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缘》秀云

53、第五十三章

　　几天之后，云香离开了淑芳家，去了城里，在那里，她果然很顺利的找到了一份在织布厂里月薪八百的工作，只不过，厂长对职工的要求很严，所有的职工必须每天早上八点上班，不允迟到，不允早退，吃住都可以在厂里，能找到这份工作，云香很高兴，这个年代，能找到供吃供住的地方是件不容易的事，只是，小娟子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她也带到厂子里来吧，就算自己想那样，厂里也不能允许啊。她犯着愁，准备着去厂子的附近找一家托儿所，或者给孩子找个能长托的人家，可是，她走遍了半个城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几家托儿所都说孩子太小，不能接收，找个能长托的人家就更是不容易。
　　中午，她走进食堂里，扑面而来的，是食堂里饭菜溢出的香气，她无精打采的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想着自己的女儿，心里就是一潭苦水，这一年以来，自己就象是做了一个梦一样，甜蜜，快乐，浪漫还有失落，迷茫甚至还有一点绝望，这一切似乎都掺杂在了一起，就连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低着头一筹莫展，怎么办？怎么办？小娟子怎么办？
　　现在，她才知道一个年轻的毫无社会经验的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也不知道，现在小娟子怎么样了，淑芳是不是正在哄着她，她不在妈妈的身边，是不是会哭……
　　淑芳！对呀，淑芳，怎么把她给疏忽了呢。
　　突然间，她想到了淑芳，她眼前一亮，淑芳，怎么把淑芳给忘了呢，反正是要花钱找人带孩子的，为什么不跟淑芳商量一下，让她来带呢，同样是花钱，为什么把钱让人家挣去，要是淑芳能帮着带小娟子，自己会很放心，也会更安心的去工作，想到这里，她没有顾得上吃饭，向老板请了一天的假后，匆匆地坐上了回乡的汽车。
　　半个小时候，云香回到了淑芳家，站在门口，她听到了小孩子的咯咯的笑声，是娟子，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她走进屋里，看着淑芳正坐在小娟子的床边，哄着娟子玩，听着小娟子咯咯的笑声，淑芳的脸上也挂满了笑容，她结婚已经有一年多了，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她每次看着娟子的时候，就特别的开心，也特别的喜欢，多可爱的小女孩儿：“娟子，笑一个，笑一个。”她面对着娟子做着鬼脸儿，小娟子好象领悟到了眼前这位漂亮阿姨的意思，她真的咯咯的笑了起来，黄得跟肤色差不多的细绒似的头发，白白胖胖的小脸蛋儿，还有那一双黑得象夜明珠一样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你们娘俩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淑芳顺着说话的声音望去的时候，云香已经走进了屋子里。
　　“你看，你女儿多可爱，她在对我笑呢。”淑芳把小娟子蹬下的被子向上拉了拉，然后回过头去，看着云香：“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找到工作了吗？”她问。
　　“找到了，月薪八百，供吃供住。”云香走了进来。
　　“八百！这么多！你的运气真的不错，才去几天就可以找到这样的工作！”淑芳疑惑而又吃惊的看着云香，突然间，她收起了笑容：“是不是很累？”她问。
　　“累当然是要累一点了，每天时间盯的挺紧，不允迟到，不允早退，一个月两天假，多一天也不行，要不然，就扣掉这个月的奖金，不仅是这样，有可能还有罚款什么的。”云香走到小娟子的床边坐了下来：“不过，也不错，厂里给安排吃住的地方，这是我最需要的，最起码，不用再花钱出去租房子，这样，就可以省掉一笔开销，能多给小娟子买点儿奶粉。”她说到小娟子，她有一些困惑，脸上的表情很无奈：“只是……”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我是在想，只是小娟子怎么办？我走了大半个城，找了很多家托儿所，人家都说，孩子太小，不肯收留，现在才知道，带着一个孩子，讨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
　　“那你怎么办？要放弃这份工作吗？”淑芳有些怜惜的看着云香。
　　“不，如果放弃了这份工作，我又能去哪呢，我总不能老是待在你们家里，给你们添麻烦，我要出去工作，我要挣钱养活我的女儿。”云香很坚定地说，之后，她又有些为难的看着淑芳：“淑芳……”她很镇重，很为难地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你说。”淑芳疑惑地看着她。
　　“你能帮我带娟子吗？”她看着她，满目的无奈，这段时间已经给淑芳全家添了不少麻烦了，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不过，一想到，自己是想拿钱雇用淑芳，那种感觉也就少了很多。
　　“你说什么？让我帮你带孩子？”淑芳张大了嘴，惊疑地看着她：“我又没有经验，我能带好吗？”
　　“这几天，我不在，你不是也带得挺好的嘛，我看，小娟子跟你挺有缘的，你就再帮我一次忙吧。”云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包，慢慢的打开：“我不能白用你，我是说，你帮我带孩子，我按照托儿所……”怎么能按托儿所给钱呢，她的话停顿了一下：“不，不，我会按着长托给钱的。”她打开小包，从里面拿出两张一百元的钱：“这是我出来的时候，我妈给我的。”她把钱塞到淑芳手里：“这个月，我先给你二百，我知道，这点钱是不够的，不过，下月，我挣到了钱，我会多付的。”
　　“云香，你干什么？”淑芳又回手把钱塞给云香：“咱们之间用得着这个嘛，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帮你带着娟子，在我们家待了这么久了，要是，突然有一天，你把她接走了，我还会不习惯呢。”淑芳的脸上有一种诚恳的笑意。
　　“不，不，这钱，你一定要拿着，你能帮我带孩子，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真是太感激了。”云香有些激动地说：“我真的是没有办法，要是你不帮我带孩子，我就没办法出去工作，那样，我们可怎么生活呀。”她拉着淑芳的手，眼里有股热浪渐渐的涌了出来：“淑芳，谢谢你。”她说。
　　“别这么说，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一直都特别喜欢她。”淑芳掏出块洁白的小手帕塞到云香手里：“你放心，我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来照顾。”
　　“谢谢你，淑芳。”云香用手帕擦着那湿润了的眼睛：“要不，你做娟子的干妈得了，这样，小娟子也可以叫你妈，她就有两个妈疼她了，她会感到很幸福。”
　　“好啊，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想当妈，都有点要想疯了。”淑芳呵呵的笑了起来：“要是以后，娟子会说话了，先叫我‘妈’你可不允忌妒啊。”
　　淑芳和云香两个人正说着，淑芳的婆婆走了进来，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皱纹已经堆满了灰暗的面颊，两鬓的头发也已经花白，她表情严肃：“你们在说什么？”
　　“妈，您回来了，云香刚才说，要娟子做我的干女儿。”淑芳面对着婆婆笑着说。
　　“不行，不行，收个干女儿，将来会折咱们家孩子的寿的。”云香的婆婆很正重地说：“你又不是不能生，现在你最要紧的事，就是早点给咱们王家生上个一男半女的，别老是看着人家的孩子好，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不是？”
　　淑芳并没有想到，婆婆会这么训斥她，一时间脸胀得通红，似乎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低下头一语不发。
　　云香也很不自然的站在淑芳的身后，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大妈……大妈，您别怪淑芳，这是我的主意，我只是跟她开个玩笑，我们不知道有这个说法，要不然，我也不会说的，我是说，我这几天在城里找了份工作，想让淑芳帮着我带带孩子……”
　　云香的话还没有说完，淑芳婆婆便打断了她，她脸色大变，好是生气地看着云香：“我说，云香，你怎么能这样呢！大妈怎么说你才好呢，你小小年纪，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是看在你是淑芳同学的份上，才好心收留你，怎么？现在，你想出去工作？把孩子塞给我们淑芳？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大妈，不是这样的。”云香忙解释起来：“淑芳帮我带孩子，我是要付给她钱的。”
　　“付工钱？”淑芳的婆婆怀疑似的看着云香：“你哪来的钱？你付工钱？”她摇着头：“不行，不行，就算你付工钱也不行，这么小的孩子放在我们家里，是白天哭，晚上哭，我们一家人都要被她闹死了，还要有个常人来哄她，这淑芳在家里看孩子，地里的活怎么办，总不能把所有的担子都放在我儿子身上吧。”淑芳的婆婆连连摇着头。
　　“妈，我们就再帮云香一次吧，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挺可怜的。”淑芳拉着婆婆的手央求着说：“这不是因为娟子太小，城里的托儿所不肯收留她嘛，要不然，云香就把娟子一同带走了，要是咱们不帮她，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出去是找不到工作的，那你让她怎么活下去啊。”
　　“你少插嘴，她怎么活下去，关咱们什么事？”淑芳的婆婆看了一眼淑芳，历声说道：“你觉得给这个家里添的乱还不够吗！”
　　“大妈，求求您，让云香帮我带孩子吧，我本来想在厂子的附近找个托儿所的，可是，园长说孩子太小，她们不能接收，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想到把孩子放到你们家，我知道，家里多个孩子挺闹的，不过，大妈，如果我以后挣得钱多了，我会多给淑芳一点儿。”云香苦苦的哀求着：“大妈，您帮忙帮到底，您就当是再帮我云香一次，好吗？”说到这里，云香那两只黝黑的眸子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云香，你还想让我们怎么帮你呀，你来我们家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对你怎么样，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明白。”淑芳的婆婆很生气的看着云香，她的脸上有一股令人难以接受的懊恼：“你说现在要把孩子赖给我们淑芳，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大妈，算求您好了，您对我们母女的好，我云香会永远记在心里的，就求求您，再帮我一次吧，要不然，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找不到工作，我们真的没办法活下去。”突然间，云香一膝跪在了地上，跪在了淑芳婆婆的面前，她的泪水如泉涌般的涌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你这干什么！”看着跪在地上的云香，淑芳的婆婆口气软了下来，但她并没有去扶她：“你这是干什么啊。”
　　“云香，别这样，起来呀，起来呀……”淑芳见此情景，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用力的想扶起云香。
　　“起来吧，你这么跪着，算是怎么回事呀。”淑芳的婆婆低下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云香，她的话依然是冷冰冰的。
　　“不，大妈，您一定要答应我，要不然，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云香拉着淑芳婆婆的衣襟哀求着。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云香，你怎么跪在地上？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憨厚的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香回头一看，原来是淑芳的丈夫王友从外面回来了，他满身脏兮兮的，光着脚，黑色的裤腿儿上，还沾满着泥水，他擦着额头的汗：“你们这是怎么了？”看着眼前的情景，他不解的问。
　　淑芳走到王友身边，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她出来一下，她这个举动，王友当然是心心领神会，他跟着淑芳走了出来：“云香，她是怎么了？”他低声的问。
　　“她前几天，在城里找了份工作，她想让我帮她带一段时间的孩子，妈没有同意。”淑芳压低了声音：“你帮着劝劝吧。”
　　“她凭什么让你帮着带孩子呀，这孩子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同意。”王友拉下脸，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你和你妈，怎么都这样啊！我不是看着她可怜嘛，她在城里找了很多地方，人家都说孩子太小，不愿意接收，云香，她不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求咱们嘛，你让她带着一个孩子去哪找工作啊，没有工作，她们娘俩吃什么，喝什么啊，王友，我发觉你怎么变得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淑芳有些生气的看着王友，刚才挨了婆婆一顿训斥，正窝着满肚子的火没处发泄，现在就一股脑的发了出来。
　　“你这人就是心善，老是把这种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放了别人，躲还来不及呢，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就是喜欢小娟子嘛，我舍不得让她走，你就跟你妈说说，让她留下来好吗？就算我求你，就算你帮我一次行吗？”淑芳拉着王友的手，肯求着。
　　“小娟子是挺可爱，我也喜欢。”王友望着妻子，他有些无奈地说：“不过，再怎么喜欢，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你要是真的喜欢孩子呀，就早点给我生一个。”
　　“既然你也喜欢，就让我带她一段时间，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孩子，再说了，云香说，她会每个月给我们钱的，她说不白用我们。”淑芳肯求的看着王友的眼睛。
　　“给工钱？你能好意思要呀？”王友半信半疑的说：“再说，她哪来的钱呀？”
　　“她出来的时候，带了一点儿，刚才我都已经收了人家二百了，让咱妈这么一搅和，我老下不来台了，你就说说咱妈，让我带这孩子吧。”淑芳拉住王友的手，撅着嘴摇晃着。
　　“她要是能给钱呀，帮她带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王友的话还没有说完，淑芳便打断了他：“只是什么呀，你就帮着说说吧，妈最听你的了。”说着，淑芳拉着王友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云香依然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她满目的泪水：“大妈，求求您，就帮我一次吧，等我到了城里，找到了能接受孩子的地方，我马上就把她接走，我这几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份工作，我不想失去它，它是我和孩子将来的饭碗，您帮人帮到底，就再帮我一次吧，你们全家对我云香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远记住的。”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都说不行了，不行了……”淑芳的婆婆依然板着脸。
　　“妈，您就答应云香吧。”王友走了进来，淑芳跟在他的身后。
　　淑芳的婆婆斜眼瞪了儿子一眼，然后眼光转到了淑芳身上：“是你的主意吧？”她很不高兴的问。
　　“不是。”王友忙接过话来：“妈，淑芳可什么也没说，这是我的主意，云香到了这个地步，也真的是不容易，就再帮她一次，让她度过难关吧，要不然，你要她怎么办啊，现在在城里能找份工作多不容易呀，我们就再帮她一次。”
　　“好了！既然你都在帮她说话了，还问我这个老太婆干什么！这个家里，还能轮到我做主吗！”淑芳的婆婆生气的对儿子大喊。
　　“不是的，妈，我和淑芳，只是看着云香太可怜了，我们想帮帮她。”王友见母亲生气，便急切的解释起来。
　　“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累了，不想为你们这些烦心的事操心。”说着，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从那之后，小娟子就留在了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