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执gl[无限]》噤声Silence

23、23、丛林之神的求救（六）

　　可顾晓梦闻言怔了一瞬，却陡而嗤笑出声，斜挑了下眉，态度堪是佻薄：“那你这话可说晚了啊。”

　　她手上早已沾满鲜血再难洗净，听到如此天真而一厢情愿的规劝，难免觉得可笑又悲凉。

　　但这...不就是如今她想让李宁玉知道的吗。

　　更甚至，她该让李宁玉瞧见的她身上的罪孽越重越好，哪怕与实际不符。

　　李宁玉默而不语，亦不知是否听进了她的话，背对她蹲着，本就纤薄的身影更显瘦小孱弱，小小的一只。

　　顾晓梦目光沉沉凝望她几息，走过去用脚尖轻踢了下她，没什么情绪地命令：“起来。”

　　李宁玉初回过神般动了动手臂，停顿片刻才站起身，没有回头，只是默默走远几步。

　　无人瞧见她眼中强行压抑下去的湿润与微红的眼眶，双唇隐忍地紧抿至发白，背影亦不如以往挺拔，肩膀微塌，消沉得似不堪重负。

　　感情与理智的天平一旦倾斜，便再难恢复平衡，她终是妥协了，存着最后的希望，将这条命交到了方才险些杀了他的人手上。

　　若最终顾晓梦还是对他下了杀手，那这条命也会有一半算在她的头上。

　　晓梦变得愈发令她觉得陌生，她看不透她了，也越来越辨不明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所以这一次她又是在赌，一旦下注就再没了回头路。

　　而无论结果如何，她不会后悔，哪怕是罪孽，也将与她一同承担。

　　她亦曾手染血腥，并非担不起人命，看不得顾晓梦杀人。只是直觉告诉她，顾晓梦正在放任自己往一个更暗更深的方向走，每杀死一个无辜之人，那包裹在她周身的黑暗就要更浓重一分。

　　她本能地不想顾晓梦再继续落下去，可却看不明晰，只能如雾里探花一般，用自己手边尚有的一切，盲目地、胡乱地去抓住她，积分于此相比，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司嘉看不懂她们之间的暗流汹涌，但对气氛的感知却很敏锐，深知这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站起身往远处退，恨不得躲八丈远。

　　小梦？这么可爱的名字怎么会被用在这种变态身上！

　　小NPC自求多福吧，姐姐救不了你，姐姐也怕冷血疯女人啊！小说里见到的疯批美人狂戳我XP，现实中见到只想喊救命快逃啊啊啊...

　　而处于激流中心的小男孩，自然不懂看什么眼色，还坐在原地瑟瑟发着抖，一脸的冷汗，呜呜咽咽地哭着，裤子中间都湿了一片。

　　顾晓梦嫌弃地看了眼那片深色痕迹，心情奇差无比。李宁玉没有试图防备她下杀手，说明她还没有全信自己所言，依旧存有着一份信任。

　　可偏偏她不阻止，自己就绝不可能动手了，信任被辜负非要紧，但那会刺在心里的主观性的愧疚与罪恶，不该让她沾上一星半点。

　　她该以一条NPC的性命令李宁玉对自己彻底死心，但李宁玉不制止，却歪打正着戳到了她的死穴，把这念头按灭在了襁褓中。

　　克星，真是克星！

　　阴沉的眼眸闪过一丝连主人都不曾察觉到的放松。

　　顾晓梦大步走到男孩身前，不顾他惊恐地向后躲避，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拎起来站直。

　　“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答好了，我不杀你，听明白了吗？”

　　她将声音放轻了些，语气中阴冷却不减，小男孩抖得更厉害了，哆嗦着也不忘不住地点头，眼泪鼻涕哗哗地淌，险些滴到顾晓梦的手上。

　　嫌恶地收回手，小男孩却是站不住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顾晓梦干脆也不拉他了，直接开口问：“以前有多少外地人来过？”

　　他抽噎着：“很...很多，好多人，我...我有三次被关在家里不能出来...”

　　“那些外地人来做什么？之后都去哪了？”

　　“妈妈说，说来救神...救完就走了...”

　　“神是什么样的？”

　　“神...神是大好人，妈妈说..神让我们不用干活就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顾晓梦挑了下眉，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不用干活就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那代价呢，你们要付出什么代价？”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用一些完全不等价的牛羊祭品就能换来取之不尽的财富，怎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

　　但小男孩显然不懂这个道理，甚至听不明白她的话。

　　“什…什么叫代价，我不知道……”他以为回答不上来就会被杀死，眼泪又淌成了河，小眼睛急得直转。

　　直到终于似是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哭咯慌忙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代价…代价是神不准我们建好房子，不准我们告诉别人我们很有钱…”

　　顾晓梦神色霎时一凛：“这是神交代你们的？”

　　“是...”

　　看着小男孩忙不迭点头，顾晓梦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显然是条很重要的线索，但能和之前得到的哪条信息联系起来呢？

　　似乎无法。

　　又是碎片化的信息，她们需要一个能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关键信息，只是目前还没能找到。

　　如果只从这单个一条信息来分析，不准招摇，自是为了不引人瞩目，引来心怀不轨的人，但神为什么会怕这个？

　　思维走到了死胡同，顾晓梦下意识转头看向李宁玉，见人低眸亦在沉思，本欲开口询问，却陡而意识到自己本能的举动，心顿感烦乱。

　　她早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长久处在父亲的庇护之下；与她而言本能的对他人的依赖恰恰是最危险的，那会抑制她成长的速度，她早就尝到了过度依赖苦果，如今必要加倍警觉。

　　放弃了与李宁玉交流的想法，顾晓梦视线落回到下方的小豆丁身上，淡声命令道：“把你衣服上的印子拍干净。”

　　李宁玉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便见顾晓梦在指挥着小男孩在拍腹部的鞋印，将人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手大力拍着一点不敢偷懒。

　　她当即有所意识，望向双手抱臂一副恶霸形象的顾晓梦，问道：“你要放他走了？”

　　“不然呢，我杀了他？”顾晓梦掀起眼皮淡淡瞥她一眼。

　　李宁玉摇摇头，无奈叹了口气，暗自苦笑，晓梦现在连正常与她说话都吝啬，总这样冷嘲热讽的，也不知多久才能消了气恢复平常。

　　“你对他太粗暴了，他回去后怕是要向父母告状。”她走到孩子身边，又从道具栏拿出一个不明药丸，塞进了他口中，“以防万一，这药可以清掉他最近一个小时的记忆。”

　　这被宠坏的孩子是个桀骜不驯的，虽像是被吓破了胆子，也难保回去后不会说些什么，给任务带来麻烦。

　　只是这孩子记忆是没了，情绪一时半会儿却散不了，本能地害怕顾晓梦，小眼睛滴溜溜瞅着人，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顾晓梦冷眼看着她动作，不知回想到什么，忽而勾了勾唇，哂笑：“粗暴？这算什么粗暴，比起我以前审讯那些小□□的手段，这甚至不及其十分之一。”

　　曾经...有一个八岁的孩童被送进了审讯室，没有日军因其年纪小而手下留情，但共产党也不曾因年龄小而弯了铮铮铁骨，审讯持续了多久，她就在旁看了多久，三轮结束也没能从那孩子口中撬出一个字来。

　　她知道这孩子不会得救了，那是她的战友，她清楚局势，救不了，没法救。

　　所以最后她亲自动手，给了他一个痛快，免了他接下来要受的折磨。

　　临死前，这孩子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谢谢姐姐。］

　　生活在地狱里的人，在听到那句话时竟恍然升起一丝羡慕；他的语气如得到解脱一般放松，就像是终于度过了一场劫难，要回到天堂里去了。

　　那孩子一定会到天堂去的。

　　可她当晚失眠了一整夜，抽光了三盒香烟，才勉强说服自己安生待在地狱里，再去等等那个黄金时代。

　　等了一年又一年啊，手上不知又多沾染上了多少战友的血，到底还是食言了。

　　但...若早知道能在这与李宁玉重逢，她就该早点死的。

　　思绪稍稍飘远，却被李宁玉下一句话拉回来。

　　“你有脾气可以对我发。”她语气清冷中裹挟着些生硬。

　　不必说些不清不楚的话故意来气她。哪怕她不相信其为真，可这话终究伤人。

　　然在这种语意下，顾晓梦除非有读心术，否则哪里理解得了她的未尽之言，微怔一瞬后，只当她是在抱怨自己对孩子行事太过，叫自己不要牵连无辜？

　　心头火起，顾晓梦面色遽而阴沉下来，扯了下嘴角讥讽道：“对你发？”

　　她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强硬地将人拽过来，像是扯着一只随风飘摇的孱弱柳条，目如鹰隼紧盯着她略显仓惶的眸光，低声厉然：“对你发，你觉得你是受得起我那一脚，还是受得起我这样对你？”

　　李宁玉双唇翕动了下，随之沉默地抿紧，轻颤地睫羽静静与她对视，眼尾微微下耷，清冷薄弱的人儿稍一示弱便如将碎的瓷器，楚楚可怜。

　　她知道顾晓梦是误会了，但她方才本就是一时冲动下未经脑的赌气之语，不该解释，否则顾晓梦气性未消，多半只会变本加厉，倒不如将错就错糊弄过去。

　　反正...晓梦总归不舍得当真对她做什么，对此她可看得透彻，才有恃无恐。

　　顾晓梦胸腔起伏，心脏随着呼吸阵阵发颤，她委实拿这个样子的李宁玉毫无办法，怒气被浇灭得干干净净，可凶到一半就败退未免显得她太好拿捏。

　　然若想说句狠话，她又真怕眼前人可怜地红了眼眶；哪怕明知装出来的成分很大，她也是受不了的。

　　混蛋！当了多年间谍练出的演技是让你用来对付我的吗！？

　　顾晓梦心中一阵暴跳，表面却是僵持得久些了，不得不做出点反应，硬着头皮一掌将人推开，还得小心控制着力道，确保人踉跄地后退却不至于摔倒。

　　距离一拉开，单方面剑拔弩张的气态顿时平息，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小男孩早就在方才趁机跑走了，司嘉也躲得老远，藏在树后面正往过探头。

　　见她们貌似是吵完架了，司嘉才挤出一个苦哈哈的笑，小心翼翼地从树后面出来，眼见的怂。

　　刚才她还以为这俩人要打起来了...哦不，是郁宁单方面被打。这个孤梦未免也太凶了，但对郁宁虽总冷嘲热讽的，又总是在下意识关心，眉尾被小孩抓破了点皮而已，她都没反应过来那孩子就被踹飞了，还那么着急地给人擦药。

　　也不知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闹矛盾闹得跟小情侣闹分手似的，一方苦苦挽留，一方想分手又下不了狠心...

　　阿西，这样一想...真的好像啊！！

　　司嘉仿佛看清了事实真相一般瞬间睁大了眸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底逐渐闪烁起诡异而兴奋的光芒。

　　讲真，这一次她是不是嗑到真的了！？

　　可惜来不及让她细细琢磨一番，这场事端刚结束，四个试炼者终于姗姗来迟，从林子里回来了。

　　一行人走进树荫底下，许文托起眼镜擦了擦脸上的细汗，问：“怎么样，找到什么线索没？”

　　这三个女人之间氛围一直挺古怪的，粗枝大叶的男人们完全没察觉到异常，上来就直接询问线索。

　　“这话应该我们问吧。”司嘉语气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对这四个男人不满得很明显。

　　许文苦笑一声，并不计较她的态度，然不等作答，小胖子田乐先一步开口，一手叉腰一手扇风地抱怨：“我们快把整个林子转完了，累都要累死了，结果什么都没找到！那里头阴森森的到处是枯树，有时还能听到几声狼嗥，吓死个人。”

　　“对，挺奇怪的，按理说那应该也是个重要地点，我想不明白怎么会什么线索都没有，所以多找了一会，却还是什么都没找到。”许文语气似带着些歉意，抬起手擦汗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恼火和难堪，又在遮挡消失后极快地掩下。

　　若非心知过去一趟什么都没发现太过丢人，他们也不至于直到现在才出来，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孙志伟和李军国话少未言语，但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显然都有些心浮气躁。

　　“不奇怪，主线剧情进度不够，第二任务点的某些内容就不会显示。”李宁玉淡淡丢下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四个男人当即就蒙了圈，顾晓梦和司嘉也有些茫然，蹙起眉头不解地望向李宁玉。

　　“第二任务点？！”许文满脸惊讶：“什么意思？”

　　他们的试炼场次都不高，最多的也只是过了三场而已，尚没能了解到这类信息，亦没有像程晟那样擅长查各种资料的，此时是两眼一抹黑。

　　“简而言之，就是主线推进到后期的主要任务场所。现在我们所处的村子是第一任务点，前期搜集线索推进任务的主要在这里进行，就像你们玩游戏换地图一样，前期线索没收集完，提前到了后期的地图也不会给你显示内容的。”

　　李宁玉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几句，举了个易懂的例子，众人顿时思路清晰起来。

　　但四个男人却有些怪怨。

　　“你知道怎么不早说，害我们白跑一趟。”李军国横眉竖目，古板的面孔含着教书先生的威严，语气像是在教训学生。

　　但李宁玉可非是他的学生，甚至平常庸人连做她学生的资格都没有，闻言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淡淡道：“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不知道。而且，即便我说了你们也还是会去的，毕竟你们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你们自己应该更清楚，不是吗？”

　　这话遮了也相当于没遮，平静地如闲话家常一般，末尾还带着点仿佛真情实感般的疑惑，却更令人难堪，半点面子没给他们留，惹得顾晓梦下意识瞧了她一眼，好似回到生前那段难言的时日，看李宁玉如何巧舌如簧一张嘴颠倒黑白断人生死。

　　望着四人陡然难看起来的脸色，司嘉却是在心底暗暗叫好。

　　怼得太爽了，狗男人净会偷懒。

　　没想到啊，一直挨疯女人怼的人竟也有这口才，难道是为爱闭麦？诶嘿嘿嘿嘿嘿又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