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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地悉皆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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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扰扰的天地间下了一场浓重的血雨,积攒了无数个元会的“恶”将万物吞噬,祂贪婪、傲慢,不知尽头地索取着一切,直到将自己也一并吞食殆尽。
世间万物循环往复不见生灭,再度踏入永恒的轮回之中。
直至名为“盘古”的神灵持着巨斧而来,强行劈开了这片混沌,洪荒重新回到了它的原点。
......
洪荒不记年,上清通天化形。
*
他自洪荒中第一次睁开眼。
所见山河万里,宇宙寰宇。
漫天的云霞雾霭编织起灿烂无瑕的天穹,金莲朵朵铺满广袤无垠的大地。永无止境的昆仑山雪为之止息,经年冷寂的山脉焕发了灼灼生机。
意识似乎还未从懵懂中醒来,却已感知到这片天地无限的欢喜。
远在他苏醒之前,洪荒便已在期待他的到来。
不远处,太清老子执着拂尘,衣袂如雪,静静地凝视着这般天地异象,又拉住了下意识想要上前的元始。后者的目光中似有些微的恍惚,又抿了抿唇,压下心头莫名的躁动不宁。
他重新看向化形中的上清,耐着性子等待。
不料,异象久久未散。
元始轻轻皱起了眉头:“兄长,我们之前化形需要这么久吗?”
老子也觉出几分不对,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掐算起天数。
半晌未果。
长兄垂眸凝思,踌躇几分,仍然道:“再等等。”
元始略微有些不安:“可是......”
老子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元始,相信你弟弟。我等既为盘古正宗,得尽天地厚爱,又岂会倒在化形这一步。此番异动,也许正是上清的机缘所在。”
元始明了老子之意,心下却不觉担忧起来。他定定地望着那明灿光耀的盛景,力图越过那景象看到身处其中的弟弟。
上清......
他念着这两个字,轻轻阖上眼眸。
定当是,平安无事的。
*
“通天。”
在漫天异象之中,洪荒带着万千的欢喜呼唤着他的名字。
青衣翩然的少年抬眸望去,手指试探着去触碰这片天地。清风拂过他的鬓发,明月欣喜地投下光辉。他与这个世界无限亲近。
他回应着那道呼唤,眼眸中流动着新奇的色彩,自唇齿中溢出二字:“……洪荒。”
通天似是清醒过来,又坠入更大的迷雾之中。
最后留在记忆里的那片梨花雪纷然无声,唯有誓言反复回响:若有来生,倘若有来生……
他定要,他定要……
他要做些什么来着?
通天微微蹙起眉头,颇为困惑地想着,却始终抓不住那一点灵光。
围绕在他周围的天地异象依赖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又不得不逐渐散去。化形伴随的日月齐出之景,也悄悄在昆仑上方落下。
少年一派清朗之姿,衣袂翩然落地,抬眸一眼,忽似三月杨柳春风拂面。
元始停下脚步,抬眸望去,神情微微恍惚了一瞬。
他仿佛看到了一朵盛开在春日的花。
“通天?”
老子松了一口气,心念一动,便唤出少年的名姓,又转而自我介绍道:“我是你长兄太清老子,这是你二哥玉清元始。”
接着又疑惑道:“你化形时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用了这么久?”
通天的目光尚未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仍旧好奇地看着脚下的一花一草,盎然生机,指尖拂过一缕微凉的清风,唇边恍惚含笑。
唯独在听到“老子”“元始”几字时,他骤然抬眸。像是被拨开了尘世的迷雾,见得天光璀璨,又见魍魉横行。
记忆在那一瞬间清晰彻骨,仿佛又能触碰到昔日兵戈相对时,从眉心上滚落的一滴微凉的血珠。
“……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他眉眼含笑,轻轻一叹。
老子皱起了眉头,又喊了他一声:“通天?你这是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眉目顿时一沉,手中拂尘一甩快若惊雷,却丝毫拦不住他弟弟。
通天笑着面对着他,忽而松开双臂,身姿飒然,十分潇洒地纵身一跃,若飞鸟奔赴长空,若游鱼越过汪海,纵情追逐着一场人间大梦。
当场就从这巍峨邈邈的昆仑山巅上跳了下去!
老子:“???”
元始:“??!”
说时迟那时快,老子面色一沉,指尖捏上符篆,唤起群山间逶迤的云层。
元始又惊又慌,面上顿时如冰霜覆盖,急踏云光向下追去。
通天却已经闭上了眼,未施任何法术,任凭急剧下坠的猛烈长风自他耳畔拂过,在无限临近死亡的瞬息,倾听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鲜活的,热烈的。
他按上胸腔,眼眸悠长地凝视着这片天地。
“师尊你听,这些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通天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指倏地抓住从他身旁窜过的一缕风,眸光里透着几分寂寥,像窗台漏进来的一寸月光。
凛冽的剑芒划破了寂然的长空,长岩崩裂,跌跌撞撞地滚落崖底。被完整切割开来的一块岩石光洁如新,整齐若平地。
他负手立于危岩之上,在烈风阵阵的呼啸声中,感受着脚下岩石一点一点碎裂的声响,又轻轻弯起了一双含笑的眼眸。
洪荒啊,他居然又回到了洪荒。
“这竟然,并不是一场可笑的幻梦啊。”他掩着面容,怅然长叹。
*
紧随其后跟来的元始面色极寒。
他匆匆避开那道自他身旁掠过的剑芒,却防不住一缕鬓发随之而断。
元始拢在袖中的手指攥紧又松开,几许之后,方将一双寒寂的眼眸投向通天:“梦?”
他弟弟一本正经地看向他,含笑颔首:“是啊,梦。”
通天低首瞧了瞧自己的手指,甩了甩上面洇出的血珠:“兄长可知,只要在梦中寻到一处很高很高的地方,纵身往下一跃,在极致的失重感中,无论什么样的梦,都能轻而易举地醒来。”
元始定定地看着他,压抑着心头猛然上涨的怒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起来,眸光灿烂:“兄长,你看我从那么高的昆仑山跳了下来,梦却没有醒。原来,我在此时此刻遇见你们这一件事,不是梦,是真的。”
他又瞧了一眼元始,掩着心口长足地叹了一声,神情姿态真诚极了:“兄长,能够与你们相遇,我心里欢喜。”
元始顿住,几乎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
他似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下意识斥责一句:“油嘴滑舌!”
通天笑眯眯的:“兄长说的对。”
元始:“……”
元始:“再怎么开心也不该从昆仑山上跳下来!”
通天悠悠地叹上一声:“只恐相逢是梦中,总得试上一试嘛。”
元始心头的怒气顿时上涌:“通天!”
他弟弟弯了弯眼眸,从善如流:“我错了。”
兄长按住自己急急赶来跳得过于剧烈的心脏,板着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料丝毫没有见效。少年摸了摸鼻梁,照旧笑得无辜又纯良。
在一派兄友弟恭的画面中,通天的眼角余光掠过此间苍莽天地,白茫茫的一片着实令人晃神。
……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啊。
往前是故友离散,往后是至亲陌路,自洪荒开篇到终焉之时,他什么也没有留住,什么也没能护下,最后的最后,只剩下那片翩然无声的梨花,与永恒的离别一起来到。
他心下着实遗憾,却又真切地笑了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家小金灵的梦想,定要从源头呵护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他徒儿现在出生了吗?不会没有吧,不会吧不会吧。
“通天?!”
他随口应了一声,思绪仍然散漫在天地之间。
下一瞬,元始愠怒的面容近在咫尺之遥,通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脚下堪堪立足的岩石早已负担不起自己的重量。
他极为轻微地眨了眨眼,目光终于落至他兄长身上。
......其实,如果现在就把他哥哥杀掉的话,算不算把问题解决了一半呢?
通天认真地想着。
鼻尖嗅到的那片寒雪冷梅的气息愈发贴近,通天轻轻抬眸,望着他身前那一片素白的道袍。
元始咬牙切齿地拽过通天,足下一点,自崩塌的岩石上掠起,转而落在柔软得如同棉花团的云朵上。碎裂的石头悄无声息地滚落入无底深渊,半天听不到一点声响。
“说什么见我们欢喜?!我看你就是想找死吧!”元始压抑着心头的愤怒,死死地盯着他。
通天下意识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赶忙摇头。
没有没有,我只想你死来着。
元始气急:“上清通天!”
兄长的胸膛剧烈起伏,盯着他的目光森寒恐怖,一字一句从齿缝中蹦出:“你他妈是想气死我吗?”
这,这倒也不是不行。
通天本能地思考了一下这个操作的可能性,又被元始死死地扣住了手腕。冷如霜寒的青年面色可怕,声音冰寒刺骨:“好,你好的很啊!”
通天沉吟了几许,试探道:“谬赞?”
然后,他就感到他的人身自由权进一步丧失了_(:з」∠)_
元始攥着他手腕的手愈发用力,一双眼眸冷冷地扫过他全身,又锐利地落在他手掌上尚未干涸的血渍上。
那股力道又加重几分,让通天不觉蹙起了眉梢,很认真地喊了一句:“疼。”
元始:“......”
兄长冷笑一声:“死都不怕还怕疼?”
通天继续点头:“是啊。”
元始又被噎住了。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反复几次,再三再四......
元始忍无可忍地放松了几分力量,声音却是愈发得冷冽刺骨:“你给我等着!”
通天无辜地眨了眨眼。
真的会有人在化形第一天就被关小黑屋吗?
啊,那个人原来就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