冷刺骨，暗流带走了亦暄宁身上最后一点体温，亦暄宁像是要被冰冻在这湖底，冻上千年万年，不生不死。

　　亦暄宁在冰冷黑暗的湖底眨了眨眼，一滴温热的水珠从他眸中流出，小小的水滴还没离开他的身体，就结成了薄薄的冰晶。

　　亦暄宁的心脏撞击着他的胸腔，像是马上要破入而出的参天大树，那原本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突然一天就要冲出黑暗，看看外面的天。

　　它安睡了太久了，久到已经和血肉融为一体，它就要破土而出，它要撕了这血肉，不论是鲜血淋漓，还是痛苦难当，只要撕开就觉得畅快无边。

　　带着他尝遍烟火的少年，坐在树上看他练剑的小妖，隐藏踪迹的小野猫，还有送给他漫天落叶的魂魄，他们都回来了。

　　哪有什么只是昏睡一年，哪有什么毫无影响，是有人替他承受了这一切。

　　司落……

　　从漫天落叶和留下的字迹，到血雾滔天和狠厉的眼神，从初识到重逢。

　　那些带着血的记忆，模糊了亦暄宁的双眼。

　　司落眼神温柔，笑容明媚，像是他们初遇的那天，小小灵魄修炼化形，他们再一次相遇。

　　可他们身周不再是漫天落叶，清澈小河，而是茫茫荒原，白骨兽首，是献灵祭。

　　司落嘴角带着血痕，但没有丝毫痛苦的样子，而是明媚的笑着。

　　就在那一刻，司落的手落在了亦暄宁的眼角，有着无限的不舍，但也只是安慰道：“别哭。”

　　亦暄宁从没有像这样后悔过，后悔为什么要惯着司落，后悔没教会司落保护好自己，更后悔自己怎么没有保护好他。

　　他来迟了。

　　在他看到司落的那一刻，岳成岭的昆仑剑强劲无比，带着献灵祭的最后一道法阵刺向司落。

　　金色的阵法扑天盖地而去，法阵一出必无可挽回，情急之下亦暄宁一个飞身挡在了司落身前。

　　噗呲——

　　法阵撞上了亦暄宁的身体，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后的结界全部碎裂，亦暄宁只觉喉头一紧，喉结上下动了一下，然后他苍白的唇上渗出了刺眼的鲜红。

　　亦暄宁只感觉司落的手揽上了他的腰，紧接着天旋地转，之后便是无处不在的血腥。

　　他低下头，满眼的红色让亦暄宁看不清司落的样子，他努力地睁着眼睛，但还是感觉自己和司落隔着一层水幕。

　　亦暄宁身体微微颤抖，眼睫也跟着动了动，眼前的水幕便好像是被打碎了，噼啪地落了一地。

　　亦暄宁看着司落满身的鲜血，岳成岭的昆仑剑将司落刺了个对穿，但司落却笑了，他苦笑道：“哥哥……”

　　亦暄宁的手颤抖着，他想用灵力帮司落止血，但他的灵核受损，灵力断断续续，无论亦暄宁多么用力，却也怎么都聚不起来。

　　他将手捂在司落的胸前，他想紧紧按住那伤口，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涌出的鲜血，尽数都淌在亦暄宁的手上，滚烫、粘稠，他见过无数的鲜血，却从未感受过鲜血的温度。

　　亦暄宁也从未如此慌乱，直到司落的手轻按在他的手上，亦暄宁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他抬眼看着司落，司落嘴角带着鲜血，笑得明媚。

　　司落好像说了什么话，那双手抚过了他的眼角。

　　亦暄宁也想多看看司落，但在那一瞬间，昆仑剑的剑气催山裂海横扫而来。

　　岳成岭杀心已起，一心要杀了司落，而他身受重创，灵核受损，只能用自己的命挡下岳成岭的杀招。

　　亦暄宁甘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司落的命。

　　灵核受损又有何用，剑气强劲又有何惧，他只想让眼前人活下来。

　　巨大的金光结界拔地而起，亦暄宁想咽下喉中的那口鲜血，但终是流了出来。

　　司落眼睫颤了颤，轻轻地握住了亦暄宁的手腕，那双手染满了他的血，但司落眼中尽是温柔。

　　司落的手托着亦暄宁的手，他轻轻动了动手指，亦暄宁手上的鲜血，便都化作了细碎的光。

　　司落的血不住地流着，但已经不再滚烫，而是化作了点点红光。

　　结界之内，星星点点的光，慢慢聚成了星河，将亦暄宁和司落围在其中，亦暄宁看着司落消失的血，声音沙哑道：“你在做什么！”

　　司落笑了笑，像是安抚似的捏了捏亦暄宁的手，然后道：“不做什么，哥哥忘了我吧。”

　　亦暄宁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司落在做什么。

　　司落作为灵魄炼化成型，自然懂得什么是献灵祭，也懂什么是献灵。

　　司落自愿献灵于他。

　　亦暄宁本就灵脉受损，现在强行撑了结界，他皱着眉，强撑着身体，他看着司落慢慢变透明的手，气极怒声道：“司落！”

　　亦暄宁的金光结界瞬间炸了开来，所过之处荒野草木被卷起，白骨被击成齑粉！

　　荒原之上再无活物。

　　司落已经变得更加透明，亦暄宁看着眼前的人，想反手握住司落，可是他的手却落空了。

　　亦暄宁嘴角的血缓缓留下，他哑声道：“我让你停下！”

　　司落看着亦暄宁笑了笑，轻声道：“哥哥要好好活着……”

　　亦暄宁心中愤怒不已，但也来不及阻止司落，他将灵力聚集在指尖，然后猛地击向自己的胸前。

　　他怎会接受司落的祭献，亦暄宁封了自己灵脉，司落的灵魄自然无处可归，他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阻止了司落。

　　亦暄宁做完所有的一切，眼中已经模糊一片，只能看到满眼的红。

　　他在倒下的那一刻，生出了无限的悔恨和自责，他怎么就没有教会司落要自保呢？

　　自从司落和他回到归云山，他就再也没见过司落出过手，也再没见司落沾过血，司落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爱恶作剧的小灵魄一样。

　　亦暄宁也从未问过司落为什么不再动手，因为亦暄宁觉得自己可以保得司落一生平安无忧。

　　可是到头来，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落消失在眼前，他无能为力。

　　他曾给了司落一处容身之所，但司落还是因他变成了无处可归的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