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缘》秀云

68、第六十八章

　　她们回到家的时候，全家人正着急呢，王友去外边找了好几次了，回来正和他们撞个正着，看到娟子他火冒三丈：“你们干什么去了，是不是玩疯了！这么晚才回来！”借着淡淡的灯光，王友看到了娟子湿了半截的裤子更生气了，他用手点了一下娟子的鼻尖：“这是怎么弄的，掉水里了？去哪疯了……”王友拿起一根烧火棍就要打娟子。
　　“我……我……”娟子的身体不停地抖着，也不知道冻的还是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亲这样，是意料中的事，这肯定又是一顿胖打了，娟子顫颤惊惊地站在那儿，忘了那只脚的疼痛。
　　“叔，你别打娟子，是我不小心把她推下去的，你要打就打我吧。”大山以为他这么一说，娟子爸的火气会消，一定不会再打娟子了。
　　那曾想，王友的火气更盛了，他知道大山家对他们有恩，不能说什么，但这满肚子的火只能撒在娟子身上：“你这死丫头，要不是出去疯，哪能掉水里，害得我和你妈找了一个多小时，今天要不打你，你永远都不会有记性！”他举起手中的烧火棍就向娟子打去。
　　大山用手一拦，棍子正好落到他的身上，这一棍子下去，大山疼得直咬牙。
　　“快回家去，这里没你的事。”王友忙放下棍子说：“疼了吧，你看你，有你什么事呀。”
　　“叔，是我把娟子推下去的，你要打就打我吧。”大山咬咬牙强忍着疼说。
　　这时大山的母亲桂芬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听到，她生气地说：“大山，咋的，是你把娟子推下水的？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欺负妹妹，不要欺负妹妹，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跟我回去，看我咋收拾你！”说完她又转过身对王友说：“大兄弟，别打娟子了，都是大山不好，我回去好好管管他。”
　　“别这么说，是娟子这丫头整天跟着大山疯，要怪也要怪她自己，没大山的事。”王友虽然满肚子的怨气，但是因为住大山家，两家的关系又那么好，嘴里也只能这么说。
　　由于家里没钱，娟子十一岁才上小学一年级，要比班级的同学大上两三岁，但是她长得比较小，看上去也就和同学们差不多。
　　因为南北口音的差异，同学们经常拿她开心，这样娟子就很少说话，更谈不上和同学们勾通了，在学校里有老师照着，还算可以，可放学的时候就惨了，有的同学甚至往她身上吐唾沫来激怒她让她开口说话，只要娟子一开口，他们就围着她大笑。
　　“你们干什么，走开！”娟子冲出人群奋力的向前跑。
　　那群孩子们在后边紧追着，笑着。
　　“你们干啥呢，咋这么欺负人家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娟子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山，她劲直跑了过去：“哥……!”
　　“大山，你咋还有个外地妹妹呀，从哪捡来的？”其中一个孩子似乎有点嘲笑地问。
　　“是呀，咋了，如果以后你们再欺负她，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大山扠着腰生气地说。
　　“喂，大山，你说谁呢……你他妈的说谁呢……你连自己是他妈的哪的人都不知道呀!”一个男孩子拉住大山的脖领子,就是一个耳光。
　　“你敢打我！”大山和那个男孩厮打在一起。
　　由于大山比同龄的孩子们长得高，又有力气，那几个孩子合起来也没打赢他。他们被大山打得倒在地上直喘粗气。
　　不过大山的脸上也挂了彩，青了一大块，虽然打倒了这么多孩子，可他自己也有点气喘吁吁，站在那儿，指着那几个孩子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告诉你们，以后再欺负娟子的话，除非我看不到，不然看到你们一回就揍你们一回，听到了吗！”你别看大山平时挺随和的，一瞪起眼睛来还真挺吓人的。
　　那群孩子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个灰溜溜地跑了。
　　大山回过头去，拉住娟子的手：“娟子，以后不用怕了，有哥在，他们不敢再欺负你了。”
　　娟子哭了：“哥，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我没有惹他们呀！”
　　“别哭了，哥以后放学就和你一起走，如果有人再欺负你，我就揍扁他。”
　　从那以后，每次放学，大山都等娟子一起走，他认为娟子太可怜了，在家里父亲经常拿她撒气，在学校里又要受同学们的欺辱，大山很善良，他知道这样可以护着娟子，他不喜欢看到她哭的样子。
　　这就是娟子的童年，充满了苦涩的味道，不过大山的存在让她感到了一丝丝的快乐，在她童年的记忆里，大山是唯一可以帮她的朋友。
　　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和困惑的娟子变得越发的坚强，那些抹不去的痛苦的记忆时时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浮现着，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强过那些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让他们知道，外地的孩子不比他们差，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娟子很努力，从一年到五年，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的第一名，并连年被评为学校的“三好学生”，老师和同学也对她投去了敬佩的目光，这样，很多同学不再欺负这个衣衫褴吕的外地女孩儿了。
　　由于王友本来是个裁缝，不太会干活，所以家里的收入自然也就比别人家少得多，再加上家里吃闲饭的人又多，生活就很困难。那时候，村里很多人家都靠着打草袋卖点钱，帖补家用，淑芳不会这个，就经常帮桂芬打打零杂，也惦记着慢慢学点儿，这满家子的人吃不上穿不上的，也真让她上火，如果能学会，以后自己有了钱也买台草袋机，挣点零花钱，给孩子们卖点穿的用的，那该多好。
　　淑芳的这些举动，桂芬都看在眼里，见她肯学，便对她说：“我们家老二吃饭的时候，或者他打累了的时候，你就用我们家的草袋机学着打吧，这样，也能给孩子们讨个零花钱。”她的话让淑芳特别的感激。
　　开始的时候，淑芳只是帮大山家做，后来一点点熟练了，就趁着大山家人打累了，自己也做一些，做了一段时间，她们自己斬了一些钱也买了一架草袋机，为了让家里收入多些，冬天，地里没有农活，王友和妻子就没白天没晚上的做，到了夏天，他们夫妇在地里累了一天之后，晚上也要做到半夜，不仅这样，王友给娟子也定出数来，每天放学要搓五个代绳才可以写作业，你可知道，那一个袋绳就是四十五米，算一下，五个代绳是多少米，我们每个人都能算得出来，就算一分钟不停地做，也要做上几个小时，每次娟子搓完这五个袋绳的时候天都黑了，由于家庭贫困，王友又怕费电，娟子只能在灯光下心急火燎来完成作业，有的时候，没等她写完，王友就会走进屋里，把灯关掉并狠狠地说：“灯一直这么点着，得多少电呀，家里没钱你不知道吗，写不完算了，女孩子认识几个字就行了。”看着他关灯的那个动作娟子就很生气，她当时真的很恨父亲，恨他对自己太苛刻，但是没办法，娟子从小就特别怕他，怕他发脾气的样子。
　　晚上写不完，只能一大早早点从被窝里爬起来，把剩余的作业写完，然后来不及吃饭就匆匆地向学校跑去，很多次跑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上完早自习了，有一次，老师严厉批评了她：“你怎么每天都来这么晚呀，不能早点起床吗，小孩子别太懒，要养成好习惯，明天不许迟到，听到了吗！”
　　站在教室前面，让老师这么批评还是第一次，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我……”娟子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能把自己的处境告诉大家，如果这样，同学们会更看不起她，贫困对她来说，可能也是一种耻辱。
　　为了不再让老师批评，娟子为自已想了一个办法。她那时候是班级的“学习委员”又是这个村里孩子们的学习小组长，每天放学的时候，她就把村里那几个归她管的同学招集起来对他们说：“只要大家帮我搓完这五个袋绳，我就为你们辅导作业，明天保准不让老师找出你们的毛病，怎么样？”小伙伴们都点头表示同意，都是小孩子，他们也不敢不听这个在班级里老师眼前的红人，又是管他们的小组长的话。
　　由于人多，一个多小时，这五个袋绳的任务就完成了，然后娟子就象个小老师似的给他们讲课。孩子们帮娟子干活的事很快就传开了，这群孩子们的家长都特别的不满意，一次，一位家长生气的对娟子说：“你这丫头，咋让我家的孩子为你们家干活呀，这不是剥削吗！”说着，他把自家的孩子从娟子家拉了出去气冲冲地走了。
　　后来，为这事，老师还找过娟子，娟子知道自己的做法是有点不对，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不这样，她自已的作业真的无法完成。
　　她家的处境老师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所以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多说什么。
　　那学期的期末考试娟子取得了全年组的第一名,听老师和同学们说，今年这个年组有两个“市三好学生”的名额，如果被评上了，中考的时候会给加分，娟子特别的高兴，感觉胜券在握，她的成绩是全年组的第一名，这两个名额中，一定会有她。
　　开学典礼那天，娟子告诉母亲她要被评为“市三好学生”了，要穿得漂亮一点。母亲在衣柜里翻呀翻,翻了好半天，才找出一条象样的裤子，笑着对娟子说：“这是妈结婚时的嫁装，你现在个子和我差不多了，穿上看看。”这是一条老款的凡尼丁的裤子，已经很旧了,屁股上还破了两个小洞，虽然已经补好，但那补丁也太难看了，是把布垫在下面,用缝纫机一圈一圈揸的那种，娟子穿上它，照照镜子，扭过头去看看，屁股上就好象长了两只眼睛。
　　“妈，太难看了，我不穿！”娟子一边说着一边要脱下来。
　　“这不是挺好的吗，这是你外婆在我结婚的时候给我买的，一直到穿旧了妈都还是特别喜欢，挺好的，穿着吧，咱们家就这条件，以后妈有了钱，一定给你买最好的最漂亮的衣服。”淑芳只能对女儿这么说，她知道，娟子穿上这条裤子并不是很合身，也并不好看，可又有什么办法，这是家里补丁最少的一条裤子了，为了哄娟子开心也只能这么说。
　　娟子虽然很不情愿，但她知道家里的状况，家里的确没钱，这条裤子也确实是家里补丁最少的一条，她一直都是个孝顺的孩子，不想让母亲为难，也就勉强地穿上了。
　　来到学校里，由于她平时穿着一直很破旧，同学们并没有注意她的穿着，和往常一样，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新书看了起来。
　　“咱班这学期的三好学生你说都有谁呀？”
　　“当然是王娟、王春梅、于树锦了，她们是全班的前三名嘛。”
　　“这谁不知道呀，我说的是市三好学生。”
　　“听说，是王春梅和于树锦。”
　　“咋不是王娟呀，她不是全年组的第一名吗？”
　　“那有啥用，她有个有权有势的爹妈吗，人家王春梅和于树锦的爸妈是干啥的，她爸妈是干啥的。”
　　听着同学们的议论，娟子心里七上八下的，同学们说的是真的吗，不会的，评三好学生，看的是学习成绩还有平时在班级的表现，怎么会扯到爹妈头上呢，这与爹妈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关系。
　　第一堂课，老师抱着一摞厚厚的书本走了进来。班长说了声“全体起立”，同学们整齐地站了起来，然后异口同声说：“老师好。”
　　“同学们好。”班主任还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她放下手中的书本，笑着对大家说：“同学们，我们今天第一堂课的任务就是公布上学期三好学生的名单。然后再把新学期的书本给大家发下去。我首先来公布上学期三好学生的名单……”老师说到这儿的时候,同学们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听着,教室里静的连只蚂蚁动都能听得到。娟子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她很在乎自己这次是不是会评为“市三好学生”，因为她在母亲面前已经夸下了海口，说她这次一定会评上。
　　老师环视一下四周，接着说：“大家都知道，我们班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取得全年组前三名的是：王娟、王春梅、于树锦。她们平时在班级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的，经过期末考试后大家的表决和学校领导的同意，我们班的三好学生是王娟、赵春梅、于树锦，大家鼓掌欢迎她们到台上来。”教室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王春梅和于树锦同时站了起来，走向讲台，随后娟子也站了起来，她这么一站，屁股正对着后座的一位男同学，那男同学看了大声喊道：“王娟，你屁股后面咋长了两只眼睛呀？”，听他这么一喊，同学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移到了娟子身上，教室里一阵大笑。听到大家在笑她，娟子连忙又坐了下来，低下了头。
　　老师拿起黑板差在讲桌上敲了两下，生气地说：“大家笑什么，娟子同学可能是没有你们穿得好，吃得好，但是她爱劳动，爱学习，是个德智体全优的好学生，这次取得了全年组的第一名，为我们班级争得了荣誉，这一点是你们哪个同学能做到的！”老师的话让娟子心里好受了许多，她重新站了起来，走向讲台。
　　虽然老师这么说了，可还是有几个同学在暗地里忍心不住偷偷地笑着，娟子并没有理会这些，老师说得对，比穿比吃算什么能耐，要比就要比学习。王春梅和于树锦还拿了草稿，可娟子什么也没拿，不过，她的演讲还是那么流利，那么让同学们折服。
　　演讲完毕之后，老师让她们回到座位上，接着对同学们说：“还有两个市三好学生的名额，她们是……”说到这儿，老师停顿了一下，同学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当老师的目光扫过娟子的时候，只见她挺着胸坐在那儿，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她还不明白老师当时的用意，还以为是在注意她，暗示其中一定会有她呢，可她哪知道，老师当时的心情呀，这位老师知道娟子是个自尊心特强的女孩儿，可能是怕公布了这一决定她会受不了吧。
　　老师看了看她，目光又转向王春梅和于树锦，然后接着说“我们班被评为市三好学生的是：赵春梅和于树锦。”
　　这一决定不仅娟子感到意外，就连全班的同学也觉得不可思义，教室里顿时间一阵喧哗，同学们纷纷议论，大家都为娟子抱不平，有个同学甚至站了起来：“老师，为什么王娟考上第一名没被评上市三好学生？”很多同学也跟着起哄：“是呀，为什么王娟没评上？”
　　老师沉下脸，目光移到了娟子身上：“同学们，这不是老师的决定，这是校领导的决定，请大家肃静……请大家肃静……”黑板差重重地敲在讲桌上。
　　教室里顿时间静了下来，娟子扒在桌子上，没有出声，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悄悄地流了下来，学校的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太出乎意料了，原以为学校是个育人的地方，在这里只要努力学习就会取得和同学们平等的待遇，平等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太重要了，这些年来，她一直生活在一种让人岐视的环境中，她渴望这个，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每天都在教同学们如何做人的地方也会这么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