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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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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屋内安静,被褥都铺得整齐,仿佛一直都是如此。
侯管家低声叹了口气,指挥旁边的下人打扫灰尘,转头时看见林峯还站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侯管家说:“小姐离开前有仔细收拾过。下人们只需清理灰尘即可。”
林峯还不言,侯管家又问:“少爷可是有话要说?”
侯管家还是没得到回答,顺着林峯还凝视的目光看去,下人们拿鸡毛掸子拂掉灰尘后便盖上白布,见状,侯管家了然。
林峯还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瞧了瞧,她当真还仔细,连上面的发丝都取下了。
渐渐,本就淡白的房间又增添了死白,一点活气都没,仿佛屋主人已经香消玉殒,侯管家看着这一幕,满是惆怅。
离开前邢瑛没有带任何房间里的物品,侯管家在林峯还离开后,左右环顾,自言自语:“可惜了这大小姐,离开前也不曾带走一件物品。说是仔细细腻,也没半点想到少爷……”
林峯还下楼时,一副寻常模样,倒也没看出有何异样,他知道邢瑛会半夜离开。
早在书房时就听到了细微声响,但没阻止,毕竟答应了她。
侯管家备好刀叉,看了看林峯还手边的梳子,许是想睹物思人吧。
到正午,林峯还放下书本,叫管家端来茶水,喝完了一壶茶,叫人备好车子,启程去邢府。
提前说了去看望老爷,侯管家已经包了几个林峯还常去的糕点铺子,茶铺,叫人在那里选上好的备上。
但林峯还没要求望那几家去,他才车上告诉侯管家:“这次去不是看望,是去请罪。没必要带上那种东西,对他来说反倒是认为我想讨好他。”
讨好的确不是林峯还的作风。
请罪?
侯管家不明所以,率先开车送林峯还到邢府,望着林峯还挺拔背影,侯管家有一丝不好预感。
天还没亮时,邢瑛撑脸望月亮出神。
白月沉铺好了床叫她去睡,没成功,邢瑛整个夜晚滴水不沾,他也懒得继续劝,拿出笔墨纸砚开始忙活起来。
二人共处一室,只听到细微虫鸣,邢瑛忍不住乱想,担心过不了多久林峯还就会带着下人掀翻白府大门。
“你不也没睡,一个劲儿的劝我睡觉……”邢瑛背着手,微微拂身看白月沉,“你何必写怎么多符呢,再说,符不是开光了才管用?”
白月沉瞥她一眼,“我这双手,比开光还灵。”
邢瑛纳闷:“那你写什么符,如果碰到妖怪直接一巴掌扇过去就好了。”
白月沉没接话,继续写,邢瑛就在旁边摆好符条,挥着小手,帮忙扇风烘干。
邢瑛没数他到底写了几张,只是在旁边扇累了就趴着睡了,起来时是闻到饭香味起的。
天已大亮,白月沉在收拾包袱,邢瑛还发懵着,他悄悄塞了几张金符垫在最底下。
邢瑛吃完,白月沉就带着她出门,没走大门,走侧门。
“也对,反正也不是光明正大进来的。”邢瑛略带惋惜,她还没瞧过白老爷长什么样子,只是听传闻是个十分和蔼可亲的老人。
一整晚吃住都借白府的,这么走了难免觉得抱歉。
从狜来回来,挑个良辰吉日去拜谒一趟,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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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瑛望着墙,沉思片刻,白月沉看懂她了:“不许翻墙!”
走到一道门前,邢瑛理了理衣着,门上挂着锁,白月沉拿出钥匙开锁。
“爷爷……”
门开,白月沉就看见白老爷站在面前,邢瑛看他一眼,朝白老爷打招呼,“您好,我,我……”
总不能说是偷偷翻墙进来的吧,还在考虑措辞,白老爷打量一遍二人,貌似很满意,颔首离开。
须臾间,邢瑛双手没由来的发凉,整个人麻木住,无法行动。
“邢姑娘,怎么了?”白月沉回头问邢瑛。
邢瑛恍惚地注视白老爷背影,手被一股力道带走,白月沉拽着邢瑛走了几步路,告诉她:“你若是不想去狜来,我直接送你回去。”
手挣脱掉了,邢瑛继续朝前走,白月沉后知后觉感一股异样,抬手一看,指尖的凉感顿时被秋风覆盖。
本来要坐离开北平城,邢瑛说什么都不肯,“不能再坐车了,我每次坐车就心跳极快,难以呼吸。”
白月沉好声好气说:“若是不坐车,徒步离开北平城要到正午。”
邢瑛点头答应。
从下火车到北平至此刻,邢瑛一直很抗拒这种十九世纪末的产物,只是碍于林峯还的面子才一直忍受坐车。
什么原因导致她尚且不知,但能避则避吧。
“要不坐黄包车?”
“我肚子饿了,找个靠近城门的店吃点东西吧。”邢瑛摇摇头。
小二刚上来,点了菜,邢瑛朝白月沉问:“狜来这地方你不知我不知,要不如随便找路人问问,万一就歪打正着问到个知道的呢。你要抹不开面儿那就我来?”
的确,白月沉也看不懂古书上的地图,是需要找个人碰碰运气,他点头默许。
端上来两碗汤面,邢瑛逮住小二问:“请问您知道狜来吗?”
小二没认真听,一双细眼似鹰,十分认真地观察白月沉,邢瑛迫切想听到个回答,抬手遮住白月沉,捂得严严实实,又问小二一遍。
应该没看出来,毕竟白月沉平日里不是在戏院就是呆在白府,寻常老百姓想一睹小月花真容可谓是难上加难。
小二耸耸肩,回应邢瑛:“狜来?没听说过。”
有点气馁,她拿起筷子,忽然又听到小二说:“可以去客栈打听啊,就在北平城城外。至于是什么客栈我就不知道了,但凡事客栈必然会有各类奇闻逸事,三教九流,打听个什么狜来能有何难度。”
说得自然在理,邢瑛一吃完面就想着找客栈了,白月沉研究古书没个着落:“客栈这地方人多眼杂,且不谈善恶,就凭你一个女子去问,得到的回答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你有何想法?”
“现在起,你是哑巴。”
邢瑛没懂,还被他拍了一掌,身后贴了张符,刚要开口质问却呜呜呜呜的发不出声音。
“你只能在我身边呆着,老实点。”白月沉强硬抓住邢瑛手腕,扬起笑容,声音温柔似水,“别想着撕下来。邢姑娘。”
路上白月沉抓着邢瑛,没让她离开身旁半米,邢瑛吵吵嚷嚷闹够了,发不出声音也慢慢乖巧了。
“邢姑娘,你一路这般瞪着我,何必呢?”白月沉浅笑道,“我不是你的仇人。方才同你说了,问话这事我来,把你音穴封住不过是怕你被坏人盯上。”
到底谁才是坏人,邢瑛翻白眼。
走半山腰上,二人止步,北平城一览无余,邢瑛说不出的难受,不看了,抖了抖白月沉,继续寻找客栈。
太阳即将落山,客栈没见半点影子,路上也没碰见行人,找不到客栈,恐怕要在荒山野岭过夜了。
这么一想,白月沉摘掉邢瑛背后符条,“可能……我们迷路了。”
邢瑛早知道了,叹了声气:“我从未想到你竟是个路痴。”他走的也是奇怪,大路不走偏一个劲儿的抄小路,如何能不迷路呢。
“我也没法子。”邢瑛叉腰,提议道,“要不还是原路返回,趁太阳下山前走回那条大路,也许能碰上个人。”
晚霞落在头顶,许久,邢瑛老远看到人影出现,兴奋的跑去问路。
“这附近是有客栈。”采茶女抬手擦汗,问二人,“你们是城里来的吧,这身衣裳会被人盯上的。一看就是富人家穿的。”
白月沉问采茶女:“那你可否带路?天色渐晚,怕是难以再寻路了,若你答应,我必有重谢。”
停滞一会儿后,采茶女答应了,邢瑛想说点什么,白月沉拦住她。
她认为采茶女说的有理,这身的确张扬。
采茶女走捷径,不一会儿就看到一片硕大建筑,邢瑛打算感谢,掏钱出来,数了数,“要不三枚银元吧?多谢你啊。”
采茶女没接,注视她,邢瑛疑惑,采茶女放下背篓,慢慢走向邢瑛。
“那就,不客气了!”
一阵风似,二人被推开,反应过来,手上的银元没有,采茶女消失在夜色中。
摸了摸口袋,邢瑛低头又掏了掏,猛地回头望回看,惊呼:“那,那小姑娘把我钱袋子抢走了!我的全身家当啊!”
跑得像一阵风,哪里还追的到啊。
白月沉低头不语,邢瑛木木地捡起背篓,抓了一把茶叶,扔在地上发泄。
客栈近在眼前,没钱住,邢瑛苦笑:“要不继续走找个破庙吧。或者我们现在把那强盗抓回来?”
“这是一个教训。以后要记得不露财。”白月沉抬头望天,乌云盘旋于客栈高处,他想到个招儿,指着邢瑛身后,“拿你的小提琴出来,你卖艺赚钱。”
“那你呢?陪我一起?”
白月沉蹙眉,摆出冷脸:“我在客栈里等你。”
死活不干,邢瑛冷哼道:“你想的到挺美,让我一个姑娘家家赚钱,你住客栈享福。你就是个吃软饭的!”
“你露财在先,银两被抢不是我导致。”白月沉朝客栈走去,“自己事情自己负责。”
他侧眼,邢瑛倔强停驻原地,他没在意,但是步子放慢,邢瑛忽地跟上来。
邢瑛冲到他面前,“要卖艺也不是这个时候,我们想个办法,同客栈老板商议,在客栈借宿一夜。”
白月沉紧紧捻着符,默念咒语,邢瑛手里被他塞了张符,符发着淡金色微光,似阳光温暖,温热贯彻全身。
“这符能保护你,你现在寻个人多的地方,凌晨再回客栈。”白月沉再三叮嘱,“邢姑娘,切记别弄丢这符,不然我寻不到你。”
白月沉孤身一人朝那客栈走去,背影仿佛下定某种决心,邢瑛回眸凝望几眼,紧攥符条,暂且离开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