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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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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任声平时倒也一副寡言清净的模样,但是很少像今天这样肃穆中竟然带着些许锋利阴鸷。
顾小甜一时间愣在原地,脑子倒是不转了。
她知道任声生气了。
任声和父亲关系闹得那样僵,对家里的事情自然敏感万分。而顾小甜从任教授那里回来后,就在二手网站上搜索起他父母的结婚戒指,让他如何不起疑心。
因为他知道顾小甜这人虽然傻里傻气的,但向来做事还算有分寸,不会过分逾矩。而她这么唐突地在二手网站上搜索父母同款的结婚戒指,自然是出了什么事了。
任声心细,脑子里的想法已经过了数条:难道是父亲已经有了新欢,新欢将戒指给卖了?难道是父亲已经不想再拥有任何和母亲相关的东西,所以主动将戒指给卖了?
这些想法让任声又气又急,涌上心头的是屈辱和不甘。
他没有办法忍受一个忘记了母亲的父亲。
他任声都不敢忘,那他作为母亲的此生至爱,怎么敢?
所以此时的他一时间失了分寸,而人在情绪上时,是万万不自知的。
顾小甜本来也是好心,想帮任教授找回戒指,也借此机会看能否让父子两人重归就好。而此时戒指还半点消息都没有,任声这边就已经快崩了。
顾小甜讨好地说道:“少爷,你回来啦?去哪儿啦?”
她在笨拙地尝试转移话题。
任声何等聪明的人,岂会被顾小甜牵着鼻子走。他只冷冷说道:“回答我的问题。”
任声这冷漠的态度有些刺伤顾小甜,但是她强压住心中的委屈,还是挤出笑容讨好道:“少爷你好识货,一眼就认出来了。”
任声仍然是面无表情,但语气中暗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顾小甜,不要说废话。”
顾小甜忐忑不安地走近任声,脸上都堆着僵硬的笑容,随便扯了个理由:“我觉得这戒指挺好看,也想买一枚自己带。”
“顾小甜,这戒指是结婚对戒,你刚刚分手,难道这么快就找到新欢要结婚了?”
“……”
“顾小甜,你不要当我是傻子,扯这么拙劣的谎来骗我。”
“……”
“顾小甜,你难道觉得去了那边一趟,听他说了些老故事,看了些旧照片,就能插手我家的私事了?”
这句话终于狠狠地刺痛了顾小甜的心。她或许鲁莽了些,但是插手私事这个罪名,她担不起。
私事这个词,倒是将她狠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了。那个脆弱的忧伤的而又敢敞开心胸的任声,和她一起看月亮看大学生踢足球,又在家里橘黄的灯光下吃着冰激凌,说着他内心最惨痛的伤疤的任声,去哪儿了?
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他的私事。
难道他们俩之间,就只能有公事了吗?
顾小甜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而盛怒之下的任声,看到眼前那个平时和向日葵一样绽放的女孩,在眼前一瞬间枯萎了一般,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
他之前告诉过自己,不想再看到顾小甜哭。
而此刻,他才发现,他甚至不想看到顾小甜不开心。
顾小甜走近他,却低下头合上电脑,紧紧地抱在胸前。
她迈着步子沉沉走回自己的房间,走到半路将头测回一半,侧脸是好看的,只是睫毛低垂,有阴影打在脸上,语气冷淡:“少爷,麻烦你以后不要偷看我的电脑。”
她回到房间,静静关上了门。
她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她也不知道,素来脾气好不计较的她,为何今天会如此心凉,她觉得好像她心口好像泡在柠檬汁似的,又酸又疼。
不知道躺了多久,传来了一声敲门声。
怯怯的。
她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点无端的期望来。
但是她仍然是生气的,翻个身将头埋在另一边,并不理会这声敲门声。
又敲了一次。
她将被子盖过头顶,还是不理会。
门外传来任声的声音:“该吃晚饭了。”
顾小甜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这意思是让她顾小甜给他任声做饭吗?
这么大少爷范儿吗?
“我买了肯德基全家桶,麦当劳麦辣鸡腿堡,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少冰少糖的多肉葡萄奶茶,还有抹茶千层蛋糕。”
听到这话,顾小甜把被子从头顶偷偷拉了下来。
但是她还是不想和任声对话。
所以她要保持安静。
任声等了半晌,看顾小甜还是没有动静,隔着一扇门,不知道声波是不是也受到了影响,顾小甜竟然听到他语气里有一丝讨好:“要吃吗?”
顾小甜终于开了口,硬邦邦地甩出两个字:“不要。”
然后门外就没声了。
顾小甜这下居然觉得更生气了。
她发现,她居然没出息地期待着任声继续邀请她吃晚饭。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胳膊上的肉,告诫道:顾小甜啊顾小甜,不要被资本主义轻易侵蚀啊!抵挡住糖衣炮弹的战火!
过了一阵,又传来一声敲门声。
还有任声的声音:“食物给你放门口了。”
他顿了顿,声音清冷:“别饿着了。”
似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心疼。
顾小甜登时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将耳朵贴着门听着门外的动静,听到脚步声走远,她才将门打开。
门口摆着一堆好吃的,还是热气腾腾的。
不见任声的踪影,客厅里也看不到。
她像老鼠一样,将食物搬运到房间里,又关上了门。
再怎么生任声的气,也不能和这么多好吃的过不去不是。
她顾小甜才不会委屈自己呢。
就是买太多了,她根本就吃不完啊!
她啃一口鸡腿,又吸溜一口奶茶,看着满桌琳琅满目的食物,又高兴又惆怅。
心里的气也消了七分。
而随之而来的是一丝惶恐,这人家家里的私事,她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呢?
私事这个词,到底还是戳到了顾小甜。
人与人之间,终究是有那么一条无形的线隔开的。
这条线平时看不见,并不代表不存在。
两个人住得那样近,却又似乎隔得那样远。
一夜过去,看上去是相安无事。
到了第二天,顾小甜一出房间,就看到客厅里的任声。任声一身白衣,倒是清爽舒适,养眼十分。帅到顾小甜几乎都对他无法生气。
顾小甜暗骂自己没出息,还是板着脸去了洗手间洗漱。而洗漱完毕刚出来,就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
任声看到她,说道:“我买了早餐,一起吃吧。”
顾小甜一看,煎饼果子,豆腐脑,嘎巴菜,炸卷圈儿,这不正儿八经的天津早餐吗。
她拿起煎饼果子一看,还是绿豆面的,居然不是大街上常见的白面的,看起来是够地道的。
任声说道:“你不是想吃天津早点么。”
顾小甜这才前两天她和任声去帮孔繁星工作室搬家的时候,路过一家天津早餐铺子,可惜当时铺子关了门,她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嘴。
老实说睡了一觉,气早就消了,只是看到任声,她还是忍不住别扭。
于是她决定矜持一下,便拿乔冷冷地说:“哦,谢谢。”
说罢直挺着背,故作优雅地坐了下来,一口一口喝着浇上热腾腾卤汁的豆腐脑,那嫩豆腐在嘴里都要化开,而冷气安静地吹着,真是惬意。
她藏住这份惬意,仍然是静静地吃着豆腐脑,像个优雅贵妇一般。
任声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径直坐了下来,给她递过一张纸巾,柔声说道:“别掉在衣服上了。”
顾小甜头也不抬,语气轻柔,却像风里带着沙子一般:“这是我的私事,脏了就脏了。”
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脏了我帮你洗。”
顾小甜手上的勺子一顿:什么时候少爷居然还愿意帮我洗衣服了?高高在上的少爷蹲坐着搓一件女士T恤,想想都好笑。
她抬起头来,斜眼打量他:“你洗?”
任声看到顾小甜终于有些松动,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给你送街角的干洗店。”
“……”
他又补了一句:“回来的路上,给你带楼下的冰激凌回来,据说出了新口味,杨枝甘露的。”
顾小甜心里一动:少爷这是在服软道歉吧?
她想了想,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又挺直腰杆,正色道:“少爷,我昨天其实有些生气。”
任声叹气:“我知道。”
“在我看来,你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我插手你家的私事。”
任声仍然叹气:“我知道。”
“我还是有点伤心。”
任声忍住想要上前搂住顾小甜的冲动,听到她这样坦诚地说出内心所想,也真诚地说道:“顾小甜,我很抱歉。”
顾小甜有些愣住,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任声说对不起。
那初见时特立独行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少爷,竟然在说对不起。
任声继续开口说道:“从小我父母就忙,我总是一个人。后来读了书,历届的同学都比我大,总拿我当小朋友看,我也便总是独来独往。毕业后我更是特意避开了接触人的工作,成天和书本电脑打交道。”
“我给自己画了一个圈,设置成我的安全地带,任何人闯进来一丢丢,我的警铃就会响,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将他们推出去,守护好我的安全地带。”
“顾小甜,我向来知道我身上身上有很多缺点,只是碰上了你,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日日交往,我才知道这些缺点有多么致命。”
“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但或许,我想学会如何与人交往。”
任声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他语气真诚,声音恳切,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温润如玉的光芒。
顾小甜吃惊得嘴巴微微张开,这段话太难得了,任声竟然愿意将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
这像那浑身是刺的刺猬,突然毫无保留地露出了软肋。
如果这时她再在软肋上刺上一刀,即使只是轻轻一划,那可能这只刺猬终身都不会再露出软肋。
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少爷,我也有错,我不该不和你沟通,便瞒着你做一些调查。”
“少爷,你是我在帝都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很珍惜。”
“或许是这份珍惜,让我冒失了。”
“我也还在慢慢摸索如何与人打交道,如何与人做朋友,如何让对方快乐。”
“少爷,不管怎样,我希望你知道,我只有好心。”
任声望着一脸坦率又诚恳的顾小甜,眼底闪过一丝感动和笑意。
他又将纸巾递给顾小甜,语气里是淡淡的笑意:“擦擦嘴角吧,干洗要钱的。”
顾小甜接过纸巾,将嘴角擦拭干净后才嘟囔道:“小气……”
他语气里的温柔之意更甚:“那你现在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