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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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李满挖了一大坨芥末抹在三文鱼腩表面，筷子一夹，在酱油碟里蜻蜓点水，最后眼睛都不眨，一整个塞进嘴里。
裴俞呆呆地咬着筷子，鼻尖浓郁的芥末冲味儿呛得她已经要流眼泪了，实在无法想象李满怎么把那一大块咽下去，鼻子会着火吧……
李满捂着嘴，眼泪唰地飚出来。
“草，好辣。”她说。
李满红着眼，两手飞快剥了几只甜虾，分了一半给裴俞，裴俞连忙摆手：“不用帮我剥，你自己吃。”
李满没搭理，连剥了六七只，又照着之前那样就着生鲜给自己灌芥末，直到辣得鼻头通红，方才作罢。
李满丢下筷子，终于说了与这顿饭真实目的相关第一句话。
“汪石是我表哥。”李满长吸了一口气，“表亲，不熟，上学来拢共没见过几次面。”
裴俞筷子拨弄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甜虾，安静听她说。
本来是她想向李满打听消息，忽然变成了李满的坦诚大会。
“外联部本来有两个我们光学工程的女生，一个你，还有一个学姐，我听她说过姓方的很恶心，方泽宇见过我一次，非要拉我进外联部，我没答应。后来他不知怎么就盯上了小叶。”李满垂着头，搁在桌边的手指蜷成一团。
裴俞张了张嘴，这样事情的时间线就串上了。她本来以为小叶被盯上是因为自己，原来方泽宇更早之前就打上李满和小叶的主意了。
“他有一回在宿舍跟汪石打听我，汪石、我哥让他嘴放干净点，方泽宇就把他打了，保温瓶渣子差点扎到眼睛，后来于志明替方泽宇揽了这件事，助学金奖学金全没了，我哥得罪了方泽宇，处处都被为难，他找的实习也被搅黄了，这学校他一分钟也不想待下去了，就打算去当兵。”李满的嗓子被芥末熏得嘶哑，辣得哽咽，“我跟我哥从小到大都挺生分的，我压根没想到他能为我出头……”
于志明挨处分是刚开学那会的事，这都好几个月了。
“……你也太能憋事了。”裴俞轻声说，“怎么不跟我们说啊。”
李满喝了一口大麦茶，裴俞看见她一闪而过红彤彤的眼睛。
“说什么呀，我能怎么说？非亲非故的谁愿意帮我，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瞎好心……”李满顿住，突然用手背遮住了眼睛，低声哭了，“我真是煞笔，跟你说就好了，早跟你说就好了。”
裴俞手越过桌子，握住李满的手，鼓励似的轻轻掂量她的手腕：“现在说也不晚。”
李满反手握住裴俞的手：“你别掺和这事了，方泽宇藏D搞不好也能让人背锅，没有实质性证据，我们根本拿他没办法。”
裴俞太阳穴突突的，让她说准了，确实找于志明背锅了。
她勉强笑了笑：“不怕，我认识可多警察了。”
校内斗殴性质算不上恶劣，于志明既然肯背锅，不管被威逼还是利诱，现下想叫他作证肯定不现实了，就算汪石愿意出面说清斗殴的真相，也无法成为方泽宇藏D必然证据。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从目前客观存在的证据而言，方泽宇主观意愿犯下的只有猥亵罪，脱身只是时间问题。
裴俞想到那张写满线索的纸，上面的信息是杜城想到哪写到哪的，警察实际掌握的事情应该更多，但是斗殴这件事无疑是灯下黑，官不究，民不举，所有人默契地将它看作无关事件，向警方保持沉默，连裴俞都是四处打听好几天才问出来——这是一个盲点。
等到于志明投案的事公之于众，或许宿舍斗殴事件的知情人会疑虑、会猜测，但有人敢出面帮他澄清吗？
答案恐怕是没有，整件事透露出的金钱和权势的力量令人胆寒，普通人唯恐避之不及。而且一个小小的宿舍纷争在违禁药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谁会信，谁会管？
裴俞想了一会，问李满：“你刚才说那些我能告诉警察吗？”
李满立刻点头，“可以，叫我去录口供都行。”
裴俞捏了捏她的手，掏出手机给沈翊拨了个电话。
照例，他那边乱哄哄的，嗓子也半干不哑。
“喂，小鱼，怎么了？”
裴俞急匆匆地问：“方泽宇是不是已经被放了，他是不是现在想跑立马就能出国？我室友——”
沈翊没答声，他叹了口气。
“你给杜城打微信电话。”
说完挂断通话。裴俞转头拨给杜城。
杜城批头批脸就教训：“警察避嫌原则你不懂啊，直接打通讯电话问他案件信息，你嫌你男朋友警龄太长了是不是？”
沈翊的声音传过来：“好好说话，是我忘了告诉她。”
沈翊接了手机，轻声道：“你别听杜城的，不要紧。”
裴俞吸了吸鼻子，倒没觉得委屈，她确实急了，被李满一哭，她的心乱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心头那股郁气没有出口，全冲进脑子把她搅得稀里糊涂。
“你有什么就问吧，这是私用手机。”杜城说。
裴俞清了清嗓子，说：“我的室友李满是于志明校内斗殴对象的表妹，她说当时实际和她表哥打架的人是方泽宇。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杜城和沈翊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沈翊翻开杜城桌上的文件夹，纸页哗啦作响。
沈翊：“不知道，你接着说。”
裴俞看了一眼李满，背过身子，掩着话筒小声问：“于志明曾经给方泽宇背锅的事儿能不能作为间接证据证明他的投案证词无效？他家境不好，如果方泽宇威逼利诱他，不是没这个可能对吧？”
沈翊手指划着资料，恰好翻到现金支出那一栏。
下面是杜城贴的便签：“万隆百货购物，监控已查，属实。”
零零总总几十条购物记录全都用的现金，全都有对应的监控录像，证据齐全到不可思议。
沈翊喃喃自语：“抓到了，他的把柄。”
裴俞问：“什么？”
杜城也注意到那一页，他问裴俞：“你室友在你身边吗？”
裴俞朝李满指了指话筒，李满点头，裴俞立马回答：“在，就在我对面。”
杜城问：“斗殴那天具体时间知道吗？”
李满耳朵灵听见了，立马凑上来回答：“二月二十五号晚上七点半，一直闹到快九点！”
沈翊的手指停在一条购物记录上，二月二十五号晚上八点，又是万隆百货，这家商场离北江大学城开车最快也要30分钟，晚高峰堵起来没有一个小时到不了，杜城一看就爽快地笑出声：“不错啊，妹妹，立大功了。”
裴俞一喜：“真的吗真的吗？能不能一把锤死他？需不需要我去找证人？”
沈翊当即拒绝：“接下来是警察的事，你别管了。”
他语气还挺霸道，跟平时温温柔柔的沈老师完全不同。裴俞嘴一瘪：“你不能这样用完就扔吧？”
沈翊还想说什么，杜城一把将手机夺走，对着话筒喊了一句：“别用我的手机谈恋爱！”
说完迅速挂了电话。
裴俞挨他吼了一脸，莫名地摸摸鼻子，收起了手机。
李满还在拿纸巾擦鼻涕，一边擦一边问：“刚那个大嗓门谁啊，不会是你男朋友吧？他不是老师吗？你换男人这么快？”
连环问把裴俞噎得语塞，她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下，说：“是我哥。”
她转念一想，乐了，又补了一句：“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男朋友！都是警察！嘿嘿！”
李满让她的傻笑声逗乐了，问她：“你这么喜欢警察啊？”
裴俞重新拾起筷子，夹了一根凉透的天妇罗炸虾咔嚓咔嚓吃起来，笑得眼睛都合不拢，回答她：“对啊，我最喜欢警察了！”
警察可太帅了，裴俞美滋滋地想。
柳暗花明来的太快，李满还有点懵，她说：“你要不掐我一把，说不定我做梦呢？”
裴俞婉言拒绝：“你再吃一管芥末吧。”
李满听了，当真招呼服务生再上一管芥末。
“喂喂喂，”裴俞拦她，好笑道：“是真的，你帮了大忙了，你哥也不一定非要避风头了。”
李满呜呜呜了好一会，才掩着脸道谢：“其实要不是你来问我，我还真不敢主动说，方泽宇他太……”
太有钱了，北江做到这么大的系统终端企业屈指可数，寰宇在其中能排上前三，这几年和铜城合作之后势头更猛，方泽宇背景的雄厚不是简单一句“富二代”可以概括的。
她磕磕巴巴地说：“谢谢你，小鱼。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能帮上的肯定……”
裴俞沉吟，举起筷子：“还真有。”
李满：？
12、
沈翊打开家门，在门口顿足了三秒钟，晓玄不仅没有冲上来，而且连喵喵叫都没有。他默默退了半步，挪到门外。
遭小偷了？这种老旧小区没有物业没有保安，安全问题实在堪忧，之前裴俞那边就……
裴俞抱着猫从画室走出来，一看见他，就两眼发亮地放下猫，小跑着冲过来。
“沈老师！”她轻轻一跳，整个人蹦到他身上，沈翊手忙脚乱接住她的腿。
他大脑空白，望着怀里喜笑颜开的女孩，许久以来的烦恼和思考一瞬间被清空，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不剩下，只有视觉神经还勉强运转，眼睛看着她，大脑迟迟接受到信号，沈翊笑了。
“不行……这样太傻了。”沈翊弯下腰，还坚持抱着她不松手，裴俞动了动腿，为了避免两个人一起摔倒的尴尬局面，识相地主动跳下来。
裴俞眯眼，警告道：“不准再说我傻了。”
沈翊低头，啄了她一口：“赔礼。”
裴俞抿了抿嘴，勉强接受了道歉。
沈翊放下包，问她：“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转头去厨房倒水喝，裴俞跟屁虫一样追在他后头，说：“我们五天没见面了。”
自打那天在影院分开，两个人各忙各的，连电话都很少有空打。
矿泉水咕嘟嘟地滚落在杯子里，沈翊低头看了看水瓶，才发觉水是她刚买的，他最近吃住都在警局，家里东西好久没动过了，猫的水粮都是提前放好的。乍一看，这间屋子的时间就如同停滞了。
然后她偷偷进来，买了水，喂了猫，窗台上的花瓶插进了新鲜的花束，画室开着窗透气，散去颜料的化工味，整个房子里都是阳光、草木和衣物香氛的味道。
时间又开始流动。
沈翊不自在地捏住了衬衫散落的衣角，那里有一大块颜料的污渍，其实袖口上也都是铅笔灰，头发也很乱，胡子冒了茬，他整个人都脏兮兮的，但他只来得及藏住那一片污渍。
封存的情绪被迫运转起来，他捏住那块衣角，不想被她看见。
沈翊还没在她面前这么狼狈过。
裴俞又凑上来，沈翊一把盖住她的眼睛。
裴俞两手摸到他的手，丝毫不反抗，问：“干嘛？”
沈翊忍不住说实话：“我现在这样太邋遢了。”
裴俞“嚯”了一声，掐腰指责道：“你连我披头散发穿着烂睡衣蹲在家门口的样子都见过，还不准见你的胡茬了？而且我刚刚都看见了。”
话是这么说，她没有拿开他遮眼的手。
沈翊轻声说：“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让她见到自己脆弱平凡的一面，没准备好给她看这么普通庸俗的自己，也没准备让她共享他的疲惫和乏力。
裴俞嘴角扬起弧度：“你说的好像要嫁给我一样。”
沈翊捂着她的眼，把人抱紧。
沈翊抵着她的肩，很小声地说：“有点丑，不想让你看。”
裴俞笑话他：“你这偶像包袱什么时候能放下！”
裴俞挣开他的手，眼睛仔细在他脸上逡巡，认真地审视完之后下结论：“还是很帅。”
说完亲了一口他冒了青色胡茬的下巴，亲完还好奇心很大地伸手摸了摸。
摸了一会她两眼发亮地提议：“我帮你剃胡子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2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