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相酒馆》皎然

1、调酒师

　　“老板，这酒瓶……”
　　“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是我路过水晶城偶然得到的，我敢说您在这小镇上再找不到第二个这样漂亮的酒瓶！”
　　我想了想修利安那满满一架子的水晶酒瓶，沉默了一下，还是掏钱。
　　“卡莱先生！您回来了！”“先生我们想听故事！”
　　眼前的这位商人又或者说是卡莱先生加快了收银的速度，在找零钱的间隙，笑眯眯地抬头看向远处跑来的孩子。
　　“孩子们总是充满活力，不是吗？”卡莱先生将零钱递给我，走向了孩子们。
　　“先生，我们要听外面的故事！”“冒险者的故事！”
　　“外面？每一个小镇的外面都是荒原，荒原的外面也许是森林、沙漠、海洋，也许是王都脚下的大城市，也许是另一个荒原。”
　　“而冒险者们在其中穿行！”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说道。“先生，您已经讲过很多遍啦。”“快点说吧，我的好先生。”
　　“好好好，我今天要说的是关于月相酒馆的故事。”
　　已经走出几步的我听到“月相酒馆”，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才继续往前走。
　　月相酒馆，欧罗巴大陆的传说之一。谁也不知道它下一次出现会在什么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个出现了特定月相的晚上。酒馆里不接受货币，但或许你能用你的故事换取一杯酒和一晚的安眠。但是因为月相酒馆只有有缘人才能看见，所以一些俗人非常质疑酒馆的存在。
　　但其实我能证明，因为我是月相酒馆的进货人 。
　　话说回来，我不知道月相酒馆到底有没有自己的名字，“月相”只不过是那些四处流浪的冒险者，给酒馆起的简单粗暴的代称。
　　但我也估且这么称呼它。
　　有的时候我觉得月相酒馆才是我的老板，是它选定的店主与进货人。它总是选定没有身份、地位，甚至没有名字的人，比如我，修利安以及前辈们。
　　对，修利安也没有名字，他的名字是好几年前一个艺术家起的，他说“修利安”是由月精灵的一种古老语言谐音而来，本意是“温柔的月光”。
　　我觉得这个名字与修利安的银白色长发十分相称。
　　总之，我和修利安相继被选定（修利安比我来得晚，我见过他的前辈，前辈辞职，酒馆才选定了他）。通过阅读前辈们的手记和酒馆的指导，我们扮演起了自己的角色。修利安负责接待客人和调酒，我负责进货。
　　但打扫卫生，提供资金等好像是酒馆做的？我一直好奇它为什么这么做，为了那些远行人的故事吗？
　　然而这一切与我不相干。

　　“你回来啦。”
　　“嗯，给你带了一个酒瓶。”
　　他有收藏酒瓶的爱好，看向酒瓶的眼睛亮亮的。
　　我静坐在吧台前，等他把新到的物资收拾好。
　　“上个月有什么客人吗？”
　　“嗯……朔月，上弦月和下弦月各有一位。”
　　谈到客人以及他们的故事，他的话就多了起来。
　　“朔月那位，是一个退休的海盗。他说他年轻的时候为了‘未知的陆地’这个传说，独自踏上航程。”
　　“他救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少年的眼睛是大海的颜色。他说他对这种颜色十分着迷，在航行的闲暇，他总是静静地看着少年的眼睛，少年也无声地望着他。”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风暴。他说大海可能因为他的无礼窥探而愤怒，他的船就像一个随时会被击碎的肥皂泡。”
　　“他放弃了还生的希望，抱着救生木板去找少年。但少年在他眼前化成了风，强烈的风让海浪都调转了方向。”
　　“风暴很快平息了，他被风带到一个未知的岛屿，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但他并不开心。他说大海因为他的无礼而愤怒，而掌管海风的神明却宽恕了他。”
　　“所以我给他的特调是这个样子的。”他用法术投影出一杯海洋颜色的酒，酒液中的气泡像星星落进大海，一小片柠檬在海面上摇摇晃晃，像一只小船。
　　“我给它取名为《少年的海风》。”
　　我想了想，说：“那位海盗好像很有名。”
　　他和小猫一样歪了歪脑袋。
　　“他的传说大概就是，年轻时因发现欧罗巴附属岛而封爵，后来放弃一切成为了劫富济贫的海盗。”
　　“据说他在海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那那个少年又是什么呢？真的是神明吗？”他收回了投影，继续追问。
　　“我更倾向于他是一个海难者的灵魂。或许他生前善于风元素魔法，在海盗同样遇难时，他献祭灵魂平复海风，给他的海盗风的祝福。”
　　“这样啊……”他软乎乎地点头，“有点悲伤呢。”
　　“但是海盗先生一生都在他死去的海域上航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从未分开过，不是吗？”
　　他愣了愣，开始无意识地把玩自己的头发：“你又安慰我。”
　　“我们还是讲讲上弦月的故事吧。”
　　“这个故事可能有点没头没尾。那天的客人是一个冒险者先生，他跟我描述了他常常歇脚的酒馆。”
　　“那个酒馆靠近雪原，所以总是燃着炉火，美酒和咖啡的香气会融在温暖和人们的吵闹中。他是那里的熟客了，只要看到他，服务生小妹就会将咖啡、椰丝饼和新到的酒端给他。”
　　“前几天他去酒馆的时候，服务生小妹端来了食物以及一枝雪松。他询问是谁送的，对方说，不清楚，反正是送给你的。”
　　“他说这件事让他怅然若失，我就给他调了一杯这样的酒。”投影再次出现，这次的酒液从上层的咖啡色渐变到杯底的透明，酒面上洒着一层薄薄的椰蓉，像雪，“我叫它《停泊点》。”
　　“下弦月的客人就更奇怪了，她是一个木精灵姐姐，而且还是一位骑士，她甚至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她只说了一句话，酒馆竟然就判定她说完了一个故事。她说：‘我背离了森林，将去到世界上所有的地方，寻找多年前离开的友人。’”
　　投影变换成一杯浓绿，在绿色深深浅浅的浮动中，甚至能窥探到森林的深处。酒面上浮着一片纯白的花瓣，他戳了戳那片花瓣：“那个姐姐告诉我她找的朋友是花精灵我才加的花花，这杯酒叫《迷途》。”
　　“我真的很希望这群远行人能记住自己的初心啊。”
　　我点头附和。
　　“你说第二位客人，他常去的酒馆是哪家呢？又是谁给他送的雪松啊？还有那个精灵姐姐，她能不能找到她的朋友呢？她的朋友又为什么要离开森林？还有为什么她的一句话就算一个故事呢？”他小声地喃喃着，好像在问我，又好像在问自己。
　　“先生，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特殊月相，你带我出去玩吧，我们去找那家酒店。”
　　“我也想让别人调酒给我喝。”他的身体微微倾向我，用撒娇一样的目光望着我，他知道这样我就无法拒绝他。
　　我也的确答应了。
　　明天，又会遇见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