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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螳螂耶?黄雀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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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三,下午。紫禁城西北角,太监窝。
任谁也想不到恢宏壮丽金阙琼楼的紫禁城中,会有这样一个肮脏卑贱的角落。
狭窄龌龊的街道,用木板和土砖搭建的小屋,风中充满了各式各样连说都说不出的怪臭,再混合着女人头上的刨花油香、炸排骨和炖狗肉的异香,就混合成一种无法形容,不可想像的味道。
更令人想象不到的是,一个白衣皎皎高寒如仙人雍贵若帝王的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这个白衣人的到来却是避着众人耳目的,太监窝的太监们,只看到一辆豪华舒适的马车,缓缓驶进王总管的院落里。
没有人对着这辆马车多看一眼,尽管它与周围的街道房舍违和到不像一个世界里的。
只因,这是王总管的马车,大家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马车在门墙后停下,王总管亲自上前挑开车帘,尖声细气地笑道:“城主亲自驾临,真是折杀老奴了。”
空气中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怪味,叶孤城略扫一眼脏乱的庭院,却连眉都不皱一下。
白云城主雍容尊贵,或许他从出生以来便已经习惯了干净舒适的环境和宽敞雅致的房间,但他的忍耐力,却也是无人可比的。
叶孤城随王总管进了屋子,跪坐在一团坐垫上,身形笔挺如剑。
王总管命人奉上香茶,笑道:“这茶,是宫中进供的上好香片,外面是喝不到的。不过城主手握整个南海的丝茶商货,想必也不放在眼里。”
叶孤城瞥一眼,淡淡道:“我只饮清水。”
王总管笑容微微一僵,正待招呼人换上清水,叶孤城抬手止住他,沉声问道:“不知宫中的事物,王总管可布置妥当?”
“这个,城主尽管放心,包在老奴身上。”王总管慢悠悠地揭起茶盖喝一口茶,笑得象只奸诈的狐狸,“只是城主……”
叶孤城微抬眼角,“如何?”
王总管道:“听说城主今日在去春华楼之前,曾在回云楼拔剑。”
叶孤城冷冷道:“那又如何?”
王总管拉长声音道:“如今大计当前,城主如此行事,只怕节外生枝啊。”
叶孤城挑眉,半抬着眼眸缓缓扫他一眼,看似不经意的眼神,却似一切皆已洞穿。王总管被他这一眼扫地心中一跳,忐忑不安起来。
叶孤城哼笑一声,淡淡道:“节外生枝?我还以为,王总管怕的是节外不生枝呢。”
王总管瞬时变了脸,颜色灰白不定,他狠狠地瞪着叶孤城,尖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孤城嘴角噙笑,声音却是冰冷:“只要能把皇帝拉下马,谁坐江山又与我何干?总管之事,我无意多管,还请王总管也莫要操心叶某的事。”
王总管面色灰败,头上浸出豆大的汗珠,抖着手呐呐不能言。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开了,进门的是一个面目粗犷的大汉和一个佩着剑的青年。
王总管看见来人,指着青年对大汉尖声叫道:“麻老六,这地方岂是外人能随便来的?!”
他看一眼叶孤城,若是让人知道白云城主来过这里,实在是一个大麻烦。
麻老六道:“他跑来太监窝到处打听白衣的剑客,我当然要带他来。”
青年看见叶孤城,既是兴奋也是胆寒,脸上透出不正常的红晕,连手也微微战栗起来。
叶孤城看一眼青年的佩剑,剑柄上缠着密密的丝线,这样的丝线既可以防滑,又可以吸走手心因为用力或是紧张浸出的汗液,是真正懂得用剑的做法。
青年的左手拢在袖中,右手修长而有力,虎口处一层薄茧,是习惯握剑的手。
“你就是西门吹雪?!”青年咬牙道。
“西门吹雪?”叶孤城微一挑眉。
青年道:“我是峨眉派张英风,来找西门吹雪报我杀师之仇。你倒底是不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道:“既已到此,是与不是都已没有区别。拔剑吧。”
张英风脸色白了几分,“你不是西门吹雪。”
即使对方不是西门吹雪,也有着不输于西门吹雪威势与气魄,张英风知道,若是对方要杀他,他已决无生还的可能。张英风并不怕死,怕死他就不会来找西门吹雪,但他怕这样死的不明不白,连对方是谁,为什么要杀他都不明白。
然而此刻,他已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拔剑。
一个剑客,当他决定拿起手中剑的时候,是否已经做好了随时死在别人剑下的准备?
或许,将死的人还未准备好,不必死的人却时刻等待着那一刻。
张英风大喝一声,剑已出手!这一剑,正是峨眉剑法的精粹,融合了他生平所有绝学,让人避不可避的杀着。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叶孤城。
只见剑光一闪,叶孤城后发而先至,掣电一击,剑光已归于无形。
张英风的喉间已多出一道极细的血痕。
张英风惊恐地张大眼睛,缓缓倒下。
他至死也无法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快的剑,即使是西门吹雪的剑,也绝不可能达到如斯速度。
叶孤城再不看一眼地上的死人,缓步离去。
死人便是死人,有何可看?
终有一天,他叶孤城也会变成一个死人,褪去身上所有的荣耀与尊贵,被这个江湖遗忘,连名字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