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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少年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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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之后,我开始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宅子外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正是大少爷韩遥之:“贤弟,你在家么!在家就回我一声!他们都说你回来了哩,你倒是回一回我嘛!”
我没有理他,重新站起,在衣柜里重新找了一套男装换上。韩遥之叫了我几声,便不再出声,但我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离开。不出我的所料,当我数到“五”的时候,屋子外面传来一声惨叫,紧接而来的是韩遥之的抱怨:“贤弟,你怎么又设了这么古怪的机关!哎呀好多的毛,啊哈哈哈痒死我了————”
我忍不住低声笑出来,又使劲强忍住这要在心头肆虐的笑意。
韩遥之啊韩遥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我在你家的场子里赢了你太多钱,你就想找人来吃掉我,不过还是被姑娘我一眼瞧了出来,反扑一口,于是你就设计把我套在你的圈子里,没日没夜地让我陪你纸醉金迷。这下子呢,你也来玩玩我设计的游戏,尝尝我的厉害,看我俩到底谁斗得过谁呢。
说起这件事,我又自得了一番,当时的情景浮现在了眼前。
四个月前,我从西边的昆仑山进入凡尘,一路舟车劳顿,终于赶到中原。接下来,我在几个北方城市里到处寻访,终于知道了这个被称作大明的帝国,她的政治文化中心便是她的都城北京,举国上下杰出的人才都汇集于此。我既然到人间来历练,怎么能够不去这个繁华的都市看看呢,也许还能顺便去找找那个被桑陌称为天纵之才的“晔辰”。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北京。
初到这个城市,我就觉得它很大,短时间之内想要吃遍玩遍,似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想要在这逗留的话,我最好想个办法赚点钱,租一个大大的房子,在这里住下来。
最开始,我运用我在天界学来的功夫,做起了算命的行当,但是因为那些半吊子的“赤脚大仙”坏了这个行业的名声,我非但没有赚钱还老是被骂,万分苦恼,进退不得。
就在有天被仇视的路人追赶跑路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家赌场,门口刚好出来一拨人讨论着输输赢赢,于是我当下手痒心动,决定进去碰碰运气。
那正是京城第一“赌少”韩遥之的家族产业。
进去之前我并不认识这个京城老字号,进去之后才发现我完全没有估计准确它的规模。楼上三层,地下两层,每一层的主题玩法都不同,琳琅满目,让人看花了眼。
我看不懂其他的花花肠子,但是赌大小这种赌局,倒是很容易明白,于是我很快就加入了战局。
凭借着作为仙灵的直觉,不到一个时辰,我已经从最初的一两碎银子,赢了三碇金子回来。这个时候,周围所有参与者都为我马首是瞻,跟着我买只赢不输,到最后连开局的人脸色都变了,直说今日的赌金已经空了,不能再继续完了,众人才悻悻散去。我也正准备捧着我的胜利果实凯旋而归,可脚还没迈出去一步,当下就来了一个人,说是要跟我玩其他的游戏,筹码正是百两黄金。我当时正在兴头上,一听又有这么多钱可以赚,很痛快地答应了。
走到了台子之上,看着对方操作一把,我突然就意识到他是在作假。他放了三只骰子在那碗里,单手摇来摇去,可那声响十分不对。我仔细一听,便明白了,他巧用力道,把里面的骰子震碎了。
原来他们就是这样骗人的!顿时,我对这个场所的好感就少了大半。
接着他让我猜里面是什么,我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你们真的做的是骗人的勾当啊,这里面只剩下粉末了。”
对面的男人一听,神色变为愕然,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淡淡说:“公子好生厉害,这局是我输了。”
他一说输,我的防备就松了下来,乐滋滋地捧起装黄金的盒子,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欢喜地出了场子。
没走几步,我便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追了过来,我转过头,却是几个结实的汉子,个个看上去人高马大,甚是吓人。他们什么都没有说,直直向我逼了过来,像是要把我这杆子单薄的身子骨挤碎。我一开始被他们的气势镇住了,但很快也回过神来,几个躲闪,四两拨千斤,硬生生地让他们撞到了一起,通通倒在地上。
我紧紧抱着黄金匣子,准备走人,却不想听到了一阵掌声,便是一个公子拍手称赞:“这位小哥的身手不错,真是让韩某大开眼界。”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韩遥之。
用一句话来形容我对他的第一印象,那就是城府深沉的贵族子弟。他站在那儿,脸上挂着颇为玩味的笑容,眼眸里精光闪闪,衣着简单,但全身散发着上层社会的雍容气质,简直就是标准的精明生意人。
后来我渐渐知道我的判断没太大的偏差,但是却忽略了他最为本质的一个特征,那就是玩世不恭。作为一个纨绔公子,韩遥之最喜欢做的事情,不是守在他祖上传下来的基业中抓钱,而是在北京城里上窜下流,今天玩这家,明天闹那家,每日可都不闲着。
自从那日他斜眯着眼把我“看中”了之后,他便笑着说:“你以为你抱着金子,就能够发财了么,没有我的允许,这些金子可是画不出去的呢。”
接着他走到了我的跟前,整张脸凑我很近,近到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出来的气直扑到我的脸上。我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他又说:“跟我走吧,我教你怎么花这些金子。”
那个样子,像极了占山为王的土匪老大对着一个落魄的叫花子说:“来,跟我走,有肉吃。”
正是在他的帮助之下,我很轻松地就买下了一间宅子,还购置了家中的基本物什。韩遥之代我张罗了一切购房购物的条约签字,省下了我好多麻烦,所以我觉得他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其实还是挺可靠的,便交了他这个好友,琢磨着以后不管是寻人还是玩乐,应该都大有裨益。
但是我却没有想到,交到这个朋友的后果则是,他每天都会拉着我去花天酒地,除了窑子这种我坚决拒绝出入的场所,他时常光顾的各大酒楼戏场,我都陪着他去了一个遍,陪他喝酒谈天,“荒废时日”。
别看他整天无所事事,但事实上他却把他家的基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底下的人都特别服他,个个肯为他卖命。这只是苦了我,他做什么都会让我也参与一把,我几乎都成了他的随身侍从了,只差还没真正地委身服侍他罢了。
想到这里我已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平心而论,韩遥之对我还是不错的,但是他也太霸道了,像我的爹娘一样,每日查岗一般守在我的门口等着我出去,每天都会过问我的三餐和我的去处,有一天还心血来潮说要为我买一个丫鬟照顾起居,还好我委婉推辞他才作罢。
我实在不知道他怎么会对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如此上心,虽说他跟我解释为人生难得遇见一见如故的知心好友,自然要多多提携,但在我看来他实在是殷勤得过了。
转念又一想,不会是他想守着我,等把我养肥了,再在我身上捞回来他曾经输出来的钱?但是我在他家基业里没赢多少钱吧,还不如他们一年上缴朝廷的税金,他怎么就这么死心眼盯着我?
莫不是他有断袖之癖?
胡思乱想之间,我的背脊上早已渗出丝丝冷汗。我盘算着什么时候跟他坦白我的女儿身算了,屋外头韩遥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贤弟,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开门,我就到门口了……哎哟!”
是被绊倒了吧。我捂住嘴偷笑几声,迅速换好了衣服,轻手轻脚走到后门,推开了门,走到了后院。
我的后院里全是韩遥之差人从别的地方移植过来的大树,此时正是枝叶繁茂之时。我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跳上了墙头,弯下腰躲在了繁密的树影里,挑开树枝看向了前院。那里,韩遥之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把衣服上的藤蔓理开——原本衣冠整洁的翩翩佳公子,因为我捉弄人的把戏,变成了刺球儿,都可以匍匐在草地中做一块活草皮了。
这样的小玩意儿,还不至于难到你这个韩大少爷吧,反正它们也都无毒无害。
我这样想着,就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去,施展轻身化羽之术,稳稳地落到了墙外的地面上。
既然有了那个人的线索,我还是乘胜追击,继续去查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