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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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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崖山神女庙。
水崖下的湖泊停满了小舟,从山崖下到庙前都站满了身着青色布衣,头缠红布的当地土人。
女孩人人都中都提着篮子,里面装满鲜花,见到看得顺眼的男子便上前扔花。
铁利头上身上都是花瓣,手里还捧了满怀的鲜花,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一行人之中只有贺昭一朵花都没有收到。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看起来太过于不好亲近,那些女孩竟不敢近前。
宋敏,“您看,咱们到了!”
那座山庙立在山地,已经依稀可见恢弘富丽的琉璃红瓦檐角,神庙前足有三人高的神女塑像被阳光照得金辉熠熠生光,富贵威严。
铁利,“我看那庙不是在上面吗?”
“您有所不知,这神女庙供的是神女,寻常人不得入庙。只有当地首领贵族能入庙。咱们最多就只能站在这半山腰上。不过若您想要入庙,我可以差人去将那首领唤来。或者走当地人所谓的云路。”
宋敏话音一顿,激动道:“殿下,您瞧,那就是今日挑出来的神女了。他们挑神女都要挑漂亮年轻又纯洁的姑娘。诶,奇怪。怎么我看那一位神女有些眼熟呢……”
几只红船让身穿红裤子的汉子抬着从不同方向汇聚而来,船的外侧镶金嵌玉,船里铺着赤黑金纹的毛毡。
年轻的姑娘在红船上或趴或坐,披散着长发,一样上身斜披单丝罗红的布条,勉强裹住胸前雪腻,下则一条绛红的裙子。
虽穿的少,但神女们神色并不扭捏羞涩,一个个姿势摆的千娇百媚,肆意向信众们展示自己的妖娆身姿。
只有南韵双手紧紧的捂住胸口,坐在船上,哭了一路,双肩瑟瑟发抖。
她被这情形吓得近乎肝胆俱裂,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更不敢从船上跳下去。
沸腾的人流中无数双手伸向她。
少女的肌肤本就白皙如莹雪,这般艳丽的颜色穿在身上,往日藏在宽大衣裙下的身段总算显露出来,曲线婀娜。
再加上她那副神情,愈发显出一种不同其他神女的纯洁青涩,越是哭就越是娇艳动人。
她美得不可方物,宛如价值连城稀世珍宝。
人群狂热的围堵着这艘船,手拍着船边,像是一下又一下的浪花击打着船一般。船跟着晃动。
南韵刹白了脸色,紧紧捂住胸口,把身子藏在船中,一动不敢动。
这些人说的话她全然听不懂。
只知道自己平白无故的被劫来,又换上这样羞人的衣物,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这么多人见到了她的身子。
这一番遭遇对于南韵来说,简直是平日里想象都难以想象出的可怕。
苍天呐,那么多的手,那么多双眼睛。
简直像是要将她给撕碎。
南韵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宛如芒刺在身。
她似有所觉,低泣一止,泪眼朦胧的抬眸望去,正对上一双漆黑如深渊的凤眸。
万人之中,他一袭白袍,如披雪琼林,矜贵异常,却也无端让人心凉。
她对贺昭避之不及,偏偏又在这样狼狈的时候遇上他。
再一次,他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她的笑话。
可南韵知道,贺昭是有能力救她的。
他手握强军,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救她于水火。
可他只站在那里,洞若观火一般的漠然。
铁利顺着贺昭的目光看去,一怔,喃喃道:“我看这神女,长得怎么那么像是太子妃。怕不是我看错了吧。”
南韵盯了贺昭片刻。
见他竟真无开口相救之意。
她已经顾不上避让与犹豫,马上抬着红船的人马上就要将她送上山,也不知道上山要面对什么。
而此刻她认识的,她所能求援的只剩下贺昭。
少女双手抓着船边,探出身去,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与赤红的抹胸,“贺昭,救我!”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叫的情深意切。
平平无奇的两个字,却让贺昭觉得耳朵眼里似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似的,泛着一股痒意。
但他依旧面上无动于衷,对她的求助视若无睹。
他只站在那里,冷漠的看着她,像是看着没有生命的纸扎人被送上祭台,轻飘飘的点燃,化为灰烬,尸骨无存。
南韵心下惶恐又纷乱。
她眼底渐渐浮现出绝望的泪光,慢慢收回视线,只觉得自己可笑。
贺昭那样讨厌太子,又凭什么会帮她这个太子妃?
铁利怔怔的看着红船远去,“别说,今日太子妃穿这神女的装扮还真是挺好看的。”
宋敏吓得满头大汗,“殿下,我想这些土人应当不是有意冒犯。您别跟他们计较,这神女的仪式并不会对太子妃有什么损害,也就是玩一场罢了。”
铁利在贺昭耳边小声说:“咱们上山只带了几十人,这里土人倒是有上千人了。殿下,您说要不咱们试试把太子妃抢回来?”
贺昭目光淡淡扫过众人,从容不迫的迈步,“走吧。上山。”
山上的巫女与贵族们早已点燃火把,备好了祭品,几位神女一到便被推着坐上了高处的青牛。
一群女孩带着奇怪的面具,围着她们开始唱歌跳舞。
巫女捧着鲜红的一碗液体走向神女,一个个在她们脸上涂抹。
南韵闻见那液体传来的血腥味,隐隐作呕,翻起身就想要跑,却被人从背后一脚踢倒,绑住了双手拖回来。
贺昭想要进入神庙,却被守在庙前的人制止。
宋敏连忙上前用当地的语言与贵族头领交谈,但聊了片刻,他却气得一张脸胀成紫红,“这老东西油盐不进,非说女人进了寨子就是他们的了,死活不愿放人。咱们想要进神女庙,只能走云路。”
铁利,“什么叫做走云路?”
一个贵族打扮的人大声说道:“我们本地传说曾有一位王子射下了神女身边的神鸟,大家都跪下来请求神女不要惩罚这个王子。神女瞧见王子生的俊美,便让王子登了云路,将他接到天上去了。”
他指了指山崖顶上,“外来人想要进我们的神女庙只能走云路。你必须得一箭射下两只。喏,就是最高处的那两只拴着的锦鸡。还得是英俊高贵的年轻人才行。”
铁利,“这有何难,我来!”
不料贵族上下打量了一番铁利,嫌弃的摇头道:“你不行。你不够英俊。”
一个颇为引人注目的男人听见声响远远看了过来。
他生就一张凶猛如野兽般的脸相,双颊涂抹着朱砂,赤裸着胸膛,露出浑身的肌肉,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始终带着挑衅的神情。
一众贵族打扮的土人在他身后交谈,隐隐以他为首。
见他看着庙外,立刻有人上前附耳说了几句土话,似乎在告诉他眼下的情形。
显然这个男人就是寨子的首领。
男人用那双凶狠的眼睛目光如电盯着贺昭打量了一番。
半响,他居高临下的指着贺昭,声如洪钟,“他,不行。你,可以。”
很快有人上前用生硬蹩脚的汉话替首领传话。
“我们首领说了,你要是能射下那两只锦鸡,你就是我们寨子的英雄。今天晚上姑娘随你挑。这是我们的寨子的规矩。”
“不过你要是连弓都拉不开,靶子射不中射歪了。你就得从这崖上跳下去。不知你敢不敢?”
宋敏脸上的肉哆嗦了一下,就连铁利的神情也变得阴郁起来,“混账!瞎了你们的狗眼,竟然让我们主子从山崖跳下去?!你们是活腻歪了吧!几个脑袋敢这么说话?!”
他怒不可遏,攥着双拳就要往庙里闯。
这么一个横冲直撞的爆怒大汉令挡在庙门前的一众土人都神色惶惶起来。
贺昭抬手拦住铁利,温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摸过弓箭了。”
这位贵公子平和的声量被误以为胆怯,令土人贵族们重新趾高气昂。
宋敏讨好的向土人贵族笑着,试图用土话说和。
不远处的神庙内。
毫无预警的,巫女高高举起今天的人牲,一个瘦小的孩子。
另一人抄着石斧砍了下去。
坐在青牛上的神女们被淋了一身的鲜血,她们并不惊慌,青牛一头一头慢吞吞的围绕着燃起的篝火缓缓动了起来。
这场景让南韵吓得尖叫。
她控制不住自己,恐慌,不安,痛苦都在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被这样简单残暴杀害的一刻达到了顶峰,交织在她无比焦灼的心头。
巫女将孩子的头颅贡在了篝火旁,人群激动的欢呼。
南韵的尖叫淹没在欢笑中。
穿过人群,他们的目光短暂触碰。
南韵脸上印着朱砂与鲜血混在一起画出的花纹,眼中泪光潋滟。
她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可怜又狼狈。
看起来已经被吓坏了。
贺昭的声音微顿,心尖忽然生出一股不耐与燥意。
“你们很有福气。”
宋敏察觉到贺昭改变了主意,他惊讶的停住了话头。
贺昭的看着土人,神情淡淡。
“听好了,我不要你们寨子里的姑娘。”
他抬手从身侧人的箭囊里捻了一支箭,姿态像是捻了一支笔握在手里。
铁利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解下身后的重弓递给贺昭。
土人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看起来文弱的俊秀公子竟会挑这样一张弓。
周围爆发出哄笑声。
下一秒,他们便笑不出来了。
贺昭轻而易举的拉开大弓,搭箭上弦。
只一声锐响,两只锦鸡便鲜血四溅死透了。
方才看不起贺昭的土人们将眼睛揉了又揉,似是不敢相信这一幕。
场中一时寂静得落针可闻。
“那个神女不是你们寨子里的人,而是我的人。”
下一秒,又一支箭矢洞穿了挡在庙门前的土人额头,余力带着他倒下去,将他牢牢钉在了山石间。
早已蓄势待发的斡鲁朵们抽出长刀将神女庙前的红衣贵族们砍翻在地,山下围观欢庆的土人惊慌逃窜。
首领暴起,他看出了贺昭的目的,转身就向南韵跑去。
铁利大吼着让南韵跑。
南韵从青牛上跌了下去,她膝头发软,踉踉跄跄的跑。
首领跑得很快。
但贺昭射出的箭比他更快。
一道箭矢极准极狠的刺进了首领的后背,穿胸而出,血液飞溅。
整个人就这么被死死钉在了地上。
贺昭丢下弓箭,抽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净了手,走上前将帕子丢在了首领死不瞑目的脸上。
“你碰了我的人,就得拿血还。这是我的规矩。”
宋敏知道贺昭心里早就压着一股杀气。
在贺昭奉诏前来剿匪之前,当地已经多次组织大军剿匪,甚至之前皇帝还派来了贺昭的小舅舅坐镇。
可几次剿匪都是失利,而贺昭的舅舅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一到这鹿寨就得了怪病,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剿匪的路上。
没有在进入这座鹿寨时就大开杀戒,已经是贺昭一贯贤良,愿意再给当地这些土人贵族一次机会。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碰不该碰的人。
南韵怔怔的看着贺昭提剑踏过一地的尸体走来,泪光留在眼底,却没有再往下掉。
贺昭将刀尖对准她。
剑悬头顶,南韵忽然感觉不到害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厌倦与平静。
那种感觉挤压着她的肺腑,让她的身体无比难受,隐隐作呕。
她没想到贺昭会帮她,更没想到看起来文质彬彬如贵公子一般的贺昭会如此杀伐果断,手上染血也不见波澜。
要死在这里了吗?
刀尖落下来,银光刺进南韵的眼睛。
她只觉得眼底一阵刺痛,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忽然手腕一松,南韵感觉到捆的她发痛的麻绳落了下来。
她的大脑一阵恍惚,紧张得好像停止跳动的心,一下又有力的跳动起来,砰砰作响。
“你自己能站得住吗?”
比之平日来说,刻意压低放柔却仍显冷淡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南韵勉强让自己稳住心神,她故作平静,没有去握住他递来的手,而是双手撑着地面,努力想让自己站起来。
“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女声沙哑颤抖,还残存着哭腔。
贺昭眸色沉凝,解下身上的外袍丢在她身上。
若有一点办法,南韵都不愿穿男人的衣物,可眼下显然没有给她挑剔选择的空间,能有一件能够蔽体的衣物已经是大幸。
南韵咬牙将衣服穿在身上,手却抖得厉害,衣服罩在她身上本就宽大的过分,几次拎不住,差一点滑下去。
贺昭一手扶住衣袖,从她的手臂缓缓扶上肩头。
南韵身体颤抖的厉害,下意识想要偏开身子,期期艾艾的小声唤道:“殿下。”
贺昭见她想躲,强硬地扣住她的肩膀,不耐的命令道:“不许动。”
让她不动,南韵竟果真不再动,乖乖的站在原地,眼里含着泪水,可怜又乖巧的样子。
贺昭低眸,手指替她将颈边的乌发拨到身后,冰凉的指尖滑过她的皮肤,动作从容不迫的为她拉平衣领,系好衣带。
鼻尖幽幽的檀香让南韵满心的恐惧与难堪都渐渐平息下去,衣料上还带着贺昭的体温,温暖熨帖着她冰凉的四肢。
她看着贺昭清冷的侧颜,神色有一瞬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