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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研究生篇 ...

  •   研究生,研究生的那三年其实是挺开心的三年,除了偶尔回家之后遇到的糟心的事情,那些事情跟女孩现在活着也没什么太大干系,女孩每个月拿着600块钱的补贴,自己付了住宿费,奖学金,导师的奖励,那三年里一分钱都没有跟家里要过,直到现在。

      研究生宿舍是四人间,女孩跟实验室的一位女生住一起,她们两个在研究生面试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那是个很高很可爱的女生,就好像被人一点一点宠大的那种,父亲母亲都跟她们一宿舍的人见过,许多人都是有家人来送的,就好像只有女孩一个人从家里来。回家之后,父亲和哥哥谁都没提毕业时候的事情,女孩也没说什么,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女孩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麻木,什么都好像无所谓一样,在家里更是越来越冷漠,听着父母亲吵架,她已经能安心的端饭吃饭了。

      也是研究生开始,但凡父亲给女孩打电话就都是问女孩放假回不回去,都是问女孩什么时候回去,然后他好买自己的票回姑姑家。他们总是错着时间点,女孩没见过他几次,他也没见过女孩几次,父亲说这样挺好,像交班一样。

      只有女孩觉得不好,她坐七八个小时的火车去父亲那里,到地方就是凌晨,有出租车可以打,但是女孩不敢,她怕人的。

      因为省钱,女孩从来不买卧铺,其实不必如此,但女孩还是不买,她想多省点钱,因为她要节省出来两个月的补贴,下学期交住宿费。她不再开口跟父亲要求什么,好像父亲答应过的什么都没有实现过,她也不再相信父亲的话。

      父亲说要来接她,刚开始女孩是开心的,有人像别人一样来接人,她也是有人在乎的了,然而她在火车站等了许久,父亲都没有来,后来给他打电话,大部分理由是喝酒了,过不去,让她自己回来。次数多了,当父亲真的说来接她,也真的来接她的时候,女孩已经无所谓了,她从心里已经不再对父亲抱有希望,反而觉得尴尬,觉得面对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女孩过了倾诉的年岁,她已经习惯有什么事都自己扛了,再不需要大人来帮忙了。

      女孩的身体也比小时候好了很多,她能保证自己一个月、三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不出意外,但回了家,仍旧失眠,夜不能寐,睁眼到天明,第二天精神就不太好。后来有次实在是受不了,头疼欲裂,中午吃饭都觉得恶心,女孩平静的放下筷子,说自己有点儿头疼,想去睡一会儿。

      真的能睡着吗?不能的,女孩睡不着,听见外面母亲进来的声音,她浑身就起毛,父亲劝着母亲不要来打扰女孩,让她自己一个人睡,女孩都听得见,父亲许是看出了女孩不舒服,母亲睡觉翻来覆去,女孩也睡不好,于是就劝着母亲离开。其实不用的,她睡不着的,睡不着的,在她不熟悉的地方她睡不着的,不敢睡,就算这是家,女孩也是睡不着的。

      何况,哪里像家,除了有父亲、母亲、女儿这个人像是一家人,那地方一点儿都不像家的。女孩早就忘记了家是什么样子了,她想不起来多少幸福美满的日子,反倒是那些痛苦、争吵、谩骂记得清清楚楚。

      大概这就是悲剧的魅力。

      女孩每天都在头疼,每天其实都不太舒服,她更加沉默寡言,吃很多馒头花卷,但体重又开始往下掉,她有次出去买菜,体重甚至不够50kg了。她一个1.64的人,体重不过百。好像每天吃下去那么多的东西凭空就都白吃了一样,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因为父亲跟母亲大抵是觉得女孩不再尿床了,好了,那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但没有好啊,梦见一些事情还是会尿床的。只是她不说,也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到家里厕所总是有不带血的卫生巾,似乎所有的人都觉得女孩好了,除了女孩自己。

      她自己想办法破梦,女孩不断的跟自己说如果梦见了考试一定要跟自己说醒一醒,醒一醒,就真的有一次,她还真的自己把自己叫醒了,醒了以后,能听见心口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女孩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她捂着自己的头,开始失眠,又睡不着,好不容易凌晨迷糊了一会儿,她还是睁开了眼睛,她现在只要不在学校自己宿舍的那张床上,是没办法睡安稳的。不管是父亲那里,还是哥哥那里,她都睡不好的,平时你看女孩没有起来,她是醒着的,她就是想多闭一会儿眼睛,睡不着,醒着躺一躺也是好的。

      好在,所有的假期,除了国庆节时间长一些,其余的假期都只有三四天,她几天不睡觉都可以撑得过去的,头疼的是寒暑假,时间长,她又失眠,每天其实情绪都不太好的。但是她又觉得不能添麻烦,她这个大麻烦好不容易这几年消停一阵子了,不能再有什么了。

      慢慢过去种种似乎都不再影响她了,研究生没有体育课,平时也不会有什么剧烈的运动,就好像所有的都在淡忘,但她活得一样艰难。

      学校的体检仍然会在很多学生面前大声嚷着她胸骨畸形,甚至有次那外面的医生聚在一起讨论女孩的胸骨到底是第二根跟第三个粘在了一起,还是怎么粘在了一起,女孩在里面听得清楚,医生的旁边就是一队学生。一直到那两个医生讨论完,女孩才从里面出来,女孩拿了衣服就走了,她还是会觉得难堪,为什么就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一个女孩子胸骨畸形?

      还有,宿舍楼出门的时候有面大镜子,女孩每次路过都不太敢照镜子,她怕看见她不正常的肩膀高度和不正常的脚。原来宿舍的人有好几个都在本校,宿舍也不远,偶尔会有女生怀抱善意问女孩,脚是怎么回事?女孩只能拿那次脚踝受伤说事,她开始意识到其实每个人都能看出她的不正常,只是大家都很友好的不说。其实,女孩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问一问父亲或者母亲。

      说白了,女孩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永远不是父亲母亲,她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自己有什么办法。幸好她暂时是个穷学生,没什么大事。又因为没什么大事,所以跟父亲的联系除了节假日前,一般没有联系。

      女孩越来越内敛,越来越不爱说话,她知道自己恐怕是心理上出了问题,莫名的想哭,莫名的难过,但又觉得去看心理医生就像有了神经病,她本来就是个异类,加上心理问题,异类里的异类,所以,她让自己开心,她让自己继续每天没心没肺快乐的生活,去图书馆看书,去湖边看天鹅,甚至就在实验室里开始看狗血韩剧。女孩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但每天晚上还是会有点儿担心,时间越长,担心越大。

      女孩想着上次弄湿了垫子是什么时候,三个月前还是四个月前?就在她觉得该弄湿的时候差不多就会弄湿一次,女孩已经很平静了,半夜也不会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了,等那一股暖意过去,她才会开始整理,第二天拆被罩,先洗被罩,等被罩干了套上被子晾在外面。

      她一直对同住的三位女生感到抱歉,有时候并不是宿舍对面厕所的味道,是她这里的味道。女孩在心里无数次的跟她们道歉,承担了周末宿舍的卫生,就好像能减轻一点儿罪恶感一样。

      女孩曾经在研一在校园里见过她的月亮一次,惊鸿一面而已,她着急回实验室测数据,他正好从专业楼里出来,女孩骑车而过,那男生与她渐行渐远。她彼时已经有了男朋友,大四那年的寒假,她与男朋友重归于好,只因为她偶尔看见他们分手之后没几天,他在空间里写得:我想你。

      男朋友已经工作,偶尔放假会回来,回来就会来看女孩,他们像是谈恋爱又不像谈恋爱,他们之间从来不怎么说家庭的事,女孩跟他说父亲母亲,他也只是觉得女孩辛苦,抱紧了她,跟她说很想抱抱她,跟她说:“我永远是你的亲人。”

      哦,这见了鬼的亲人。

      前几年,女孩开始工作,男朋友说好的毕业就结婚,其实也就是随便说说,女孩也没有真的信,她再次问他结不结婚时,他没有回答,那么女孩说:分手吧。

      男朋友说:你想清楚了?

      女孩说:想清楚了。

      自此一刀两断。

      ——————————————————————————————————————————

      女孩前几天接到了舅母的电话,七拐八拐的说了好多,最后问到了对象和结婚的事情,然后女孩终于知道自己这病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然后她上网去查,看起来这病也不会好了。女孩忽然就觉得很难过,她的情绪开始不稳,平静的生活别打破,她那天明明想睡午觉,但就开始莫名的哭,窝在被窝里哭了起来,女孩脑子里盘旋着一句话:谁都没有错,她连句抱怨都不知道对谁说。

      父母救命是父母之爱,不管当初如何,女孩到底是活了下来,但也就是女孩活了下来,才会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就是不知所谓,凭白得了条命来看这世界美丽,但这世界善意太少,她时常痛苦。女孩明明也没有做错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她从那么小就开始承受这么多痛苦,为什么她要出生在这世上?

      她很难过的,因为头顶上一直悬着一把不知何时掉下来的剑。

      哪里可能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当别人知道的时候女孩想死的心都有,但这世界美丽,她舍不得。

      短短二三十年间,不管任何时候,女孩也都会遇见一些善良的人,他们对她很好,她很感激他们,他人之善与她而言,可遇不可求,她会永远都记得他们。

      最后,还是那句:这一生里,这件事里,因为谁都没有过错,所以让人连难过的理由都没有一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研究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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