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舞台剧风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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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迎来了演出之日。
深秋周六下午，校园沉浸在一片不真实的热闹之中。为何不真实？这是萧凌此刻的心境。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萧凌仿若置身梦境之中挣扎不起，眼前热闹的一切似与自己无关——萧凌本是南方人，长江北岸某个小镇是他家乡，那里不说普通话，当地方言在外人听来无异于外星语——看着满世界操着国语谈笑风生的人，萧凌直觉自己像是来到了幻境之中，而他是那个谁都看不见的隐形人，无人与他同路。
依约准时到达学校南门，武侠协会参加演出的众人此刻的目的地是南门斜对面那家美容美发沙龙，也不知社长大人林媛是打哪儿拉来的赞助，居然请到了某著名影楼的两位化妆师给演员化妆，这么大手笔，不给他们大奖都说不过去！果不出所料，萧凌一到，众人眼神就往他身上飘啊飘，连王奇学长都不例外。萧凌脸上一热，随即作视死如归状：不就扮女装么！最差也就如花那样了！就凭我这让无数女生艳羡的身材，怎么着都差不到哪儿去！
一进美容美发沙龙，造型师二话不说就把萧凌按倒在椅子上捏着他下巴坐瞧右看，不时地点点头，若有所思，想来是得了他们社长大人的授意可以随意摆弄萧凌那脑袋，在萧凌的眼珠随着造型师的眼神转了1080度之后，终于等来了造型师一句话：“古装女侠造型是么？简单！”造型师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冲着萧凌露齿一笑，萧凌只觉春风拂面心情相当愉悦。啧啧！这造型师倒是个极品帅哥！
不知林媛大社长打哪儿弄来长达45厘米的飘逸直发——当然，这是假发，被造型师往萧凌头上一套，若是只看背影，绝对雌雄难辨。萧凌看着镜子中那个长发人妖，认命地闭了眼，由着造型师摆弄。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终于，萧凌专属的古装美女发型出炉了！重人围在他周围，发出阵阵不知是喜是忧的感叹。没良心的唐琦则是在一旁笑弯了腰，但人家造型师显然对自己的手艺感到相当满意，左手抱胸，右手摸着下巴，看着萧凌直点头。萧凌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刘海略弯齐眉，顶上往后梳一根小辫，红绳缠绕，往后混在散开的发丝之中；鬓角几缕发丝偶尔随风轻飘，自然垂至胸前；后边——萧凌转过身，又偏过头，可惜还是看不全镜子中的背影。其实后边没什么特别，只是简单在靠近末端的地方用绳松散束起，又绕了个发髻，用簪子固定在脑后——因为按照剧本，为强调悲情效果，最后一幕林潇被捆在树上挣扎至青丝凌乱，黄琦自刎前得给她整理遗容。这恶趣味！萧凌内心十分之不满。
“接下去就交给化妆师了！”林媛社长推着萧凌往里间走去。
那边，王奇的造型刚完毕，妆也画毕。看到萧凌和林媛进来，王奇和化妆师不约而同地回头，萧凌和林媛愣了，王奇也愣了。
萧凌看着王奇出了神：这不活脱脱一翩翩公子么！虽说舞台装得化浓了一些，王奇本就刚毅的面庞此刻看起来多了几分柔情，额头光洁眉若远山，抿成一线但嘴角微翘的唇，坚挺的鼻梁，还有——正和他对视着看不清情绪的那双眼睛……
王奇则在想着：这小孩的发型配上那张脸，现在看来却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秀气！想起化妆师的手艺，不由得万份期待妆后的萧凌……
“怎么？两位看傻眼了？莫非！看上对方了不是？”林媛在一旁不怀好意地贼笑，继续说，“学长你的发型看上去真不赖啊！虽然只是简单往后用绳子束了一下而已，看上去颇有黄琦公子的韵味啊！”是啊，人家不过把直发——不对，假发往后松散一束，再化个妆，就成了翩翩公子，要再配上利器或是折扇之类，可不是活脱脱从武侠小说中走出来的高手么！
收回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王奇微笑：“萧凌，我很期待！”
这人，还真总是在笑呢，真不知彩排时那七情不动的样子是怎么装出来的！萧凌尴尬赔笑：“我也很期待，呵呵……”
两人交错而过。
随后，萧凌再次被按倒在椅子上，这次摆弄他脑袋的，是化妆师。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厚厚的粉底砌墙似的涂遍了萧凌的脸蛋……
十分钟过去了……化妆师拿着笔在他脸上细细描摹……
眉、唇、双颊……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末了，眼睛，贴上双眼皮贴以使眼睛看上去更大更亮；涂上淡淡眼影，画上眼线，梳理睫毛……
萧凌瘫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因为社长大人正在旁边盯着他，萧凌一有异动就泫然欲泣，生怕萧凌临阵脱逃。
“这唇蜜是橘子味儿的，味道不错，但别吃了啊，不然还得补妆！”化妆师给他画完唇线后打趣，他从这男孩紧绷的脸部肌肉中觉察到了某种称之为紧张的情绪，想要缓解他的心情。萧凌下意识添了下唇，嗯，味道不错，却意外听到了明显吞咽口水的声音——来自一旁盯着他的社长大人——“社长想吃么？味道的确不错啊！”萧凌奇怪问。社长又咽了声口水，忙不迭点头，吼道：“萧凌你别说话！”化妆师笑了笑，不发一言，补上被萧凌舔去的唇蜜，心想：她想吃的可是你而不是唇蜜哦！可怜的小红帽！
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了，萧凌的妆终于搞定。“OK！看看镜子里的你吧！”化妆师语调轻柔，让萧凌感到有些不真实。
终于画好了啊！萧凌起身，看向面前的镜子——这谁！？萧凌开始左右张望——嗯？没看到镜子中的人在现场啊！再度望向镜子，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反复几次，萧凌终于确定，镜子中的人物不是在场的其他什么人，正是他萧凌本人无疑！
萧凌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这水灵的姑娘真是他？白皙而红润的脸颊，一对柳叶眉，再加上那明眸皓齿，让人看了忍不住咽口水……等等，什么时候他那刚硬的脸部轮廓变得如此柔和又带着几分英气了？化妆果然是个神物！某社长大人在一旁看呆了，好一阵回不过神。等回过神，凑到萧凌跟前得意大笑：“看吧看吧！我们没骗你吧！让你扮女装果然是十二万分的正确！噢！我果然是英明神武的社长啊！哦哈哈哈哈！”萧凌在一旁嘴角抽搐，却也是没从镜子中看到的景象中回过神来。
林媛的大笑引来了其他同伴，首先进来的是王奇，看到萧凌，愣了几秒，但迅速回过神，露出他的招牌微笑打趣他：“果然不负我的期待！很有侠女风范！”
唐琦看到了，不可置信地走到萧凌身边，爪子就要凑到他脸上，却在社长刀子般凌厉的眼神中讪讪收回了手；敢情在社长心目中林潇这位美人不是唐琦这小配角可以染指的！唐琦不甘心，深情望着萧凌，温柔道：“林潇！哦！我的一颗芳心就此为你沦陷！请嫁给我吧！我会给你幸福！”
萧凌斜过去一眼，怒道：“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哗啦啦——”谁的心碎了一地？在场众人在听到了美女声音后，从美梦中惊醒，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
是的，这样的美女，声音必须要配音来掩饰！
众人在路人差异的目光中回到学校，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米的路，却让萧凌走得汗涔涔，路人的目光让他感觉犹如芒刺在背。王奇学长顶着一头秀发，表情却是相当淡然。那“白须老人”——古木扮演着则是如萧凌一般，万分不好意思。萧凌走在王奇学长旁边——社长大人要求的，主角之间要好好培养感情才是——忍不住问：“学长你以前参加过这种类似的活动？”
“是啊，常常被你们社长拉来当免费劳力！”王奇语中犹带笑意。
“那是学长你长得帅吗！男主角非你不可啊！要没了你，我们的剧作家哪儿能写出这么优秀的剧本啊！” 林媛得意道。
“别看你们社长平常不太正经的样子，在她带领下武侠协会搞得比以往任何一届都出色！这两年来，几乎所有活动都大受好评，像这样的舞台剧，连平常不怎么关注武侠的同学都会前来捧场！”王奇的笑意加深了。
“学长你确定她们不是冲着身为大帅哥的你来的么？”萧凌不由得打趣，其实他还想说：学长对社长好像很有好感啊！这么想着，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感觉怪怪的。
“哈哈……你小子也学会拿学长开涮了！” 林媛大笑。王奇只是一如既往地温柔笑着。
……
其乐融融的氛围中，一行人到了借用的教室，套上了从学校话剧团借来的服装，拿上了道具。一身湖绿罗裙，手持未出鞘的利剑，萧凌俨然武侠小说中穿越到此的侠女；白色长衫的王奇则是拿着折扇悠闲地扇着，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萧凌——此刻萧凌正盯着自己手中的剑：这道具怎么比平常排练时用的要重上许多啊？
“萧凌，这剑是我室友家中收藏品，可不是道具，她一听说咱们要演舞台剧，死缠着我要用这真剑；那啥，你和王奇用的时候都小心些哈！”林媛说罢冲他俩挤了下眼。萧凌顿觉手中之剑更沉重了。王奇则是一脸不可置否：“喂，你室友太乱来了吧！”
唐琦凑了上来，手举数码相机，如老鸨般吆喝着：“众位众位，看过来看过来，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我们岂能不留几张纪念！”众人依约站好，萧凌王奇被众人推至中间，173的萧凌衬上182的王奇，不是一般的般配，镜头里，唐琦叹曰：“好一对璧人！”照了几张，众人自觉退散，独留林潇黄琦。“男女主角不可多得的艳照啊！拿到学校论坛上卖钱去！”唐琦心里打起了主意，正愁没论坛币看在线视频呢！之后又单独给萧凌照了几张女装照，啧啧，极品啊！让女人都羡慕不已的容颜和身材啊！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一行人胡乱吃了些东西，出发前往演艺厅，足可容纳500人的大厅此刻座无虚席。过道上都站满了人，虽说林媛大社长没在现场指挥，部下们还是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维持入场秩序，接待兄弟院校武侠协会，引导特邀嘉宾——在本市的几位当红网络武侠作家，当然，像金庸古龙般的大师级作家他们是找不来的。萧凌不觉感慨：林女侠你果然如王奇学长所说，领导有方啊！
这主持么，自然是本校武侠协会的社长大人——林女侠，以及知名网络作家——萧箭萧大侠；又是帅哥一枚啊！
简单的开场白后，很快进入表演环节。
参与院校总共十二所，也就是总共有十二个节目可看。值得一说的是本校附近那所“和尚庙”给众人献上了一出华丽的兄弟情谊，三位男主角闯荡江湖，十步杀一人，斩尽人间恶贼，彼此肝胆相照，惺惺相惜，看得协会众腐女花痴不已，在座更是不乏口哨声，赞叹声，此起彼落白光闪闪。
萧凌他们最后出场，将整个活动推上又一个高潮。萧凌扮演的林潇往舞台上一站，顿时惊艳全场！173身高的侠女，看似柔弱却又英气十足，目光炯炯，古代美女来到了现代啊！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林媛大社长在他胸前塞了什么东西充场面，愣是没充起来——不过无妨，这样看着更有一股子中性美，这年头，流行的不正是这气质么！林媛社长实实在在地达到了她的目的。
……
灯光暗了下去，又亮了起来，被缚在千年古木上的林潇面露哀色，痛苦挣扎后发丝凌乱，英气的双眸此刻尽然悲伤，颤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走！快走！求求你了琦哥！”
自废毕生功力的黄琦在地上挣扎着，并不回应她，反而看向那妖女，目光凛冽，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耗尽了他全身力气：“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放了她！”
“放了她？好！如君所愿！”妖艳女魔头用剑慢慢挑断绳子，满意地看着黄琦，“这下，好了！”说罢利剑一刺，没入前胸，一剑穿心，拔剑，血溅三尺……“不——！”黄琦哀号，双眼瞬间失去了神采，看着林潇缓缓滑落在地，眼中看不到悲伤，看不到愤怒，只剩下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台下一片唏嘘……
黄琦挣扎着爬过去，努力地，缓慢地终于到达了，这部足两米的距离，黄琦爬了整整3分钟！他费力地抱起林潇的头：“林潇！别走！我不准你死！别丢下我！我命令你不准死你知道么？！”
不少女生泪光闪闪……
林潇动了动唇，此刻她青丝凌乱，呼吸急促，胸前更是不断渗出鲜血，微弱的语声传入黄琦的耳朵：“琦……琦哥，对……对不……起，林潇……不能……再陪你登山……看日出日……落了，这，这是我唯……唯一能为你做……做的……事了，能为你而……死，我……我很高兴，琦……琦哥，好好的……活……活下去，连我的……的份……一……一起……我……我……你……”话未尽，人已逝。黄琦一动不动，剩下的话，他懂，他在等她说完，可终是未能如愿：“林潇？林潇？”此时黄琦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得吓人，亦温柔得吓人。
“真狗血！”不少男生心道。
灯光暗了下去。
灯光打开了一半，昏暗朦胧的舞台上。
被浸染了林潇鲜血的千年古木此刻化为人形——一袭灰袍，白发苍苍，对那抱着林潇尸体失神的黄琦道：“你可愿以你的生命作为交换，为你心系之人报仇？”
黄琦愣愣地点了点头，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灰袍老人消失了；黄琦站了起来，顺其地上的剑，与那妖女一决生死。数十招后，妖女败下阵来，利剑穿胸而过，妖女惨叫，血溅五步，命丧黄泉。黄琦收剑，走到林潇遗体边，整了整彼此的衣衫，理了理林潇散乱的青丝，轻声说了句：“谁说你不能再陪我看日出日落了？你不能陪我，我去陪你……”
台下早已一片啜泣之声……
温柔的吻落在林潇嘴角，“我好像还没说过，我爱你。有些话，我不喜挂在嘴边，但我会以实际行动证明。我，黄琦，爱林潇一辈子。若是有缘，来生再会！”说罢自刎于林潇跟前。
角落里俩小女生抱头痛苦……
灯光再度彻底暗了下去，舞台上的人消失了踪影。
荧幕亮了，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黄琦牵着林潇的手，漂浮在那高山之巅，远处，一轮红日喷薄……音乐响起——正是那小提琴独奏《梁祝》，画面上出现两只蝴蝶翩翩起舞……
台下爆发出一片掌声！
“好，现在我们把从观众那儿收集来的问卷整理出来了，现在有个问题，咳，是问林潇的：你为何愿意为了一个可能并不爱你的人如此付出？”社长主持人在那儿奸笑。
萧凌接过话筒，轻蹙了下好看的眉毛：“其实，这个问题，……”还没说完台下爆发出一阵尖叫：“什么？？是个男的？？？”
早看穿了的人在那儿偷笑，瞬间恍然大悟的人一脸不可思议，不少男生更是脸部扭曲——敢情他们一颗真心全叫社长大人最后这一出给恶狠狠地敲碎了……
王奇在一旁偷着乐，眉梢上扬，紧抿着的唇也是弯起好看的弧度……
“等等！那刚才接吻的岂不是？！”又一声尖叫。
是啊，是两个男生。萧凌忍不住忿忿不平，剧本中明明没有这一段啊！这学长居然趁他装死这么对他！莫非是社长授意？这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这下这节目想不得最多票都不可能了！
结束后一行人去庆功宴——学校附近的烤肉店，社长一早在那儿订了座，协会大大小小二三十号人浩浩荡荡霸占了半个烤肉店。
萧凌忍不住问王奇：“学长，最后那段剧本上没有啊？社长让你加的？”
“你说呢？”王奇看着他若有所思，微笑补充道，“我只是恰到好处地掌握了观众的心理而已。”
“拜托！我可没授权他这么做！”林媛眼冒寒光，继而放柔了语气，一脸暧昧，“八成是王奇学长看你太美太惊艳了忍不住就吻了你！你也知道，你那女装可是倾倒了台下一干俊男靓女呢！男女通吃，不简单啊萧凌！托你俩的福，演出大成功哎！”
萧凌噤了声，不自在地看向王奇学长，心想那是化妆的我，不是真正的我，他吻的自然更不可能是我！
却没料到此时王奇也正看向他；见萧凌皱起了眉，王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直觉想去抚平那微蹙的眉……
自舞台剧之后，萧凌就再没见过王奇，当时也没留下联系方式，只知道，那时候的王奇是哲学系大四学生，单身，已保研，属于闲到发霉的人，过着猪一般悠闲的日子。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但也不能怪萧凌误解，他所知的已保研的学长学姐大多过着如此生活，羡煞那些个死命啃书准备考研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舞台剧风波（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