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执gl[无限]》噤声Silence

47、47、完美校园（一）

　　可哪怕什么都听不见了，那咚咚的清脆声响却依旧回荡环绕在耳边，滞留在脑海中不愿离开，又顺着堵涩的喉管往心尖里钻。

　　顾晓梦抓着被褥的一角，指骨用力到泛白，从被褥中探出头死死向后仰着，修长的颈项拉伸至喉骨与筋脉明显凸起，艰涩的喘息，恍如一条濒死的鱼极力从空气中汲取着氧气，隐忍压抑着胸腔中锐痛如针刺的翻滚的热浪与绝望。

　　运气太差，她怎么就听见了。

　　听见了，又该怎么再迫使自己遗忘。

　　她要一次次强求李宁玉厌恨她，时时刻刻想着如何将人推远，可她怎么能说爱呢？

　　她怎么能说爱呢...

　　心脏处在退败溃亡的边缘，可之前历历在目的死亡景象始终如一根尖刺埋在她的神经之中，每当生出妥协的念头就陡然冒出狠狠扎她一下，令她进退维谷。

　　顾晓梦束手无策，便只能想着逃避了，第二日门都没出，洗漱完一大早就以组队卡发起邀请，待两个队友同意后直接进了副本。

　　哪怕李宁玉多半会跟进副本，但她起码不用在听到那三个字后的第二天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与李宁玉单独面对面。

　　就容她再逃避一次吧...

　　...

　　这次的副本又与往常不同，顾晓梦并没有第一时间试炼场中，而是仿佛陷入一片虚无，先听到了提示音和浮现在脑中的一排排字：

　　［叮，欢迎来到《完美校园》试炼场，请选择你的阵营：

　　1.学生

　　2.老师］

　　顾晓梦微蹙了下眉，像这种没头没尾的东西，无法判断选项好坏，只能随便选择了。

　　未多做考量，她选了1选项，下一瞬便袭来一阵熟悉的眩晕感，再睁眼已换了副场景，意识清醒的瞬间跳出任务：

　　［叮，任务已激活！

　　（学生阵营）

　　〖试炼名称〗：完美校园

　　〖类型〗：角色扮演

　　〖任务提示〗：你父母花了大价钱将你送来了一所管理严格的学校，希望他们不学无术沉迷网络的叛逆孩子能在这里好好改造，变得懂事听话，还他们一个完美的孩子。

　　这里的生活十分痛苦，你想离开这里。

　　但是…不守规矩的孩子，是没资格提要求的哦！

　　〖主线探索〗：0％（无要求）

　　〖通关方式〗：一、顺利离开学校。二、向父母证明学校并不能让人变得完美，且保证父母不会再产生将你送回学校的念头。

　　〖任务时限〗：十五天，逾期未完成，集体抹杀。］

　　顾晓梦将任务看过一遍，随后关闭任务栏环视四周，发现她正坐在一间坐满了学生的现代化教室里，座位居中偏左上。

　　前面讲台上也没有老师，但却安静到几乎针落可闻，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低着头恨不得埋进书里。

　　气氛明显能感受到压抑，顾晓梦在一众沉默到噤若寒蝉的学生中又瞧见几个四处张望的，显然都是初来乍到在观察情况的试炼者们，其中也包括司嘉。

　　但对方说是要染回粉色的头发如今却依然黑色，而且竟还短了一大截，若非她过于“活泼”连张望的动作都比其他人明显，融在这无一例外全是短发加黑白配运动校服的教室里还不太显眼。

　　嗯...等等，全是短发...？

　　注意到此，顾晓梦眼皮子陡然一跳，终于发觉自己的脑袋似乎也轻了一点，抬手向脑后一摸，本该被绑成高马尾的长卷发此时空空荡荡不见了影子。

　　这次的副本竟还会改变人的形象外表？

　　顾晓梦蹙起眉摸了摸自己短得和男生头差不多的头发，想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模样，但没有准备镜子，只得暂时作罢。

　　若是李宁玉进来，也会被强制变成短发吗...她想看看。

　　充满未知和压抑的环境中，顾晓梦还有心思走神想些杂事，但再仔仔细细搜寻一遍，也依旧未见李宁玉的影子。

　　若是对方真的跟来了，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她不在这个班，要么她选了2选项。

　　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顾晓梦收敛心神，低头观察起身边的物品，桌面只有一本摊开的语文书，露出的内容是一篇《劝学》，其余的，便是课桌抽屉里一些课本练习册。

　　课桌右上角贴着课表，按照时间来看，现在正是早自习时间，再过不到二十分钟就是第一节的语文课了。

　　这课表和普通学校的也不太一样，并不分周几，只有一排，许是这里根本没有假期，每天的课程都相同。

　　学科上午是语文、数学、英语、思想品德，下午是书法、美术、语文小测，晚上还有一节数学小测和一节英语小测。

　　教室里太安静，这些学生也老实得很不正常，第四场试炼难度提升自由度必然会下降，为了不触发什么危险，顾晓梦便没将东西全部掏出来检查，再次四处扫过一眼，也学着那些NPC学生的样子埋头背起了书。

　　这课本像是三无产品，封面是纯白，只印这一个大字：［文］，里面除了这篇《劝学》，还有各种古诗词文言文，其中讲儒家思想的颇多，随便翻上几篇都能瞄见一些令顾晓梦嗤之以鼻的内容，甚至连二十四孝都有。

　　她直觉书本特地被翻到这一页应当是有些用意的，刚好这篇《劝学》她小时候也背过，尚有些印象，内容虽长了点，想重新捡起来倒不算太难。

　　但其他试炼者许有闲不住的，虽碍于安静到诡异的教室亦不敢开口说话，却将课桌抽屉和书包翻得哗哗响，持续了近十分钟才消停。

　　之后没过多久，教室门被打开，有一个秃顶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握着一根教鞭，傲慢地仰着脑袋睨视学生们。

　　顾晓梦只抬眼以余光匆匆扫了那人一眼，毕竟按经验判断老师应该都不会喜欢一进班背书的学生就抬头看。

　　副本难度提升，还是小心为上。她垂下眼佯装认真地盯着书本，实际将全部精神凝到了耳上，仔细听着男人的脚步声，判断他的行动。

　　他走向了中间列最后排的一个NPC学生身旁，停顿片刻，又走向了前排。

　　顾晓梦趁他路过时极快抬眼，不动声色地瞄过，发现他手上多了一个小册子。

　　男人拿着册子走上讲台，用教鞭敲了敲讲桌，望着下方齐刷刷抬头的学生，板着脸道：“可以停了，让我们看看今天又有谁不守规矩。”

　　不守规矩？顾晓梦心中一突。

　　没想到这学生里还有替老师办事记名的，什么行为才算不守规矩？

　　“这些是背书时间东张西望的，第一个，杜华。”男人阴沉的目光投向下方一个站起来的男生，“怎么回事，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我鼻子有点难受，找纸巾擦了一下。”杜华却全无被冤枉的不满，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回答。

　　“哼，背书时间擦什么鼻子，邱少云为了战争的胜利连被烈火烧都一动不动，你连这点痒都忍不了，以后能有什么出息！”男人睨着眼大义凛然地一通说教，后又敲了敲桌子，命令道：“过来！”

　　如此荒谬的言论，杜华竟是一句反驳也不敢有，咽着口水眼见地紧张，双腿细微发颤，却丝毫不敢慢下动作，快速走到讲台边低着头站定，好似个临刑前的犯人。

　　见这过度恐慌的模样，杜华显然是个NPC，像是受过什么惨绝人寰的虐待似的。

　　“胳膊。”男人冷冰冰地吐出二字，不多解释，默认学生知晓其意。

　　杜华抖得更厉害了，但动作仍是半分不敢慢，撸起校服袖子露出小臂，伸直了胳膊手放在在讲桌边沿上。

　　下一瞬，教鞭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砸下来，顿时一声脆响——

　　手臂上瞬间泛起一道白，而后极快变红鼓起一条棱子。

　　杜华闷哼一声弯了弯腰，死死咬住下唇表情痛到扭曲也不敢叫出声，手紧攥着讲桌边沿半分不敢躲闪。

　　接下来又是连声两下抽下来，男人才大手一挥放过了他，杜华垂着眼满头冷汗地回了座位。

　　这男人是下了死手，半点力气都没收；顾晓梦全程蹙着眉，心道过会儿自己怕是也不会好过了，连找张纸巾擦鼻子都要被记录在册，她这种真的东张西望过的估计更是册上有名。

　　没想到这场试炼规则这么严苛，她已经如此谨慎却还是碰到了黄线。

　　也不知那记名字的NPC是谁，她能大概判断其处于中间列最后排的几个学生当中，但不知具体位置，且也不一定只有那一个，只得提高警惕，全部防范了。

　　接下来男人又念过几个人的名字，但没有一个是NPC了，全是试炼者，被问起缘由个个支支吾吾的编不出理由，全挨了四鞭子。

　　其中还有个耐不住疼叫出了声的，直接被那鞭子抽在了脸上，当即一声凄厉的惨叫，听得下面的学生皆是一抖。

　　之后那人可能是被疼痛逼急了怒气激增，又是个性子莽的，竟赤红着双目反手甩了男人一巴掌，力道十足，险些把人掫翻了。

　　可底下的NPC非但没露出解恨的表情，反倒皆满脸惊骇，亦不等那试炼者得意一会儿，被打后的男人眼神陡然变得阴狠，手里的教鞭一晃，竟变成了一米多长的铁棍！

　　试炼者脸色一变，瞳孔骇然紧缩。

　　然他根本来不及躲，甚至来不及取出防御符，对方便手握铁棍扬手倏而朝他砸来！

　　嗤——

　　那表面是个钝器的铁棍竟如利刃一般径直割断了他脖颈，鲜血霎时喷涌溅了半个黑板，脖子只剩半截连在身子上，要掉不掉。

　　“不守规矩的人，是需要受到惩罚的。”

　　话落，尸体砰的一声倒地，血液顺着讲台缓缓流到地面，血腥味蔓延，教室鸦雀无声。

　　第二次直面砍头现场的司嘉一把捂住嘴，险些要哭出来了。上一次虽然见到梦姐动手场面很吓人，但好歹她自己的处境是安全的啊，这次却...若是一会儿轮到她了可怎么办...

　　绝对不能叫出声！疼死也不能！

　　她还悄悄偷瞄了下坐在她右前方的程新，见其坐姿端正不见有异，心头微松，又瘪瘪嘴，发觉这人胆子比自己大多了。

　　而顾晓梦早习惯了这些血腥场面，对此根本毫无感觉，多是在观察这些行为下的隐藏规则——不允许发出过大的声音，不允许对老师动手。

　　这种种违规行为应当是有一个排序的，在背书时间做了与其无关的事，无论是否合理都会受到惩罚，而发出噪音也算是违规，且更严重一些，惩罚也更重。

　　至于攻击教师，许就是最为严重的那种违规行为了，跨过了红线，会被直接杀死。

　　男人不紧不慢地回过身，卸下阴狠，又恢复了原先的严肃的表情，拿起讲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继续看向记名册。

　　“下一个，孤梦。”

　　该来的终究会来，顾晓梦干脆没有做多余的解释，站起身径直走向讲台边，犹如要干架似的边走边撸起袖子，脚步一顿不顿地踏过地上的血，留下一排脚印。

　　将左手搭在讲台边沿，露出光洁的小臂，顾晓梦侧头看向微愣的男人，微挑了下眉，仿佛在催促，竟有了种反客为主的意味。

　　男人心里一堵，额角跳了跳，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学生骑到了头上，很是不爽。

　　但她没有触犯任何规矩，男人就算再蛮不讲理也没法多说什么，只得用了十二万分的力气将怒意发泄在手中的教鞭上。

　　四下打下去，硬是有两下重合，将本就娇嫩的皮肤生生打出了点血丝，在一片凝白中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男人分明是故意如此，就等着见这学生疼得受不住喊叫出声，便能再多加两鞭子，可顾晓梦偏就一声没吭。

　　就算是挠痒痒好歹也能笑两声呢，男人紧拧着眉落手一下比一下重，却死活能没见到她的任何表情波动，仿佛这人根本没有痛觉一般。

　　甚至在结束后，顾晓梦收回手，眸光静静地望着他，眼底闪过思索的沉凝，一闪而过的煞气竟比刚杀过人的男人更重。

　　她其实是在想是否要对这男人用一下新得的技能［杀神预备役］，在这个副本若有一个老师可供驱使，那可会轻松得多了。

　　但看一眼自己的板面，理智值还处在八十五减五的状态，万一动用失败那就麻烦了，思来想去还是放弃，在男人古怪的目光下转身回了座位。

　　也不知是被打击到了还是怎么的，男人接下来的状态有些蔫巴了，加快速度念完人名，一次性把剩下的人全都叫上前，挨个敷衍地揍完，留下一句话，弯腰拖起地上的尸体就走。

　　“值日生把地清理干净，五分钟休息时间。”

　　一班人突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对男人鞠躬：“史老师再见。”

　　试炼者们都慢了半拍才起身，顾晓梦只鞠躬也没出声，索性人走得快也没看到。

　　史老师一离开，班级里那种人人自危的氛围终于稍稍淡去了一点，也有人小声说说话，离座出门了，三个手臂戴着［值日］红袖标的NPC学生到教室后拿了拖把熟门熟路开始去擦讲台上的血迹。

　　顾晓梦知道这会应该算是个安全时间，放松下来瘫在座椅上叹了口气。

　　校服的遮盖下左臂还泛着烙铁灼烧般的疼痛，但那么点小伤她也懒得擦药，省下一点是一点。

　　但愿李宁玉别选了学生阵营，这可真不是人能干的活啊，就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挨上四鞭子怎么受得了。

　　...或许也不是她受不了，而是自己受不了。

　　曾被绑在刑架上听到审讯者说起曾经对李宁玉动过刑，她就已是万分难以忍受。哪怕穿过遥远的时间和空间，她还是听不得、也更见不得李宁玉受伤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