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徒弟始乱终弃后》清冷咕傲

3、偷懒不想标题3

　　路上，阿澜顺道给徒弟演示了一番自己的水镜窥探之术。
　　“如此……先这般，再那般……然后这样……那样……”她神神叨叨地说着，手中的光华如丝缕般析出。

　　天道生而知之，却不擅长教人。她自以为细致地拆解了每个动作，却像是天方夜谭般，每个步骤间的跃迁，都如梦似幻。
　　她说完，就看见徒弟如玉般的脸凝滞住，目光微沉，像是陷入了辽远的彼方。
　　她：“……”
　　行，知道了，讲得很烂。

　　挫败感涌上心头，阿澜挠了挠脑袋：“要不你先看着，就当体验了，我还是从基础教起……我看你并非未曾修炼过，只是如今经脉残破……不如先从温养经脉的法子教起吧。”
　　她原先是觉得水镜不需要什么力气，又好打发时间，才选择第一个教这个的。

　　萧流景回过神来，脸上流露出惭愧之色。
　　“是我之过。”
　　“没有没有，”阿澜连忙说，“你遭此大难，能恢复成现在这样已是毅力惊人了。且我也是头一遭做师父，有不能考虑到的，也请你及时提醒。”
　　萧流景俯身道：“本就是我愚钝，师父怎么寻起自个的过错来？师父教的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两个人就这样三推四请地谦虚起来。

　　阿澜本来也就是心虚说点客套话，这样来回拉扯已经开始烦了。再看萧流景，仍是十分惭愧歉疚的模样。他看起来竟是真情实感的。
　　阿澜大为震撼。
　　“咳，好了好了，那先弄别的吧。”

　　青年轻轻“嗯”了一声，垂眸衣服认真听讲的架势。

　　“按理说是要给你测一测灵根的。”阿澜道，“只是我门下有一种特殊的功法，并不拘什么灵根。凡修炼此法者，皆可视作天灵根修者。但有一点不好，就是会比旁人进境稍慢些。”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大概慢上十之一二。”

　　萧流景一愣，没有立刻开口。
　　阿澜又道：“其实还有一种功法，比这个平平无奇了些，但可保你历劫无忧……咳。”
　　阿澜其实并不想徒弟学这种。开玩笑，她可是天道耶！雷劫什么的，还不是她想怎么劈就怎么劈。
　　但是说出来也非常能唬人就是了。

　　阿澜对于徒弟震惊的目光十分受用，又再接再励道：“还有一种道法，可越阶斩杀敌人，乃万战之法，只是要吃不少苦，学这个也是可以的。”

　　萧流景沉吟片刻，问：“不知师父所学是哪种功法？”
　　阿澜：……
　　她什么都会。
　　“呃，我的体质特殊，与你不同。徒儿啊，须知大道三千，还是要选择最契合自己的道才好哇。”

　　“弟子受教了。”萧流景敛目正色答道。
　　“我不是教训你的意思。”阿澜忙伸出手。

　　“是，弟子知道。”却不想这人微笑着答了，抬起头来好像并没有被打击道。
　　“师父所言甚是。”

　　坏了。
　　这个徒弟……油盐不进啊。
　　阿澜侧目望着他清隽的脸，只觉头大。
　　她是知道自己没什么交际能力的，不然也不会被她的另外四十九个兄弟姐妹厌弃，关押在最空寂冷落之处，受烈火炙烤，一直到那场变乱。

　　新徒弟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知他是否已经起了别的心思。
　　天道的权能中自是有一种读心之术，可以解决她的烦恼。
　　只是。

　　阿澜下意识地收了这等心思，朝这徒弟笑道：“既然如此，那倒也不急于一时了。我先教你一门能融通万法的内功，未来之事，便在未来决断。”
　　然后她抬手，将那部功法打进了萧流景的脑袋。
　　“自个儿练吧。”

　　萧流景有些错愕地抬起眼。他觉得这话多少有些赌气的意味在。可是——
　　却是没有的。
　　阿澜平静得很。

　　莲车的纱帐在风中摇摇曳曳，仿佛将时光也变得轻缓。
　　萧流景将法诀默念过一遍时已觉得它无比精妙，待念到第十遍时，便能引得身周的灵气涌入，一点点地拓宽经脉。
　　这放在他这具残破身躯的身上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他原先的经脉固然较一般修士宽上了三四倍有余，却也早已达到了人力所能至的极限。
　　再加上他之前遭的难，里面早就损坏得不成样子，如今却都微微发起热来，带来令人神魂颤栗的饱满感。

　　走下莲车时，萧流景不禁问：“师父，这功法可有名字？”
　　阿澜头也不回：“没有，我乱编的。”
　　得到这样的答案，萧流景更加意外了。

　　“……这，敢问师父，我们的师门是……？”
　　那走在前头的少女闻言转过身，脸上浮现笑容：“这个嘛，也不知道。不过……你看这路上有道车辙，不如就地取名为涸辙宗如何？”
　　“啊？”
　　“我就是那开山祖师，你就是我坐下的首席大弟子。怎样，可是美事一桩？”

　　萧流景眨了眨眼睛。
　　阿澜又道：“别人都知道我是个散修，从前的宗门也早就消弭不见了。如今再立个新的，也没碍着谁，怎么就不行了？”
　　当然是因为那个师门是她胡诌的。
　　没想到这青年却不再问了，他垂下眼睫，顺从道：“谨遵师命。”

　　阿澜盯着他如玉般的面庞，只觉无聊。
　　这个徒弟，竟然都不会回嘴的，而且也不大爱说话，木头似的。翻来覆去的，只会“都听师父的”“师父说得都对”，实在是无聊至极！
　　然而那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却令她难以忽视。无论如何，此人必然有出现的理由。
　　而她作为天道，绝不能放过这种细节。

　　可是他笑起来好呆。
　　……无聊就无聊吧。
　　阿澜继续往前走。原本还生着零星灌木的山变得越来越光秃，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那驴脸妖怪就住在翻过这座山的峡谷里。阿澜召出水镜，见它还是跟先前一样，在那没事玩眼珠子。

　　“他……到底抠了多少眼珠子啊。”
　　“若是师父好奇，我们也可以去看看。”

　　阿澜：……
　　“不，没什么兴趣。”她撇了撇嘴，“那不是我需要做的事。”

　　“我们……不是来除妖的么？”
　　阿澜听了，笑起来：“你这小子，本事小小，杀气却不少。”
　　“人家好端端地在家里玩它的眼睛珠子，关我们什么事？”

　　“可那毕竟是……”
　　“我知道，你是说那妖怪拿着眼珠子，必然是为祸一方的妖王，残暴得很，你要我去替天行道，是也不是？”
　　萧流景点了点头。
　　阿澜道：“这可不是为师想管的事。”
　　她说完，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远处的一点。
　　只是一些寻常起伏的山石，被妖气熏染成嶙峋可怕的模样，勾连在一起。

　　忽然阿澜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转了过来。她盯着萧流景，脸上露出一点诡秘的笑容，声音压得很低：“要不，你去试试？”
　　试什么？
　　萧流景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是，让他，去杀了那妖怪。
　　“师父，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阿澜却认真起来，她捧起萧流景骨节分明的手，温柔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还是说……你不愿？”

　　“师父是在用激将法吗？”青年雪似的面容依旧平静，只那双眼中流露出些许复杂神情。

　　阿澜歪了歪脑袋，期待道：“啊呀，绝无此意……你生气了？”
　　“流景不敢。”他虽然这样说着，却垂下眼睛，不让人窥知他真实的情绪。
　　肯定是生气了。

　　阿澜开心了。
　　“那你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说着，一改方才无微不至的体贴模样，挥挥手离开了。
　　“你去做你的事，我做我的，这样一来，也不至于冷落了谁！”她竟然振振有词。
　　那飘摇的身影就伴随着声音消失在了风里。
　　独留萧流景一道人影站在荒芜之中。

　　穿着一身嫩粉色的青年抿了抿唇，看向自己的手。
　　那是本该是一双如玉般无瑕的手，痊愈后却仍留着些许浅色的疤痕，交错着，暗示着其主人过去曾遭受怎样可怕的磨难。
　　这双手如今孱弱无力极了，就连聚拢的灵力，也只是在掌心闪烁几下，然后如流沙般散去。

　　就像他的记忆，即便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只是飘忽几下，而后消逝。
　　他只记得自己仍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却不记得那是什么事。
　　只有一点，那驴脸怪物看着凶蛮异常，他是决计不能留它。
　　萧流景打定主意，便不再多看，向那怪物所在的地方走去。

　　再大的事，也有眼前不可轻放的妖魔在先。
　　萧流景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
　　驴脸虽然不知道怎么就带着自己家的几个山头搬到了这陌生的地界，但此时诸界大乱，也并没有什么人来管他吃人的事情。这新家又在中州极为富庶繁华之地……相对而言。
　　他因此得了不少新的眼珠子。自然是如鱼得水、如鱼得水，非常如鱼得水。
　　快活极了。

　　别人不知道，他有一种怪病，一日不抠别人的眼珠子，就会非常暴躁，整个皮肤都会发痒。
　　所以他以前在老家其实是爬行的，翻滚着在地上蹭来蹭去。不过现在，他因为这奇遇得了直立行走的可能，简直享受得一点也不想再回到过去的那种蒙昧之中去了。

　　却没有想到，今天来了个不长眼睛的人。
　　穿着一身粉嫩纱衣、身体孱弱的人修，找上他的门来了。
　　不过——他当真能算得上是人修吗？

　　以驴脸的道行来看，这青年人的身体正像是一个破漏的大洞，灵气从里面穿堂而过，来去自如。
　　他虽然有着相当漂亮匀称的身材，但对上妖类来说还是太过柔弱了。
　　姿容事实上十分昳丽的青年手执一根木棍，就这样缓缓地走进来了。

　　驴脸缓缓放下手里的眼珠子，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人族，你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