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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将生去买炒面,潘文秋说你帮我带个年糕团吧,早上忙,你也吃实在些。将生就往西边走,走到那串椰树牌椰汁风格的招牌下面,自觉地排在几个外卖员后面。

      人在贺蔷店前站定,才发现她这个大门匾下还有个古色古香的小招牌,“蔷味”,Logo似乎是一朵蔷薇。贺蔷店里有个皱眉的阿姨在忙,她本人则不在,难怪外卖员都低头刷手机不看柜台。

      将生前几天一念想过,“要是苏帮菜老板娘和贺蔷同时对我有意思那可怎么办?”结果贺蔷那一眼闪烁后,世界还是照常运转,老板娘也没对她表现出额外的意思,倒是在信息里打价——你们家的砂塘鳢再便宜点嘛,虽然药喂得少,可六十块一斤也太贵了。

      价格最终定在了五十八,但是老板娘每月多订六十条。将生转念,“生意就是生意,你想那些乌七八糟的干什么?”

      贺蔷也不是什么女老大霸道总裁,还不是天天在店里揉年糕?这几天几乎每个中午都能见到那个体面男人。贺蔷买鱼也勤快,将生怀疑鱼就是给那个男人吃的。

      年糕团的队伍排到将生时,她说不要肉松,多放点黑洋酥。潘文秋不吃荤,味觉似乎要靠糖弥补。皱眉的阿姨说行,还是往里面加了把肉松,她记性好,说“哦,不要肉松。”再将肉松用调羹刮掉,还剩下点点黄色的碎渣混着黑洋酥和白糖,再塞了根对折的绷绷硬的油条进来,这下轮到将生皱眉。

      油条刚出锅时才外酥里松,谁要吃凉透了的死得僵硬的?一口咬下去,牙被年糕弹了,再被油条塞舌头膈住?这和柔软的年糕简直是口感互克。

      对吃向来挑剔的将生说,“阿姨,麻烦把油条也去掉吧。”她说。

      “这……”阿姨想说油条塞进去了就是你的,要付钱的。

      “我还是按原价付。”将生知道她想什么。

      阿姨愣了下,准备照做时身后传来贺蔷的声音,“让我来。”原来她在后面忙,围裙正套在件白衬衫上,今天的贺蔷格外清爽。

      贺蔷微微一笑,说新鲜的油条还没送来,这个炸得太早,的确不好吃。她一笑,不单陈将生,连陈将生后面的外卖小哥都原谅了。贺蔷又问,你急不急?

      “不急,我还要去买炒面。”将生和贺蔷说话时眼睛不自觉往另一个方向瞥,对视起来怪尴尬的。

      “那等十分钟,等热油条送来我在帮你包好送过去。”贺蔷说话轻柔,和高中时差距很大,总给陈将生种沧海桑田的感觉。但她脸上依旧稳稳的,说那我过会儿来取。

      这时贺蔷身后传来个男人的声音,“我去取。”又是那个体面男,贺蔷眉头轻微倒提,像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他,语气还是柔和的,又多一分嗔怪,“你又不熟悉路。”

      陈将生的小剧场从这一刻开始关闭。因为并没有什么来自贺蔷的与众不同,她眼神闪烁,是因为她可能近视。她语气轻柔,因为她对所有顾客都轻柔。她来买鱼,可能为了给那个打领带穿衬衫肚子还不凸的体面男换菜谱。

      坐在店门口看着鱼箱发呆时,陈将生就爱把自己想成一条条鱼,前天她是鳜鱼,昨天是草鱼,今天是昂刺鱼。这是寻常水乡里到处可见的一种小鱼,在本地的吃法里还要靠煸出五花肉的香味和它一起炖烧。

      要是自己是昂刺,那五花肉是谁?

      潘文秋这时喊女儿三声,将生身子微微一抖,看到了面前的舒窈。舒窈还是一头短发,长又黑的眉毛修理得低调清秀,大眼睛被一副眼镜罩住,但没有近视眼的偶尔失神,相反,她眸光清澈见底,看着将生笑,“陈将生?”

      将生从愣神到掩盖尴尬不过眨眼间,她站起来,也笑着和舒窈打招呼,说你不是出国留学读化学博士了吗?几时回来的?

      舒窈和她从小学四年级到高中二年级都同班,之后两个人走上不同的道路,联系也越来越少。前年还互相发信息问候春节,最近一两年你不发问候我也不发,联系就断了。

      “阿姨好,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陈将生的同学舒窈。”舒窈向潘文秋自我介绍,潘文秋说当然记得,你和将生当年老坐同桌的。她成绩不好,你是第一名,我还拜托你教教将生怎么学好化学。

      将生最怕老同学相会的场合,眼看又要掉入那个比学历比工作比婚姻的境地,好在舒窈话接得巧,说将生有个性,她想学的就没学不好的。

      两个人约了晚上七点吃晚饭,走之前,舒窈忽然像想到什么,说我看到一个人,好像以前我们那一届的贺蔷,就在西边那家豆腐年糕店,是她不?

      看到将生的脸似乎红了,舒窈说还真是她?

      “她也记不得我们那时候在一届。”将生这话让舒窈眼色动了下,随后浮上神秘的笑。

      陈将生瞒得过全世界,瞒不过当年的舒窈。舒窈成绩好,她的学习则一般般。但两人是从小学到高中的过硬交情,一个不嫌弃对方学渣,一个不觉得自己高攀。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一起长大,舒窈在刚升高二时发现陈将生变了。

      课间休息时,陈将生喜欢走出教室靠在栏杆上,看似心不在焉,其实总爱往隔壁班那群疯疯闹闹的女同学堆里瞄,人堆的中心无一例外都是贺蔷。

      舒窈说你也去和她们闹一闹嘛。将生脸红了,说我们又不认识。

      脸一回红就罢了,两回三回都这样克制不住,舒窈像明白了少女最隐秘的心事。高考前,陈将生已经辍学了,舒窈去找她,讲隔壁班贺蔷也已离校,听说……算了,听说的不能当回事。

      那时候的将生傻傻地像丢了魂,但对贺蔷还是上心的。她说我也听说了,她怀孕被她父母打出家门。她也不参加高考了,她男朋友呢?舒窈说早就保送了。

      将生叹气,说怎么能这样子?都是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怎么能被命运拧成了天差地别的造型?

      舒窈一直不敢相信将生在农贸市场开鱼鲜店,那个有点沉默、有点爱发呆却热心肠的女孩是文弱型的,不该提杀鱼刀,不该穿着一件硕大的防水围裙坐在刺耳的水泵旁,低着头无精打采,看着水箱里的鱼就像看着她自己。

      晚上两人在一家老店吃,舒窈爱油汆团子和生煎,将生一直记得。吃东西时她们顾不上说话,吃到最后一只生煎筷子打架,舒窈说你吃你吃,将生笑说一人一半。

      “不嫌弃我口水啦?”舒窈还记得小学时她就着将生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后,被将生嫌弃地擦了又擦杯口。

      一个可能有点洁癖的人每天面对腥乎乎的鱼虾蟹贝,舒窈心说人果然是会变的。

      吃完东西,两人又排队买奶茶,又是谦让地沟通,糖要几分,芋圆要不要,加不加海盐奶盖?她们俩在一起相处一如既往的舒服。

      如果没有陈将生快速地、横生枝桠式的成长,如果还没有过年问候时一句大胆突兀的试探,她们这些年会一直这么舒服下去。

      舒窈和将生捧着奶茶靠在桥头,头上知了叫,面前蚊子跑,舒窈问,你还单身?

      “谈过一个。”将生说是以前的同事,我在杀鱼房,她是电商拣货员。谈了一年半,分手了。将生说没想到初恋是这样子的。

      舒窈问你原来想的是哪种样子?

      陈将生脑子里首先想起了贺蔷:扎着脏辫的女孩靠在墙上看她班主任笑,不是挑衅,也不是强作镇定,她是真爱笑。可惜人回不到过去,那时的陈将生也不知道对别人情不自禁地注意是被什么情愫催发的。

      “我谈过五个。”舒窈语出惊人,将生张嘴,“你多大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舒窈抿唇,“两年前开始的。”

      将生一愣,气氛冷了下去,最后冷不过,她说感情不在于相处时间的长短。

      舒窈说是啊,在于对方在你心里扎得多深多远。走不到远处,有时你还反应不出来。舒窈手里的奶茶和将生碰了下,“我一直不好意思对你说,以前是我太冲动了。”

      将生低头看石头桥面,“不用在意的,我也……我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觉得……我,我觉得还是要门当户对。”

      舒窈听这话笑了,我们这样的人也要搞这一套?你和那一位拣货员是门当户对吗?

      将生想了想,“她撒娇撒起来我扛不住。”

      不会撒娇的舒窈点头,要是剩一个生煎,你咬了一口,她会怎么说?

      “大概会说,‘你讨厌,你就爱抢我的生煎。’”将生说我们俩脾胃太对,做朋友太搭拍,做……做恋人少点滋味。

      舒窈将戳了眼睛的刘海往额头拨弄,“哦,你是觉得,我们撞号了对吧?”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一般长的个头,纯色T恤扎在七分裤里,白色无带帆布鞋。气质都干练简约,表情都是冷冷的,淡淡的,连笑也都像藏了五分。舒窈说我们俩攻气都太浓了点。

      将生表示认可,舒窈两年前除夕的那句拜年信息还总时不时地戳中她神经:将生,祝你猪年大吉,和阿姨开心幸福。你还是单身对不对?将生说对。舒窈接着问,“考不考虑我?我也单身,我是认真的,我是个姬。”

      “虽然但是……我觉得咱们还是做姐妹合适。”将生的回复是大年初一才到的。然后就没然后了。舒窈那之后似乎还在国外读博士,将生则从超市辞职,和妈妈开了鱼鲜店。

      分别前是夜里十一点,舒窈和将生东扯西拉了一堆,最后说自己在一家公司担任研究负责人,搞什么工业丝的研发。将生记不得那个名词,点点脑袋说好。不懂,可带个“负责”就是好。

      路灯下等车的舒窈侧头看将生,“你还喜欢她?”

      将生窘迫地转过脸,这话要从那里谈起?以前就是注意过她,现在也是喜欢脑子里编排编排她,真要论及“喜欢”,那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有一点陈将生是确定的,因为舒窈感慨,“她好看啊。”而陈将生的回答是一声略长的“嗯”。

      舒窈耸耸肩,“你要是一直是那个□□的陈将生该多好?”

      “嗯?”陈将生说人总要长大的。

      “呸。”舒窈轻嗤,“长大就是露出自己的肤浅罢了,还不如小时候,不论深浅,不谈好看与否。”出租车开走前,舒窈说周末有空去我家看看我的女朋友们,我们有个party,人越多越好玩。

      陈将生沉寂了一天的脑部抽风闪过了一个新鲜念头,“乖乖。”她吐出口气,“玩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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