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无情》裴酩酊

3、第 3 章

　　01

　　沈妃，沈重山，一个月前，他还是朕前朝的沈将军，手握三十万大军，平过边州流民之乱，灭过叛臣薛定的反军。

　　然而当他功成名就班师回朝时，在百姓一片称颂感恩之中，朕的太傅给了朕一个告诫。

　　沈将军民心所向，功高震主。

　　于是在太傅的怂恿下，朕的封妃圣旨就这么送到了将军府，后宫不得干政，只要沈将军入了后宫，就不得不交出兵权。

　　说实话，这个昏招我也觉得实在是有些缺德，奈何皇位在我屁股底下坐着，有时候如果我不缺点德，可能我就得缺点命了。

　　沈重山入宫那日，我心里上下忐忑了很久，我生怕他一个暴起掐死朕，然后举旗一挥，他从前的三十万军队便一呼百应，拥戴他称王。

　　毕竟我圣旨下达的时候，朝中武将纷纷在我书房外跪了一大片，就是欺负我不能学我亲爹一刀砍死这群下跪威胁我的人。

　　但沈重山什么都没做，侍寝那夜，他抱着我坐在窗边吹风，月色寂寥，映在他俊朗的面容，他看向我，问:“陛下要我入宫，是心悦于我，还是别有所图？”

　　实话肯定不能说。

　　我看着他，努力露出温柔深情的微笑:“我当然是对你早有仰慕……”

　　我低下头，做出羞涩模样:“十五岁那年，皇家围猎中，朕在密林之中迷了路，被野狼围困，千钧一发之际是沈将军救了我，如天神下凡，从那时起，我便已经心生爱慕……”

　　“现今海晏河清，一片安定，我才终于决心要与你在一起……你可会怪我只顾自己心意而让你无法实现一腔抱负？”

　　话中真假参半，当年他救了我，我是真的心动过。然而我的心动就好比天上的月亮，今日圆明日缺，变幻无常。

　　等我再抬眼，沈重山已经目光仲怔地看着我:“我原以为只是我一人痴心妄想……原来你……原来你……”

　　我深情回望:“我心中有你。”

　　“只要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沈重山的吻翩然而至，大概是愧疚，我也很努力地环住他后颈回应他。

　　那晚他抱着我，一声声地唤我的小名:“阿月……”

　　恍惚中，我回到从前还没有这么多忧虑算计时。十五岁那年围猎结束后的中秋宫宴，少女怀春的我命人送了信笺，要沈重山宫宴到宫中水榭台上等候。

　　那晚月亮比今日的圆很多，也亮很多，我在水榭台等了小半夜，等到月亮被浮云盖住，只等到了皇后将披肩盖在了我身上，他说:“陛下，夜里风大，回去吧。”

　　我回头，只望见皇后一双温润的眼眸。

　　02

　　沈重山大概不知道，就是在那天夜里，我与皇后才真正同了房。

　　也是那时起，我才终于决心做一个没心没肺的皇帝。

　　第二日，沈重山的父亲上奏，说边州不安定，请求他带其子沈重山共同前去镇守边州。

　　我捂着被皇后折腾得快要散架的腰，面无表情地在奏章上批了个准。

　　03

　　沈妃进宫一个月，宫中人人都道我是被他迷了心，才日日独宠。

　　年少遗憾占了那么一点因素，但更多是出于补偿愧疚，和害怕他万一不高兴就要武力造反呢。

　　朕的用心良苦，他们一点都不明白，不仅不明白，还要来从中作梗，逼着沈妃承认他下毒的罪行。

　　沈妃看着我，眼底一片漆黑:“陛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看了眼神色冷漠的皇后，又看了眼愤恨怨天的兰贵人，很是头痛地说:“我自然……是信你的。”

　　皇后面无表情说:“可是兰贵人就是喝了你给的麦叶茶，才腹痛发作中毒受伤的。”

　　沈妃冷笑:“明明是他自己厚脸皮找我要的，我没想给他。”

　　兰贵人指着他鼻子怒骂:“谁厚脸皮了，分明是你故意在我面前招摇，让我好奇，好趁机下毒！”

　　“麦叶茶是边州特产的最劣质也是最常见的茶水，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娇生惯养，吃不惯这等俗物才赖在我身上呢？”

　　“你……你！”兰贵人说不过他，就来我面前哭诉:“陛下！你看他不知悔改，强词夺理，面目狰狞，蛇蝎心肠，陛下要为臣做主啊！”

　　这个时候你倒是有文化了，成语用得一套一套的。

　　我扶额:“这……”

　　皇后淡淡开口:“沈妃如果觉得问心无愧，今日送给兰贵人那壶大麦茶还剩下小半壶，不如就喝了吧。”

　　“对！对！你要是不怕死，你也喝，你也要生不出儿子才好！”

　　沈妃冷冷看了一眼皇后，从他身旁内侍夺过茶水，一饮而尽。

　　“等等……”我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喝下了。

　　沈妃看着我，露出一个勉强笑容道:“陛下信我就够了。”

　　当天夜里，沈妃腹痛发作，御医来报，沈妃以后不能生育了。

　　窗外在下雨，我听着雨打风吹声，心里头一次因为后宫妃嫔不能生育而生出沉重之感。

　　可是那又怎么样。

　　在我眼里，他是沈妃，不再是十五岁那个我少女怀春恋慕过的沈重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