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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想活了 ...

  •   赵律临出门时改变主意,坐在地板上猛抽了半包烟,才从衣柜深处扒出件发黄泛旧的白衬衫,随意往身上套。
      随即叼着烟出了门,打了个车往唢呐湖走,其实这么多年赵律也没能明白,这好端端的湖就不能整点洋气的,非得叫唢呐湖,怪他娘地瘆得慌。
      不过现在,算是应景了,赵律的人生无望,没意思,不想活了。
      就准备一死百了。
      他前半生,该怎么说呢,都快淡出鸟来了,你说吧,人到了二十七八这个岁数,也该有老婆孩子了,他连个屁也没有。
      没车没房,没存款,没家人,也没什么朋友,不不不,还是有房的,父母留了个小破院子,没事儿还能养花种草什么的,但除了房子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人总要活着,人不都这么过来的,可不幸的是,赵律失业了,没了工资,没事可做的闲人一个。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一个入殓师也能失业,说句不好听的,人不活了,不能不死啊,这都能失业,也是奇了怪了。
      后来他也想明白了,现在人思想开放了,活着不愿意受罪,死了也不愿受累,两腿一蹬,两眼一闭,送进去火化,到头来除了一捧白沙,啥也不是。
      一身轻松。
      赵律想,死了骨灰一扬,半生就了了。
      他手有点疼,被开那天跟保安干了场架,人没打赢不说,手遭了罪,脱臼,接好了就进了局子蹲了两天,赔了五百。
      出来了也懒得擦药,就干凉着,这会儿才疼得厉害,他哆哆嗦嗦从裤兜里摸索,给了开车师傅张红人头说:“不用找了!”
      师傅也乐了,难得遇得大方人,连忙递了跟烟,笑着聊了几句。
      赵律下了车,往手头上看看,好家伙还是根利群,再看看自个儿还是五块一包的庐山,这尼玛也活不比他滋润?
      这么一想他就不得劲儿了。
      “操!”赵律前脚气地踢了栅栏,后脚就疼地皱了眉头。
      已经到了唢呐湖,沿路都是栅栏,一眼看不见尽头,就跟他人生一样,不过也没什么难过的,马上就熬到头了。
      如果赵律记得没错,按着这条路还得往前走了两公里路,那边人少,也没栅栏,还有栋石头堆砌的地基,听说是早年哪个当官的被查了,没折腾下去,就留了这么个空地。
      赵律眯了眯眼,还是有钱人会玩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
      只可惜唢呐湖不吉利,哪年都得搭进去点人,要不然这地基这么多年也不至于没人动工,好地方也真是好地方,死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发现。
      风太大,赵律迷了眼。
      到了地方,赵律差点气的跳脚,利群没抽几口就到头了,他使劲往后撩了撩头发,干脆把烟头扔了。
      他脱了鞋,挽着裤脚坐在地基上继续抽他二块五的烟,咬在嘴里,麻木地盯着起伏的湖面,风刮得他头痛,他其实是有私心的,万一真死了,没准有人靠着鞋还能知道他死在这儿了。
      赵律琢磨,这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十月的天算不上很冷,但傍晚的时候还是有凉意的,赵律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望着下去的太阳,只剩半个。
      很奇怪,它既没有霓虹的晚霞,也没有红半边天的夕阳西下,天是青灰色的,暗蒙蒙的,一点也不漂亮。
      赵律叹了口气,赤脚跳了下去,摔了个狗啃泥,这地方不高,要不然赵律也不会跳下来,他能摔纯粹是因为脚底打滑,没站稳。
      虽然屁股着地,手却跟着遭罪了,赵律拍着屁股爬起来,晃了晃手腕,这下跟猪蹄没什么区别。
      他嘴里嘟嘟囔囔叫天骂地,下一秒被吓傻了,一个黑影迅速蹿了上去,爬到了上头的地基上,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卧槽!”赵律暗骂了句,难不成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默念了几句金刚经,死盯着地基上的黑影。
      他刚在殡仪馆上班那会儿特意学的,都八百年没念金刚经了,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赵律压着心口,从兜里掏出手机,刚准备打开灯,那黑影动了一下,正儿八经地盘腿坐在上头,冷不丁地开口:“你吓到我了,还踩了我睡觉的地儿!”
      “你是人么?”赵律皱着眉头打量,可看不大清楚,顿时心情就有点忐忑,毕竟也不想走地太凄惨。
      “你看我像鬼么?”那人出了声。
      “……”其实挺像的,但赵律没敢吭声。
      见赵律不动,陈路安又跳了下来,刚才他也被赵律吓了一跳,但现在好了很多,他弯腰扯了扯赵律脚底下的泡沫垫:“麻烦挪挪脚!”
      赵律下意识低头一看,果真是他睡觉的地儿,除了自己脚下那一块泥,其他地儿都是泡沫垫,自己脚底下的泥明显是用来压重,避免被风卷跑了。
      “挪挪!”陈路安有点不耐烦。
      赵律这才退了两步,还没缓过劲儿,想来根烟缓缓,刚点着烟了还没往嘴里送,陈路安凑到跟前:“给我也来根!”
      荒郊野地的,突然蹦出这么个人,赵律也不敢马虎,开膛破肚、五马分尸的死法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把烟递了过去,这会儿心里五味杂陈,不仅身冷,心也冷,头回觉得死也能这么点背儿,还贼憋屈。
      两人一声不吭地抽完了烟,陈路安拍了拍垫子:“坐会儿?”
      “不了!”赵律撇了撇眉。
      陈路安又问:“大晚上,怎么到这儿了?”
      赵律:“吹风!”
      这年头吹风还吹到唢呐湖,也真是有意思,陈路安听后笑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被猜中心思后,赵律也没吭声,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爽。
      陈路安扭了扭脖子,伸展了下拳脚,像个长者一样语重心长:“生活啊,总比你想的难多了,想不开也正常!”“再难,日子也得过不是,你看我,都只能躲在这睡,有上顿没下顿的,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赵律有点不耐烦:“我没想死!”
      陈路安点点头:“哦~,那就是感情出了问题了,这算个什么屁,不值当!”
      “我没女朋友!”赵律暗色暗了下去,不是没谈过,不嫌他穷就是嫌他工作丢人,分分合合好几回。
      陈路安看着赵律:“我也没问,再说感情又不止是爱情!”
      “……”两次吃嘎,足以证明这人有点东西,起码脑子比较灵活,赵律不由得看了眼陈路安。
      但很快赵律就不这么想了,陈路安正抬手拿袖子擦了擦鞋子上头的泥:“你要真想不开了,这鞋我就穿了,你还别说,怪合脚的!”
      “……”赵律有点无语:“你什么时候穿上的?”
      “就刚刚!”陈路安有些不好意思,又问:“我脱下来还你?”
      “算了,你穿着吧!”赵律皱了皱眉,他可没有死前被人观看的嗜好,也不想死前还在这儿受气。
      今天就算了,下次吧。
      陈路安很识趣,笑笑不说话。
      天不算太暗,陈路安一笑,就明显露出洁白的牙,这太过格格不入,也同样让赵律浑身不自在,他扔了两跟烟过去,又把手表扔过去,挠了挠头,往反方向走了。
      赵律往前走,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就和陈路安撞了个满怀。
      赵律立马把陈路安推开,他虽然不洁癖,但爱干净,尤其不能忍陌生人碰他,更何况碰他的还是个流浪汉。
      指不定会从哪儿染上病,而且……而且看着也不像好人呐!
      赵律后退半步,紧锁眉头,天黑都遮不住赵律冷着一张脸,略带嫌弃地看着面前脏兮兮的陈路安。
      陈路安走路已经不稳了,脸通红,浑身上下都是酒气,一件大棉袄罩在T恤外面,被赵律这么一推,直接一屁股坐在泥上。
      赵律捂着鼻子,刚想说点什么,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喝了多少酒?”
      “没喝多少,昨个儿喝的!”陈路安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
      “啊,对不起!”陈路安好不容易爬起来,上来就要捏赵律的手。
      赵律想躲躲不开,直接伸个手指头给陈路安推远了,陈路安没醉,意识清醒,但还有点不稳,被赵律推了下,又坐回了泥上。
      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下,大概谁都没想到陈路安这么轻易倒下了,这就更显得他刚才“没喝多少”的话没说服力。
      陈路安愣了愣,一时起不来了。
      赵律也挺尴尬,原本不理他,侧过身,躲瘟疫似的躲开他,走了,可半天也没动静,转过头看他还坐在地上。
      赵律叹了口气,算了,苦命人何苦为难苦命人呢?赵律上前一把给陈路安拉了起来,问:“没事吧?”
      “没事儿!”陈路安借力刚起来,赵律立马松了手,陈路安拍了拍泥,丝毫不在意:“你刚想问什么?”
      赵律皱着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陈路安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块表,这表他买过,说贵也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小一万:“这个表很贵!”
      赵律想着他是好意,瞥了眼:“不贵,给你了我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赵律看他不动,就怕他有顾虑,毕竟拿着死人的东西确实膈应:“拿着吧,我还没想死!”
      陈路安缩回了手,没吭声:“……”
      风依旧很大,赵律身上的酒气闻得陈路安心里不解气,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问:“你是不是没地方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有自杀倾向是情节所需,生命诚可贵,不提倡不负责任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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