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臣服》叛逆盐酸

4、生意

　　段棠梨像是被他的目光钉在原地，浑身血液腾流，却异样冰冷。

　　顾翊缓缓笑起来，语调刻意轻柔：“别紧张，我不是来问罪的。”

　　段棠梨松开了攥紧的手指，但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他明明可以选择直接说这一句，却非要先吓她一吓。

　　她刚刚目睹了他如何兵不血刃，就接连拿下好几个她动不了的人。这一句别紧张，怎么好说这不是要问罪的前兆呢？他还叫杨纲好好休息呢。

　　段棠梨无意与他打太极，轻咬了咬唇，开门见山：“那顾总叫我来，所为何事呢？”

　　听到她这么直白，顾翊不由得勾了勾唇，眼神也不加修饰。

　　他一手插在西装裤袋里，向着她款款走来。黑色皮鞋踩在全屋通铺的羊毛地毯上，了无跫音，却每一步都踩在她混乱的心跳上。

　　顾翊在她的面前停住了，彼此前所未有的靠近。他缓缓开口，带着上位者特有的自信：“你很好，我们结婚吧。”

　　“不谈感情，只讲生意的那种。我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未免误解，他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段棠梨不由得怔了一下。

　　彼此今晚是第一次见面，顾翊不但在酒桌上为她挡了好几回，还约她深夜私会，开口却是谈一桩男女间最亲密的生意。

　　她开始回想今晚他看自己的眼神，那是在看猎物，还是挑选合伙伙伴，抑或兼而有之。

　　此刻，顾翊就这样平静地凝视她，不多解释半句，像是等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身为京圈顶级豪门顾家的小公子，自打出生以来就有很多人都想接近他，成为顾氏集团总裁之后更甚。有的是为了跟他做生意，有的是为了跟他谈婚论嫁，还有的也不管那么多就想跟他春宵一度。

　　他甚至不需要招手，就会有人前赴后继蜂拥而至。现在他主动伸出橄榄枝，自认为已经是足够有诚意。

　　段棠梨睫羽低垂，心跳得很乱，比刚才被他那一吓更甚。

　　对于没有背景的女子而言，过分的美貌反而是一种负累，她早早厌倦了被不怀好意的男人窥探、凝视、追逐以及纠缠。但如果她成为顾翊的妻子，即使仅仅是名义上的，也足够具有震慑力。

　　顾翊的这一则提议，对她来说是足以改变命运的。

　　也好。他身份矜贵，又主动撇清关系，于她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她在宴会上打量他时，也多少动了一点这样的念头。

　　不过转瞬段棠梨便抬起眼，眸光流转之间莞尔一笑，壮着胆陪他谈下去：“好，我相信顾总是能做生意的人，你开个价吧。”

　　她愿意买他这份足以震动江山的名号，从此在圈里圈外都不必束手束脚，瞻前顾后于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她想买这份自由。

　　闻言，顾翊唇角细微地动了动，似是能料到段棠梨最终会答应，但是没料到她答应得那么爽快，什么都不问，还直接让他开价。

　　原来她也不过如此，直接开个价就能拥有。顾翊垂了垂眸，顿时意兴索然。

　　他太有钱，能买到的东西都令他提不起兴致。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顾翊不想收回来，只冷冷淡淡开口：“你开吧，我不清楚行规。”

　　话有点难听了，言下之意是想必她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交易，连规矩都一清二楚。

　　段棠梨怀的心思与他不同，没听出这番言下之意，倒是一时犯难。她也没做过这种交易，怎么知道该开多少合适？

　　更何况，给顾氏总裁开价这种事，谁会做过，谁又敢想？

　　段棠梨小心翼翼看顾翊一眼。今晚满屋子的男人都穿黑色西装以显示正经贵重，唯独他穿一身钴蓝色的，带一点兴起而至姗姗来迟的意味，反而举重若轻，令人不敢冒昧。

　　可是他让她开价，这是无法回避的。她不能一晚上造谣冒犯他一次，又忤逆他一次。

　　段棠梨闭了闭眼，心一横：“三千万？”

　　这是拍十部《刺鸟》的片酬，去掉层层分账到她手里也就一半，她目前没有那么多钱的，只是想着有他的名号傍身，可以加倍地赚回来。就算将来协议到期离婚，凭一个顾翊前妻的身份，也没有人敢来骚扰她。

　　他这个人就是矜贵到，连不要的东西别人都不敢玷污。

　　顾翊微微挑眉，见她主动开口，本以为会是个很大的数字，却这么轻飘单薄。

　　在他的价格体系里，三千万只够买故京一套普通房子。而在她的价格体系里，以他刚才从助理那里得知的她在《刺鸟》中的片酬来看，也只是拍十部电影，更何况她刚拿下影后奖杯身价倍增，将来再拍应该三五部即可。

　　顾翊一时不知该夸她有谈生意的诚意和美德，还是该笑她蟪蛄不知春秋，低估了他的出价能力。

　　他不高兴了？嫌她开价太低不够尊重他？在顾翊深沉的默然之中，段棠梨掌心被薄汗沁湿，几乎到指尖打滑的地步，才终于听到不冷不热的一句。

　　“成交。”顾翊略微颔首。

　　虽然是做这种交易，但他带着久经商场的习惯，伸手要与她一握。

　　段棠梨飞快地擦了擦手，才伸出一点掌尖。

　　是他先伸手要与她握的，不符合与女士握手的礼仪，但是手掌接触时很绅士，十分轻柔有分寸的一握，没有触到她掌心的微湿。

　　只是段棠梨自己心虚，看到他唇边习惯性带着的隐约笑意，都以为是在嘲笑她的自乱阵脚。

　　她暗暗吸一口气，做好影后的表情管理，甜美一笑，也学他说：“成交。”

　　“钱怎么付？”顾翊很干脆。

　　在这简单的一句问话中，段棠梨彻底找回理智。她是空手套白狼的，账户上根本没有三千万。

　　所以，钱怎么付？她于这一秒绞尽脑汁，把名下资产在脑海里走马观花过了个遍，不让他察觉到自己囊中羞涩的窘迫。

　　“暂定协议期三年，分期付款，明天我会先转五百万定金，”段棠梨伸出白皙的手掌比出数字五，故作镇定，虚张声势，“之后每年一千万，最后的五百万待协议到期后视合作情况支付。”

　　怕他以为她没诚意，她紧接着说：“麻烦顾总提供一下收款账户。”

　　顾翊后知后觉，她说的开价到底是什么价。刚才那么豪情万丈又小心谨慎的样子，原来她这是在给他估价啊？

　　“你在给我开价？”顾翊忍不住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段棠梨以为他是不满意分期付款了，显得很不信任他，像是对乙方的某种考验。

　　她装作老练，与他分析利弊：“顾总，这个价很公道了，能付你更多钱的人不会需要做这笔交易。三千万看着不多，真要一下子拿出来，也不见得现金流那么宽裕。像是我们的演艺合同，也会分首款和尾款，是很常见的做法。”

　　她经常周旋在资方高层之间，但是不常与人做买卖，尤其这种交易是第一回，谈判技巧不算高明，只是凭着一股勇气，想要把握住这关乎命运的一次契机。

　　顾翊哼笑一声，刚才因为误解而灰冷下去的兴致，又盎然起来。

　　他对她那笔钱没有兴趣，但是对于她妆模作样要当他的甲方，很有些意思。

　　顾翊扯了扯领结，显得倜傥随性些，从容不迫地谈起条件：“段小姐，丑话说在前头，我希望你有契约精神，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对于商人而言，没有惩罚机制的协议相当于空头支票，毕竟谁都不知道今日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合作对象，明天会不会破产清算。

　　他把在生意场上学到的那一套，也用在彼此的关系上：“我们以违约金作为约束。多次言语骚扰的，罚一百万；给对方声誉造成负面影响的，罚五百万；擅自肢体接触的，罚一千万，且另一方有权解除协议。”

　　“公平起见，如果是我违反了，按十倍违约金算。”

　　他是很地道的商人，知道彼此地位悬殊又男女有别，给足她真正对等的条件。

　　他要是愿意划清楚河汉界，段棠梨自是求之不得。出道七载，识人无数，她十分清楚像是顾翊这种男人，最碰不得。

　　段棠梨淡然一笑：“协议期间我会遵守职业道德，绝对不会过问你的私生活，也不会违背你的意愿擅自接触，你大可放心。”

　　顾翊缓缓蹙眉。她怎么说了他的台词？

　　反衬得他好像个漂亮女明星，畏手畏脚的，怕被人骗财骗色。

　　见他蹙眉，唯恐他反悔，段棠梨紧接着加一句：“我们白纸黑字，以为凭据。”

　　她当然知道涉及人身关系的协议无效，但是对于顾翊这样的人来说，商誉远比法律更有约束力。协议只是一种手段，顾翊的信用本身才是她最大的保障。

　　顾翊从来没有谈过一桩这么爽快的生意，此刻坐在超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旁边有值得一掷千金的美人相伴，彼此却是在逐字逐句拟写合同。

　　清冷美人轻启朱唇，温热的香气挠着他的颈侧，语言却是比初春夜晚的月色还要冰冷。

　　“要不要打到您公司账户上？还能做一下税务筹划。”段棠梨在一旁很贴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