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缘》秀云

42、第四十二章

　　云香回到家里之后，被父亲关进了她那间又黑双潮的小屋里，这一关就是几个月，为了隐人耳目，为了保住让他们看来比命都重要的名声，父亲不准许她走出这间屋子半步，就连吃饭都是母亲每天送进来，在这间小屋里，她每天除了看书、睡觉、吃饭，就是悄悄撩起窗帘，望着那条通向家门的小路想着杨帆，想起他的好，她会不经意的笑，想起他的无情，也会静静的流泪，她不可以哭出声，也不可以笑出声，家里来人的时候，她就得静静的躺在床上，不能让人听到任何的声音，这样的感觉真的是好难受，说得好听一点儿，她是被软禁在了这间小屋里，说得难听一点儿，这几个月的她跟坐牢没有什么两样，望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的隆起，她的心就一天比一天紧张，她时常望着窗外静静的发呆，悄悄的流泪，她把最后的一丝希望都寄托在了窗外那条她不知望了多少遍的小路上，多么希望某一天，杨帆能在那里出现。
　　她一天天的望着，望着……她的每一根神精都被这一点点几乎渺茫的希望所困绕着，终于，她还是崩溃了，渐渐的，她有一些迷茫，有一些麻木，她再也不去想他，再也不去望窗外。
　　几个月过去了，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她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女婴，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让整个家庭增添一丝丝的欢乐，而是陷入了极度的痛苦的决择之中。
　　孩子的哭声让全家人紧张了起来。
　　“把孩子抱过来，捂住她的嘴，别让她再哭了，让村里人听到了可怎么是好啊！”刘大元紧张地对刘氏说。
　　“这……”刘氏站在云香的床边看着孩子，为难地犹豫着。
　　“这什么啊！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刘大元站在门口，眼睛瞪得的大大的，生气地怒斥着妻子：“我让你捂住她的嘴，你听到没有，你是不是想让全村的人都知道这件丑事呀！”
　　听了丈夫的话，刘氏如梦方醒，她拿过一块手帕走到孩子的跟前，试着去捂孩子的嘴。
　　“妈，你要干什么！不行呀，你不能这么做，孩子这么小，你这么做，她会没命的！”云香撑着虚弱的身子，急得连忙坐了起来，伸手拦住了母亲。
　　站在门口的刘大元，见此情景，走了进来，一把从云香身边夺过孩子，气愤地对云香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想干什？，难道你还认为你把咱们家的脸丢的不够吗？是不是想留下这个野种，让大家永远抬不起头来！”他用手帕把孩子的嘴捂得严严的，这时，孩子的哭声渐渐地微弱了下来。
　　“爸，我求您，别这样，这样会出人命的，你会把她捂死的！”云香没顾母亲的阻拦，挣扎着下了床，跪在了地上：“爸，我求您，放过这孩子吧，所有的错都是我犯下的，您要打要骂就对着我来吧，求您放过这孩子，她好歹也是一条命啊，求您放过她吧！”云香跪在地上哭着苦苦地哀求着。
　　“别听她的，成儿，你赶快把这孩子抱走，就按先前我跟你说的做。”刘大元并没有理会女儿苦苦地哀求，而是转身对站在身边的刘成说。
　　刘成战战兢兢地接过孩子，看着跪在地上的云香，眉头紧皱着说：“云香，你可别怪我啊，这都是爸让我这么做的。”
　　“哥，你要干什么！你要把她抱到哪里去！”云香爬到了哥哥跟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泣不成声。
　　“刘成，你干什么！还不走！”刘大元一脚踢开云香对儿子说。
　　“云香，你别这样，爸这也是为你好，你想呀，你留下这孩子怎么办？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咱们家还能在这里住下去吗，你放心，哥会给她找个好人家。”说着，刘成抱着孩子就要往外走。
　　“哥，你站住！你别走，如果你再走我就死给你看！”云香站了起来，拿起床头的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这时候的她，已经把自己豁出去了，看着父亲的目光，看着他刚才的举动，就知道，这孩子一旦让刘成抱走，有可能这条小命就会从此断送，她恨杨帆，恨他的无情，更恨他的背叛，有时候，甚至也有一点恨这孩子，因为她是杨帆的骨肉，但是，不管怎么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呀，她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就这么断送了性命。
　　听到妹妹的喊声，刘成愕然地停下了脚步，他可不想闹出什么人命来，再怎么说，云香也是自己的亲生妹妹。
　　“刘成，你干什么！把孩子抱走！”刘大元狠狠地瞪着云香：“好啊……你真行啊！竟敢威胁起我们来了！”刘大元气得胡子都在发料。
　　“爸，云香她……”刘成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云香拿着剪刀的手，心里直发慌，如果自己真的听了父亲的话，把孩子抱走，云香那一剪刀下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把这个小孽种抱走，你听到没有！别管她，她死不了！”刘大元生气地冲着儿子怒喊着。
　　“爸，你真的就那么恨心吗？难道你真的一点情面也不留吗！”云香绝望了，她手里的剪刀渐渐的撮向脖子，剪刀尖的部位已经有血流了下来。
　　“云香……听妈的话……快放下剪刀……快放下剪刀……”刘氏见此情景吓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不……如果你们把孩子抱走，我也不想活下去，就让我跟她一起去好了！”剪刀尖渐渐的撮进了肉里，云香脖子上的血慢慢地流了下来。
　　“她爸……求求你……求求你，就放过这孩子吧，这样闹下去会出人命的……求求你……求求你了！”刘氏哭着一下跪到了丈夫脚下。
　　云香的举动也把刘大元吓了一跳，原以为，云香这样只是吓唬一下自己，想用这种方法来保住孩子，没想到，这丫头还真动了真格的，虽说，女儿做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自己很生气，但，那必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呀，总不能真的把她逼死吧。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刘大元气得眉毛倒立着，他指着云香的鼻子：“我给你两条路……一条，让你哥把这孩子抱走，从此，你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另一条，你带着这个小孽种马上离开这个家，永远也不要回来，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她爸……你让云香马上离开？她这刚生完孩子，身子正虚着呢，你让她去哪呀！”刘氏央求着说：“他爸……外边天这么黑，你让她去哪呀！”
　　“你给我闭嘴！我不管她去哪，这脚上的泡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怪不得别人，从现在开始，没你说话的份儿！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好闺女，不仅把我的脸都丢尽了，现在还敢威胁起我来了……太不象话了……太不象话了……”刘大元把满身的怒火转移到了妻子身上，他怒视着她说。
　　“爸，谢谢您……谢谢您……我这就带着孩子离开，只要你放过她，你让我怎么做都可以。”云香听了父亲的话，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让她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肯做。
　　“云香啊，你怎么这么傻呀！快起来……快起来……你才刚生过孩子，这地上多凉啊。”刘氏走到女儿身边，拿下她手中的剪刀，娘俩抱在一起痛哭了起来,刚才云香的样子，真的把她吓坏了，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
　　“妈，您别哭了，都是我不好，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让她一生下来，还没有看清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就离开，我要带着她走。”云香站了起来，走到哥哥跟前，抱过孩子，再一次跪到了父亲脚下：“爸，谢谢您……谢谢您，我现在就带着孩子离开。”
　　“嗨……”刘大元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地摆了摆手：“走吧……走吧……带着你的孩子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说完他一甩手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只听砰的一声门响，房门狠狠地关上了。
　　云香抱着孩子没有起来，依然跪在那里，望着父亲走进房间那一刻赢弱的背景，她的感到一阵内疚，再一次泪如雨下，这几个月以来，就一直没有见父亲笑过，为了这个家，他吃苦受累不算，现如今还要为自己的事生这么大的气，真的是太难为他了：“爸，您别生那么大的气，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我走了，等我找到杨帆，等孩子长大了，我再回来看您。”
　　“走吧……趁着天黑赶快走吧……”屋子里传出因刚才的愤怒而导致的沙哑的声音。
　　“是呀，趁着天黑，赶不快走吧，要是等天亮了，让村子里的人知道了就不好了。”刘氏从屋子里拿了一个红色的包裹和一件灰色的棉袄走到云香身边，一筹莫展地说：“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好了，这件新棉袄你穿上吧，外边天凉，你刚生过孩子，要注意身体。”说着刘氏把手里的棉袄给云香披在身上：“别怪你爸，这样的事情要是让村里的人知道了，不仅仅是咱们家在这里住不下去，就连家族里的人也不会放过你，你还是走吧，离开这儿，这点钱是我准备给你哥说媳妇用的，你先拿着，一个人在外面，又带着个孩子，会很不容易的，你能用得着它。”刘氏从衣兜拿出一个用粉红色的旧手帕包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小包交到云香手里，也已经是老泪纵横。云香刚刚生产，身体还很虚弱，外边，天又这么黑，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能去哪呢，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她要想留下这孩子，只能这样做，不能让她一个人坏了整个家及家族的名声。
　　刘氏望着女儿，心里心疼，但是，为了保住家族的名声，她只好忍痛割爱。
　　云香把孩子放到床上，系好了棉袄的扣子，一膝跪在母亲面前：“妈，我对不起您，您把我养这么大，我还没有进一天的孝道就要离开了，我走了之后，您和我爸千万要保重好身体，等我安顿好了就回来看你们。”
　　“别说了，趁着天黑，你赶快走吧，家里的事，你就放心吧，你爸他只是一时间生气，慢慢会好的。”刘氏望了望着外面漆黑的夜，显得有些担心：“天这么黑，你能去哪呀？”
　　“没事儿，您不用担心，我去我的同学淑芳那里。”云香一边抱起孩子一边说。
　　“离咱们这远吗？”刘氏问。
　　“不远，也就二十多里的路程，走路两三个小里就到。”云香抱着孩子，然后拎起包裹向门外走去。
　　“云香，妈送你吧，外面天这么黑，你敢走吗？”刘氏跟了出来。
　　“不许去，让她自己走！”刘大元的恶狠狠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他似乎还是余火未消。
　　听了丈夫的话，刘氏站住了，她没有再向前跟出去，她知道，丈夫今天的火气已经够胜了，没准一会儿会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自己身上，他的话对她来说，一向就是圣旨，她从不敢违背。
　　“妈，你回去，我去送云香吧。”刘成见此情景忙跟了出来。
　　“你也不许去，让她走，让她带着这个小孽种走！”刘大元气冲冲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妈，你回去吧，我走了。”云香说着，抱着孩子转身含着眼泪走出了小院儿。
　　渐渐的，她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天很黑，路很陡，她平着自己对这里熟悉的地形，靠着崖壁慢慢地走着，这时的她忘记了对黑夜的恐惧，忘记了虚弱的身体，忘记了身心倍受的伤痛，只有一个信念，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感到提心吊胆的地方。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真的是这样，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夺目的光茫，她猛然一惊，是闪电！这老天，要下雨了吗？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随后就是一个惊天的响雷。
　　云香怀里的孩子被雷声惊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不觉一怔，突然间，觉得毛骨耸然，她停住了脚步，望了望天空，老天呀，你也这么无情吗？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您千万要等等，等我们娘俩到了地方再下好吗？
　　她在心里不断地祈求着上苍。
　　她抱紧了孩子，加快了脚步。
　　一阵风迎面吹来，让她感觉到有一种刺骨的寒意，她解开棉袄的扣子，把孩子裹得紧紧的。
　　走出这座大山，天空中已经飘起了小雨。风带着雨，雨夹着风，越下越大。
　　云香脚下的步子也就越来越快。
　　两个多小时后，天渐渐的亮了，她终于远远地看到了淑芳家的那几间茅草屋，心中一阵欣喜。
　　她的步子更快了，刚刚生过孩子的她，身体很虚弱，一下子走了这么远的路，必竟有点吃不消，那个时候，自己已经觉得有点头重脚轻，两只脚象踩在棉花上一样，感觉轻轻飘飘的。
　　她努力地让自己振作起来，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倒下，一定要振作……振作……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走着……
　　终于，她走到了那几间茅屋的门前，本来憔悴的面色已经渐渐变得苍白，可是，脸上却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总算到了……她伸手狠狠的拍打着房门：“淑芳，开门啊……开门啊……”她的声音已经很低弱，面色更加苍白，眼前的视线在渐渐的模糊，她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破旧的蓝花被子。
　　“这是哪？”她渐渐地睁开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朦朦胧胧中的她，发现淑芳和两个男人正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她这才想起了刚才在门口发生的事情。
　　“云香，你醒了，这是我家呀，你刚才晕倒了，是我们把你抱进来的。”淑芳走到床边说，这个叫淑芳的女人就是云香先前说的，她的中学同学，她和云香的年纪相仿，由于家里穷早早的撮了学，嫁到了这个村子，她小眼睛，高鼻梁，细高的个子，虽然不是很漂亮，但面目还是满清秀的。
　　“孩子……孩子呢？”云香突然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地看着淑芳，这时，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你先躺下，没事，孩子在我的房间里，睡着了，等一会儿我把她抱过来。”淑芳握着云香的手安慰着她。
　　“现在好些了吗？”穿白衣服的男人走了过来，望着云香笑着问，他是淑芳刚才请来给云香看病的医生。
　　“云香，忘了向你介绍了，这是我们村里医生。”淑芳望着那个男人忙向云香介绍。
　　云香朝那男人点了点头，勉强笑着说：“你好。”
　　“怎么样？好些了吧？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医生问。
　　“好多了，只是觉得头还有点儿晕。”云香的声音依然显得很低弱。
　　“医生，云香她不会有什么事吧？”淑芳锁紧着眉头问。
　　“她刚才只是受了点儿风寒，没什么大障，不过，她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一会儿，你们跟我去抓几副药吧，喝了，过几天就没事了。”医生笑着对淑芳说。
　　“好，王友，你跟着医生去抓药吧。”淑芳，转过身来对丈夫王友说，他的丈夫王友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剪着小平头，皮肤黑黑的，身体微微发胖，穿着一身灰色的打了几处补丁衣裤，一副庄稼人的打扮。
　　王友看了看妻子，站在原地没有作声。
　　两人笑容满面的送走了医生，然后，王友把妻子拉到了门外，轻声说：“喂，你光是让我去抓药，钱呢？咱们家现在可是没什么钱再来照顾你的这位同学！”
　　“咱们家不是还有点钱吗？你先去把药抓回来，一会我好好问问她，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尽管淑芳把声音压得很低，可他们的话，还是被云香听得一清二楚。
　　“淑芳，我这有钱。”云香面朝着门外对淑芳说。
　　“哎，云香，你躺着吧，我们抓药这点儿钱还是有的。”淑芳说着轻轻的推了王友一把：“去吧，快去把药抓回来，人家还等着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