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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0、完美校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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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秒定身时间过去了,三十秒的理智下降时间也过去了,袁松却依旧站在原地,面上有些崩溃的恍惚。
几人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瞧见他眼神中的痛苦,基本可以断定他已经信了纸上的内容。
放下心,李宁玉坐回椅子上,拿起牛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保险起见又动用[巧舌如簧]技能,对他摆了摆手再次施加暗示:
“你可以走了,之后应该要想办法离开这里,而不是助纣为虐。”
袁松恍恍惚惚地弯身鞠躬后离开,强制性的被植入一段记忆,尚需要时间适应。
吃到半截的早饭得以继续,一共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顾晓梦快速将那一小碗粥和半根油条吃掉,干脆地撂了筷子起身离开,“我先走了。”
正事办完一刻都不愿多待吗?
李宁玉垂下眼,嘴巴里的三明治仿佛突然被吸干了水分,干硬粗粝,硬生生吞咽下去,哽得胸口发疼。
短暂的早晨休息时间转瞬即逝,学生们都回到教室上早自习,安安静静没发出一点声音,而往常时刻盯着教室里有谁违规的袁松一反常态地低着头在发呆。
所以当班主任史老师进来检查违规,发现记录本上是空白的。
但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他也没在意,随手放回本子出去了。
第一节课又是抽背环节,昨天太紧张了没意识到还可以作弊,过后便缠着程新帮她,但当时私聊功能是否能用两人还不清楚,所以保险起见司嘉还是将课文背下来了。
她记性不差,脑子也灵活,只是性格闹腾总静不下心学习,结果进个副本还被迫努力了一把。
事实证明,她们很有先见之明,抽背环节的私聊功能是被禁用的,试炼场不准钻空子,今天仍是好运地没有被抽到。
听了一节课不知所云催人入睡的文言文,下节课李宁玉一进来,班里的学生顿时振奋。
不用担心挨骂挨打,又能欣赏老师的美貌,NPC学生们都多了些精气神,不像以前那么战战兢兢死气沉沉。
老师这次没急着讲课,将数学书和一沓纸放到讲台上,眉目平和地望着底下的学生,然一开口就是重量级发言。
“你们想离开这里吗?”
这个问题,以前从没有老师以这种闲谈般的姿态提起过,他们多是以威胁的口吻,告诉学生如果不听话就永远别想出去。
奴隶主不会苦口婆心浪费时间跟奴隶好声好气地讲话,只需要有强大的武力,就可以将奴隶轻松镇压。
学生们一时怔愣住,没有人开口讲话。
李宁玉停顿片刻,见依旧没人说话,循循善诱继续道:
“只有你们成绩能大幅度长进,你们父母看到了才能将你们接回去。”
“这里的日子有多不好过你们比我更清楚,真的不想出去吗?”
不知是哪句话戳痛了这些学生,终于有人陆陆续续地举手,但无一例外神情都是蔫哒哒的。
“出不去,父母不肯带我们走。”
“我爸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待满一年,学费才不算白花...”
“我妈太忙了,只能打电话,根本不会来见我。”
这里的学生已经木然到这种程度,平常基本不会触犯规则,不知已经度过了多少个十天,但依旧还留在这,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都不好处理啊,李宁玉暗叹一声,面色却不变,语气平静而笃定:
“只要你们能连续十天未触犯规则,并且连续三天数学和英语小测全部及格,十天时限一到来找我,我来和你们的父母谈,请相信,我一定能把你们送出去。”
为了加深可信度,她直接开启了技能,所以哪怕心有怀疑,这些学生也会本能地相信她的话,眼里顿时重新燃起希望的光彩,直勾勾地盯着她。
见时机成熟,李宁玉将讲桌上的试卷发了下去,这一节课就用来讲晚上要考的卷子,能听懂多少是多少,剩下听不懂的就背答案。
那四个试炼者不受技能影响,最多只是晃了晃神,但看她说得那么笃定,便想着先观望观望,如果是真的就搭一趟顺风车,倒时没准他们也能直接离开学校呢。
都是试炼者,顺便的事,对方总不至于那么小气,不乐意帮忙吧?以至于一个个毕业多年的男人真就认真听起了课,回头学起高中的数学知识。
连袁松也被影响,早上被施加过一次暗示,如今更是深信不疑,放弃了继续给校长办事,盯着黑板听讲十分认真;只可惜进展不大,一半都没听懂,只能靠背了。
让学生重新燃起学习的热情,这应该也算是“好老师”吧。
顾晓梦在底下走神,时不时被讲台上娓娓道来的女人吸引,下一秒又快速强迫自己移开眼,整节课都是在两方拉扯下度过的。
下课铃声一响,李宁玉想故技重施把三人叫走,但底下的学生以为老师在给她们开小灶,又清楚这老师好说话,好几个急躁地想多点时间学习或背题的学生都要求跟着一起去。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李宁玉着急想和顾晓梦讲清楚,如今算是又泡汤了。
乌泱泱十几个人挤进办公室,潘汉卿见状正好把英语卷子也发给了他们,让他们两卷一块背。
顾晓梦淹没在人群中,甚至没给李宁玉瞧见自己的机会。
直至中午,下了课顾晓梦又准备故技重施快速跑路,却不想刚到一楼大门走廊拐角处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
“晓梦...别再躲着我了。”清冷中含着点仓惶的声音于身侧响起。
似唯恐被挣脱开,她攥得极紧,五指陷进黑白拼色的校服,指甲苍白得鲜明。
午饭时间,人潮都在向外涌,两人顿步在其中,时而被无意冲撞。
顾晓梦紧了紧下颌,不敢转头看她,亦不愿与她在这里继续纠缠,索性直接带着她继续朝外走。
“过会儿再说。”
离开楼内到操场空旷的地方,远离人群,顾晓梦才停下脚步动了动胳膊,试图令她松手,“你要干什么?”
“这应该是我问你...”李宁玉尽力想将气势提起来,可仍是因仓惶显得弱气,死死攥着她的胳膊不肯松开,眼里闪过一丝水光,“为什么要躲着我,起码告诉我是我做错了什么?”
顾晓梦胸口遽然一堵,恍似有尖锐的碎石掺入空气,剐蹭过整个胸腔又顺着气管吐出,血肉模糊的疼痛,口中仿佛也涌上股掺杂苦味的血腥气。
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应该很清楚。所以别说出这样卑微的话…
你是李宁玉啊……
“…没有。”她的意识好像飘起来了,听到自己艰难脱口的话都产生了一种飘忽的陌生感,带着种涩然的哑意:“你没做错什么,真的。”
像是怕她不信,便格外强调。李宁玉心稍安,手指松了松,可却更为不解:
“所以你为什么要躲我?”
“……”
“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顾晓梦答不上来,索性倒打一耙,按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其拨了下去,侧过身避开她的视线。
目光滞落在前方的虚空,她忽而好似将自己浸入了另一个空间,僵硬着扯了扯唇角,声音裹着巨大的钝涩感,偏生她仿佛无觉:
“你喜欢我吗?还是爱我?”
李宁玉忽感到一阵脱力的心慌,“我——”
她却如急切地想要逃避什么一般快速将其打断:“我知道。”
李宁玉迷茫地怔住。
顾晓梦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胀到喉咙与胸腔发疼,声音却轻而又轻:
“我知道…你喜欢温暖的人,在那个年代,我这样的人很少见吧?我家世好,才能在战争年代依旧活得肆意,但当换成一个和平的年代,人人都可以活成曾经的我。你看司嘉,同样是这样活泼阳光的性格,你喜欢她吗?”
从茫然到难以置信,李宁玉几乎忘了呼吸,定定盯着她的侧颜,嘴唇翕动半晌,才干涩地吐出几个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
顾晓梦睁开眼,疲惫感随着那段话脱口而迅速席卷全身,眸底盛着巨大的空茫,抬臂随手一指站在不远处看戏的司嘉,语气好像提前设定好的话语,不经大脑地吐出来:
“你不若多去瞧瞧那些后世的孩子,而不是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正在竖起耳朵偷听的司嘉当即浑身一紧,心脏都被吓到险些停跳,赶紧拉着程新后退两步。
救命这是什么修罗场!梦姐我把你当姐你不能害我啊!我老婆还没追到啊!!
李宁玉瞳孔倏而微缩,全然没注意到那边二人的动作,紧盯着顾晓梦双唇有些抖,难以置信到近乎涌上些绝望,哽涩的嗓子似随是能抖落下灰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不知道!”
本不欲打扰她们的潘汉卿实在看不下去了,太阳穴突突直跳,拉住即将崩溃的李宁玉直接往楼那拖,“你们俩都先平复一下,有什么事等脑子冷静了再说。”
潘汉卿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轻松将人拉走,准确得说是因李宁玉已经无甚气力抵抗,咬着牙望着那站在原地仿佛石塑般毫无反应的人,鼻尖一酸,眼泪终于决堤。
她忍受得了顾晓梦一次次推开她,前提是顾晓梦没有把她推给别人。
混蛋……
混蛋!!为什么要这样…
直到二人进楼再瞧不见影子,侧对着门口的顾晓梦终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双腿忽而一软,脱力地趔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面色白得像纸,眸中有种急欲逃离什么的焦躁感。
司嘉和程新有些担忧地上前,本想伸手扶一扶她,又不太敢。
“梦姐,你还好吗?”
显然不太好,虽心知这是一句废话,司嘉还是下意识问出了口。
顾晓梦没有回答,胸腔里难以言喻地心悸与焦躁折磨得她快疯了,不愿意回想前一刻她说过的话,右手指不自然地磨搓着,极其渴望烟雾涌进胸腔将其淹没。
忽想起那件风衣外套,里面似乎还有盒未抽完的烟,她当即将其拿出来,颤着手掏出烟盒,将风衣丢回去,取出一根烟快速叼入口中,泛白的唇抿了抿烟头,神情像个毒瘾发作的病人渴求解除痛苦,急躁地望向两人:
“有火吗?”
“有...”司嘉犹豫地递出一个打火机,帮她把烟点上了。
因为生前有些烟瘾来这后下意识备了打火机,本来打算戒了,没想到在这派上了用场。
长长地吸上一口,许久未抽过烟的身体并不适应陡而涌入肺部的烟雾,但那些呛人的烟雾足以掠夺挤走那些杂乱的情绪,留下短暂的空白,多出一丝喘息之机。
好像人饿极之后突然得到食物,为了填饱肚子只能囫囵咽下,顾晓梦快速地吞吐着烟雾,一根烟在不足一分钟内便只剩下烟头,于是她取出了第二根。
司嘉和程新就呆站在一旁看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整个区域烟雾缭绕,短短几分钟就多了好几个烟屁股。
“姐...梦姐,差不多行了,一会儿被人看见了,学生不能抽烟的吧...”司嘉表情焦急,也不知该如何劝,更没胆子上手抢。
这会儿刚好饭点操场上没什么人,要是被哪个老师瞧见可遭了。
顾晓梦靠着烟雾保持几分理智,心知她所言有理,所以索性动身朝教学楼后面走去。
两人更傻眼了,面面相觑几秒,赶紧抬脚跟上,一走到楼后选了个监控死角,顾晓梦取出攀爬飞爪竟是想上楼顶。
得勒,终于知道昨天死活找不着的人是藏哪儿了...
“梦姐,不是我乌鸦嘴啊,你现在状态不好,上楼顶小心摔下来,反正这也没人,你就在这抽吧。”
顾晓梦垂眸瞧了眼自己的双手,干净纤长,但极细微的颤抖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得到。她长呼出一口气,没再执着于上去,转靠到墙壁上闭起眼调整呼吸。
两人仍是不太放心,但毕竟没有那么熟悉,甚至不知道她们二人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也不敢多劝,只能安静陪在身边,起码能在她做出不理智的事之前进行劝阻。
楼内,潘汉卿带人回了五楼宿舍,环境比办公室私密些。
将妹妹安置到沙发上,见其满脸的泪,又拿来一盒纸抽放到她身前。
李宁玉眸光晃了晃,从呆滞脱力的状态渐渐回过神,眼泪却流得更凶,紧抿着唇未发出一丝声音,双肘撑着膝盖将额头抵上半握拳的双手,隐忍着重组险些崩溃的情绪。
“小宁...”潘汉卿头疼得要命,在心中叹了无数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肩,“她的话你别当真,不知道又哪根筋搭错了...说出这种话,她一定比你痛苦,现在指不定躲哪哭呢。”
李宁玉咬住下唇,拳头又紧了紧,却压抑着将溢出的哭腔说不出一句话,已经不敢信他所言为真。
若真的在乎,又为什么要把她推给别人...
“真的,你相信哥,好歹生前我和她接触过不短的时间,她对你的感情我看得清楚。”
潘汉卿愁死了,顾晓梦怎么总发疯,惹哭了人又不管,现在不像小时候了,给颗糖就能把人哄好,这种感情间的事他拿什么哄啊。
“你平静一下,不要胡思乱想,我去把顾晓梦给你抓过来,今天这事必须说清楚!”
他气哼哼地大步出了门,李宁玉慢了半拍才抬头,没来得及拦,呆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半晌,默默脱了鞋在小沙发上缩成一团,将脸埋入双膝与臂弯。
难言的疲惫感令她生不出多余的力气再去多做什么,只想长长地睡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噩梦一场。
意识在寂静中渐渐落入迷蒙,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潘汉卿的嘱咐声。
“给我好好说,打开板面时刻盯着你的理智值,下降太多立刻闭嘴听见没!”
“你再折腾,我可不认你这个妹媳了。”
李宁玉揉着发疼的额角抬起头,恰好瞧见潘汉卿扯着有气无力的顾晓梦的胳膊进了门,像是压着嫌疑犯似的往前一推,而后径直后退到门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