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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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香生烟，笑意明灭，迷影憧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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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你们，我的客人。”
唐三彩香炉萦萦飘出莫名的奇异香气，似曾相识，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了三人周身，淡淡的却溢满了整个殿堂。
正当三人心下疑惑暮夜是何时不见的时候，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随着香气一同悠悠然飘进了他们耳中，殿内的灯火忽然全都亮了起来，映得四周金碧辉煌。
循声抬眼望去，朔樱不由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茶色的头发束着小冠，白桃纹金色滚边绸袍的领部未合拢，袍前的衣襟自然松垂，黑底红绣云的箭袖显得十分干练。只见那人端坐在金质游龙戏凤宝座上，灵秀的剑眉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灼灼地注视着朔樱三人，周身仿佛被朦胧雾气所包围，散发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气息。
这是个美男没错，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眼前这个男子，有着和暮夜几乎相同的容颜，完完全全是暮夜的成年版！
萦绕在殿内的香气像是活了一般，从香炉的孔中伸出了飘渺的手将三人层层环绕。
晴明和小酒看着男子的眼神都不由地一凛，朔樱却仍处在惊愕之中。
是时，男子笑道：“三位贵客莅临我府多日未前去拜会，实在有失礼节，还望恕罪。”
朔樱一怔，忙道：“见过宗主，宗主言重了，我三人在府上叨扰多日，特来拜谢。”
男子笑着用手指了指殿内的黑漆镂花木椅，示意道：“秋姑娘哪里的话，三位快请坐吧。”
朔樱偷偷用余光瞥了瞥坐在游龙戏凤座上的男子，得体的礼仪，端正的坐姿，标准的笑容，如此一丝不苟……
三人落座后，男子将视线放到了坐在朔樱身旁的晴明身上：“这位想必便是东瀛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安倍晴明公子吧。”
“抬举了。”晴明淡淡应了一句，对着男子微微欠首，目光却凌厉地扫向对方，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摩擦、碰撞，电光火石，一触即发。
禇师家的宗主自始至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不消一会儿，收回了与晴明对视的目光，又看向了小酒：“这位……不消多说，一定是妖鬼之王，酒吞童子殿下了吧。”
朔樱看了看小酒，这位宗主竟然尊称小酒为殿下，果然小酒的实力与名望实非常人能及。
“正是，”习惯性地拢了拢他那血般红冶的长发，小酒随即话锋一转，“身为四大家族的宗主之一，在与客人见面时不先道出自己的名姓，是否有四大家族的名誉？”
宗主闻言一怔，随后沉着一笑，道：“适才未报上自己名姓，实在有失礼仪。”
小酒毫不买账地斜睨了他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那位宗主坐在游龙戏凤座上款款扫视了三人一眼，从座上站起，向三人微微拜了拜：“四大臣之一尚书令禇师宵阑在此给各位赔礼了。”
简单的一句话，道出了他的身份、地位、名姓。
尚书令……朔樱垂眸思索着穿越前学到的历史知识，唐朝废丞相，设三省六部制，唐以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长官分摊宰相的职权，尚书省的长官是尚书令，掌典领百官，是文官中的最高官职。
这样的人，竟然是一国军师之一……
他是四大臣之一，这么说，另外三个人也是很高的官职吧。
朔樱感叹着自己初来唐土就见到当朝最高官职的文官，简直是奇遇。
“宵阑？”小酒若有所思地呢喃道。
褚师宵阑坐回了游龙戏凤座上，闻言看向小酒，眸中似乎隐隐透着一丝兴味。
“暮夜……宵阑……日暮夜袭，宵夕夜阑，皆是深沉夜色。是好名字，但——”小酒忽地抬起头，目光直视宵阑，“身为御医家族的褚师家，竟然都以暗的一面命名么？”
“吾等之光乃圣上，若无黑夜的深沉，黎明的些微曦光怎会耀眼明亮？昼夜的交替方显圣上光泽天下。”褚师宵阑云淡风轻地将小酒的问题回答得完美无缺，显然早已习惯了打此类交道。
“原来如此。”小酒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小酒不再说话后，四周陷入了沉默。
朔樱抬头看向身旁的晴明，只见他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再看看另一边的小酒，他似乎对这殿内的装潢和陈设甚是感兴趣，正细细打量着。将视线移至褚师宵阑处，他始终保持端正的坐姿和标准的笑容，这笑容如同机械化了一般，完全看不出眼中的笑意，似乎只是为了微笑而微笑。
似乎是注意到了朔樱的目光，褚师宵阑看向她，突然向她绽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笑容，眉梢眼角竟满是笑意，隐约中有暮夜的影子。香炉中好闻的香气萦绕着她，她怔怔地看着褚师宵阑，居然开始浑身无力。
晴明清泠如山间溪水的明冽嗓音温柔地拂去了弥散在朔樱心神中挥之不去的异香：“万分感激贵府连日来的恩惠，我三人必当铭记，然此来唐土尚有要事未了，不便久留，还望见谅。”
“三位已要离开？”褚师宵阑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情，他轻叹一声，“看来无缘与三位共饮美酒了。”
“来日方长，他日定当登门拜谢，”晴明与小酒对视一眼，将浑身无力的朔樱从座上抱起向褚师宵阑告辞，“朔樱似乎身体不适，请容我们先行告辞。”
晴明抱着朔樱踏出丹彤殿的刹那，朔樱看见了褚师宵阑嘴角满溢的笑容和他的唇语。但那句唇语具体是什么，她却不明白。
走出丹彤殿，晴明和小酒皆神色复杂。
“要尽快带她出去。”小酒皱着眉，强忍住把朔樱从晴明怀中夺过来的冲动。
晴明点了点头，抱着朔樱快步往前走去。
晴明的臂膀稳稳地抱着朔樱，朔樱窝在他的怀里，感到尤为安心。
蓦地，背后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凉意，清幽黯淡的香气缓缓飘进了朔樱的鼻孔。
一名黑衣女子与三人擦肩而过，她微微偏过头，妍姿俏丽的脸蛋上，一抹只有朔樱发觉了的诡异笑容浮现在她嘴边。
朔樱分明地看见，女子周身被墨百合簇拥着，待到朔樱眼睛一眨，女子竟消失在了朔樱的视线中，只留下一片墨百合花瓣，孤零零地飘落到了地上。
一如那夜的梦境，虚幻而诡谲。
只有心底再次响起的声音提醒着朔樱，那黑衣女子是真实存在的。
“紫金朔樱，你的命，我收下了。”
灵动却冰冷入骨的声线，在朔樱听来是如此狰狞，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庞，似乎也扭曲得面目全非。
朔樱不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抱着朔樱的晴明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停下脚步关切地问：“怎么了？”
朔樱摇摇头，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就说：“没什么……忽然之间觉得很冷……”
晴明佻达地一笑，道：“那我将你抱得更紧些，可好？”
朔樱的脸“刷”地一红，赶紧埋进他的胸膛里，小声嘟囔道：“你……我……我困了……”
说完便马上闭上眼睛佯作睡觉的样子。
只听得晴明一声轻笑，抱着朔樱的手稍稍紧了紧，随后继续向前走去。
晴明的怀抱着实很温暖，朔樱依偎着依偎着不禁真的困了，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那里的熏香有问题。”小酒望了望睡着了的朔樱，压低嗓子蹙眉道。
“这笨蛋还是一如既往，也不知要长个心眼。”晴明看看怀中的朔樱，无奈地笑道。
“这才是她。”
晴明讶异地看了说出这句话的小酒一眼，不置可否地笑着说了句这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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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天寒地冻，满目银白，寒风凛冽中，纷扬的鹅毛大雪很快就在地上积起了厚厚一层。
朔樱怔忪着伸出手，接住了一枚掉落的雪片，手中纯白的雪花骤地变成了墨黑色。
她一惊，下意识缩回手，心有余悸地看着被自己抛出的黑色“雪花”——
竟是一片墨百合花瓣。
这时，天空忽然变成入了夜一般浓稠的黑色，大地一片死寂，只有不知来自何处的黯淡光芒隐约能让视觉起到作用。天空中只有皂色的墨百合花瓣缓缓飘落，旋转着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隐入了层层黑暗中。
“紫金朔樱。”
冰冷彻骨的动听声音自前方传来，朔樱抬起头，看见了预期的那张脸。
冷若冰霜的脸庞面无表情，翦水右目下，墨百合的纹样隐隐闪烁着黑紫色的暗光。
朔樱警惕地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对方，问：“你到底是谁？”
“黛夜合。”
朔樱仍不敢懈怠，紧盯着黛夜合道：“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你没有必要知道。”
黛夜合浅浅吟唱起咒语，顿时天空中所有的墨百合花瓣都齐齐飞向我，未等我作出反应便已将我层层包围：“青玄之魔啊，请聆听我的召唤，以你之乌，染尽此人清白；以你之墨，掩埋一切真相；以你之缁，夺走此人所有。黛色花茎，牵引一人堕落；皂色花瓣，抹去一人记忆；黑色花蕊，切断一人羁绊。我愿以寿命作为交换，直其消亡。”
话音落下，围绕在朔樱周身的墨百合花瓣也都“哗”地消失。她看到黛夜合清秀的脸蛋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月眉紧紧地纠结在一起，纤长的睫毛颤动着，唇色发紫，面色惨白，正瑟瑟发抖。
朔樱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心想她宁可牺牲自己的寿命也要将我置于死地，到底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刚想开口，只听得黛夜合的冷笑声传来：“呵……呵呵……哈哈哈……”
接着她痛苦地捂住胸口，美丽的脸蛋因此时的痛苦和狠戾而变得狰狞无比：“我们……同归于尽……”
朔樱还想追问原因，忽地听到了晴明的声音：“除垢！转生净土！金刚！清净！如诸金刚！一切清净！”
……
朔樱猛然睁开眼。
小酒和晴明眉目如画的脸庞不期地映入她的眼帘。
看到朔樱醒来，两人都松了口气。
小酒一把抓住朔樱的手，泪眼婆娑道：“朔樱！你总算醒了！”
晴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洞悉地看了朔樱一眼，提醒道：“做恶梦了吧？还不念咒。”
“啊……好的，”朔樱怔了怔，从怀中取出阴阳符咒念道，“赫赫阳阳，日出东方，断绝恶梦，辟除不祥。”
念完，她向东方呼吸，向北方吐出，如此往复了七遍，算是驱邪成功。
“没事了吧？要不要喝水？”小酒殷勤地腻过身来，细细地用薄纱绢为朔樱擦拭额上的汗珠。
“嗯。”朔樱笑着点了点头。
小酒得了朔樱的应允，高高兴兴跑到一边去倒水了。
“朔樱，”晴明蹙着眉注视朔樱，目光十分严肃，“你刚才梦到了什么？”
朔樱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不想让他们担心，一时间又不知找什么理由搪塞，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现在印堂发黑，脉搏也很紊乱，你究竟梦到了什么？”小酒也敛了笑，端着茶杯走到朔樱身边坐下，将茶杯递给了朔樱，神色凝重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朔樱接过茶杯，低着头看着杯中水倒映出的自己，说道：“其实……”
朔樱将两次梦境和之前在褚师府看见黛夜合后情绪变得激动的原因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跟两人说了一遍。
话说完后，两人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
小酒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出去走走”便离开了。
晴明依旧没有说话。
又过了许久。
晴明抬首望向朔樱，神色复杂地问：“遇到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我……”朔樱心虚地低下头。
“我和他都知道，你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但是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不告诉我们你是会死的你知道么？！”晴明越说越激动，完全没有了平日里云淡风轻万事不关心的姿态。
“晴……晴明……”朔樱震惊地看着晴明，他墨黑色的发丝因为过于激动而渐渐泛出了银色，黑得深邃的眼瞳亦流转起了银色的光辉，灵力不由地外泄，周围的物什都在剧烈颤抖。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晴明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待周围的震动都停止之后，他呼出一口气，继而问朔樱：“朔樱，你这几天是不是见过了什么人？”
朔樱点了点头，道：“是神久夜。”
“那个月读？”晴明有些许讶异。
“嗯，他来告诉我，让我小心一身黑衣的女子……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说的黛夜合……”
他猛地抓住了朔樱的肩膀，神色极为认真：“我要想办法救你，你应该知道你被诅咒了。”
朔樱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家伙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一会儿我们会为你解咒，你一定要平心静气，切忌情绪激动，不然我和他都会被自己的灵力反噬。”晴明叮嘱道。
“这么做你们不会有事吧？”朔樱担心地问。
晴明摇了摇头，笑靥无比温柔：“只要不被反噬，我们便是安然的。”
“那就好。”朔樱放心地松了口气。
这时，房门被打开了，一抹血红的身影闪进了屋里。
“终于回来了，来帮朔樱解咒。”晴明抬头看向小酒，招呼他道。
小酒愣愣地在原地一动不动。
晴明疑惑地问：“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
小酒迟疑地看着朔樱和晴明，目光如同在打量两个陌生人一般，他缓缓开口道：“你们……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