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缘》秀云

35、第三十五章

　　下午三点多了，医院的长廊里依然排满了长长的队伍，妇科诊室的门前的候诊椅上也坐满了来看病的人。
　　云香忐忑不安的坐在那里，时而望着前面的“妇产科手术室”的大门发呆，两条长长的黑亮的辫子依然垂在胸前，不知道是过于的紧张，还是，因为刚才张秋云的话让她愤怒，她的面色显得更加苍白，似乎毫无血色，她的身体似乎有些发抖。
　　“云香，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点紧张？别怕，这样的手术，听人说，就几分钟的事儿，一会儿就过去，妈会陪着你。”细心的刘氏看破了女儿的心事，拉着她的手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必须要做掉这孩子。”
　　“妈，我现在真的好怕……这种手术是不是会很痛？”云香紧握着刘氏的手，脸上的愁容在渐渐地加深：“妈，你说杨帆他妈刚才说的会是真的吗？她一向不怎么喜欢我，会不会是在骗我们，我总觉得，杨帆不是那种人，他不可能娶林宛如。”
　　“是不是真的，你也要把这孩子做掉，妈现在想好了，你不能跟杨帆好下去，就算事情并不是他母亲说的那样，妈也不同意你们再交往，这样的人家，就算他杨家再有钱有势，你也不能嫁进去，门不当，户不对，他们跟本就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人活着，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活得开心才最重要，这样的人家，你嫁进去，没有什么好结果，妈，不会让你陷进去，仅凭他妈刚才的态度，就跟本没把你放眼里，你要是真的进了那个门，一定没什么好日子过。”
　　刘氏几乎张秋云的话气晕了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导女儿才好，只能来回说那么几句话，见了杨帆的母亲，她这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她知道，女儿的话也许有些道理，不认云香肚子里的孩子，也许只是张秋云的个人想法，说杨帆要娶别的姑娘，也许也只是张秋云编的一个谎言，但，最起码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杨家并不欢迎云香，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的……张秋云的话说的多难听啊，当时就没有地缝，如果有个地缝，自己恨不得钻进去……自己的女儿又不是会嫁不出，为什么要受她那种窝囊气！
　　“不管他怎么样，可孩子是无辜的，我总觉得我现在要结束的是一个无辜的生命……心里真的很难受。”云香的目光暗淡下来，语气似乎接近悲凉。
　　“云香，你现在可不能动摇，知道吗！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留下这孩子，这次你必须听妈的话，否则，你的一生就完了……”刘氏忍不住急切的劝说着云香：“孩子，听妈的话，你必须做掉这孩子，不能再犹豫了，杨家的门坎太高，咱们不指望进去，妈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那咱们也得挺着，挺过这一关，一切都会好起来，你同样是咱们村里人人羡慕的大学生，将来同样能找上个好人家，说不定能找到个比他杨帆更好的男人……”
　　“谁叫云香呀？进来吧。”诊室的门开了，一位身着白大褂儿的医生走了出来，叫道。
　　“哎。”云香随口应着，她站了起来，依然紧紧的握着母亲的手，神色显得更加紧张。
　　“镇静点儿，别紧张，没事儿的。”刘氏极力安慰着女儿，她现在心里也不是滋味儿，真的恨那个把女儿害成这样的杨帆，这个天打五雷劈的家伙，希望老天有眼，让他不得好死！
　　她跟在云香身后，走到了妇科诊室的门前。
　　“家属不能进去，在门外等着吧。”护士的话更是让云香紧张，她把母亲的手握得更紧了：“妈，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别怕，只是一个小手术，妈就在门外，你别怕啊……”看着女儿的样子，刘氏一阵心酸，天啊，这是做的什么孽啊，让孩子承受这样的痛苦！
　　云香不依不舍地松开了母亲的手，走进诊室。
　　她把刚检查的一摞单子放到医生跟前，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作声。
　　这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医生，身着白色的大褂儿，梳着至肩的短发，皮肤白白的，显得很文静，她一张一张地看着云香拿给她的检查的单子，好半天，她抬起头来，看着云香：“你这是头一胎吧？”
　　“嗯”云香的两只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襟，不知所措地说点了点头。
　　“你的末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医生抬起头来看着她。
　　“我也记不清了，好象是……”云香歪着脑袋琢磨着：“好象是八月吧。”
　　“具体是什么时候？”医生一边写着病志，一边问。
　　“具体的日子记不清了。”
　　“一定在打掉这个孩子吗？”医生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云香问。
　　“嗯”云香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B超显示，你有近四个月的身孕了。”医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又有贫血的现象，做这样的手术会很危险。”
　　云香木然地看着医生：“那我该怎么办！”她近乎悲凉在说：“医生，求您帮帮我。”
　　“这样的事，我怎么帮你呀，你现在贫血的现象很严重，如果我帮你做了这样的手术，出了什么事，那不等于害了你嘛，你还是回去养好身体，留下这个孩子吧，以目前你的情况，实在是不适合做这样的手术。”医生依然上下打量着云香：“看你的样子，结婚不久吧，是不是小夫妻俩闹情绪了？你们年轻人呀，就是爱冲动，信我的话，别做傻事。”
　　听了医生的话，云香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尽可能的遮挡着那双充满了忧郁的眼睛：“那好吧，谢谢您。”
　　她走出妇科诊室。
　　刘氏忙迎了上来，面色紧张的问：“医生怎么说，今天能做吗？”
　　“不能……”云香回避着母亲的眼睛，再一次低下了头。
　　“是病人多，排不上号吗？要不，咱们今天不回去了，明天来做也行呀，你别着急啊。”刘氏拉着女儿的手说。
　　“妈，不是这样的，医生说，做这样的手术会很危险……”云香惶惑不安地低着头，她不敢去看母亲的眼睛，她知道，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会更加着急。
　　“为什么呀！这是什么医院呀，连这样的小手术都做不了！我去问问医生是怎么回事！”刘氏放开女儿的手，向诊室走去。
　　“妈，你别去了，医生说，我现在身体太虚弱，不适合做这样的手术，她说，只能把孩子生下来……”云香一把拉住了母亲的手。
　　“你说什么？把孩子生下来？这怎么可以！”刘氏轻轻推让开云香拉着她的那只手，焦灼地说：“不行，我得向医生问个清楚，看有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诊室里，医生正在给另一名病人诊病：“回去之后，要注意休息，适量用点消炎药就行了。”医生对那位病人说。
　　刘氏识相地站在一旁，神态焦急等着医生帮这位病人看完病。
　　待这位病人走出诊室的时候，医生上下打量了一眼刘氏：“你有什么事吗？”医生问。
　　“是有点事，医生，我是您刚才看的那个病人，名叫云香的母亲，就是要打掉孩子的那个，听我女儿说，你们这没办法打掉这孩子，为什么呀？”
　　“哦，你是她母亲呀，你女儿身体太虚弱了，目前不能做这样的手术。”医生一边整理着厚厚的病志一边说。
　　“医生，帮帮忙吧，我女儿不能留下这个孩子，求您，帮帮忙吧！”刘氏央求着说，听了医生的话，她几乎一下子陷入了绝望，原以为，云香是为了想留住这个孩子，才编下了“身体虚弱，不能做这样的手术。”这样的谎言，可现在，真的是这样，这可怎么办呀，留下这孩子？说得轻巧，留下这孩子，这不是等于毁掉了云香吗！
　　“大姐，你叫我怎么帮你呀，我们总不能拿你女儿的生命开玩笑吧。”医生看着刘氏笑着说：“大姐，你女儿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增加营养，她有贫血的现象，并且还很严重，她目前不仅做不了这样的手术，如果一直下去，就算将来，生下这孩子，也是很危险的。
　　“谢谢你呀，医生。”刘氏走出了诊室，慢慢挪动着脚下那沉重的步子，似乎有一股刺骨的寒风正悄悄地爬上她的背脊，又似乎有一块大大的石头压在她的胸口，让她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她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面色变得苍白。
　　站在门口的云香忙扶住了她：“妈，您怎么了？你的面色好难看！”
　　“没什么……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一会就好……”刘氏捂着胸口，神情痛苦地说。
　　可能是生活压力过大，刘氏早就有这个毛病，每当一着急上火，就会觉得胸口发闷，每次都是这样，发病的时候，坐一会儿，或者静静的躺上一会儿，就会慢慢的缓解。
　　大概是在杨帆家里，让张秋云给气的，再加上，刚才听到医生的话，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出现了这个现象。
　　“妈，我找医生给您看看吧，您这是怎么了！”云香把母亲扶走廊的候诊椅上坐下，她着急地说。
　　“不用……我这是老毛病……坐一会儿就好,可能是刚才有点上火的原因,你别怕。”刘氏摆了摆手，示意云香不要去找医生，家里本来就没有钱，云香现在变成这样，需要用钱，家里就够紧的了，自己可千万不能病倒……她捂着胸口，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
　　“妈，不行的，你的面色很难看，我去找医生。”说着，云香站了起来，就往医生办公室走。
　　“云香，妈没事，你别去！”她拉住了女儿的手：“我现在好多了！”
　　“妈，你真的好多了吗？你不许骗我。”云香看着母亲担心地说：“我们还是找个医生看一下吧，用不多少钱的。”
　　“不用了，我真的好多了，我这毛病呀，歇一下就好。”刘氏笑了笑，那笑容真的是好勉强，她放开了捂着胸口的那只手，慢慢地正坐了起来，稍作休息之后，自己感觉真的是好多了：“云香，我是在想，你现在该怎么办？手术做不了了，真的要把这孩子留下来吗！留下这孩子算什么？那就是私生子，不仅你将来抬不起头来，就连这孩子也会跟着受苦，还有，你爸如果听到杨家人不肯承认你们，非气炸了肺不可……”
　　“那有什么办法，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云香低下了头，语气接近悲怜地说。
　　“现在知道了？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你就是听不进去，现在吃亏了，知道你老妈说的是对的了吧，可现在晚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说怎么办？”刘氏似乎又有点压不住了火气，她的声音大了起来：“看来现在只能把你带回家了。”
　　旁边椅子上的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了过来，疑惑不解的看着云香母女俩，好象并没有弄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妈！”云香看了母亲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两个人，示意她别那么大声。
　　刘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忙换了面孔，但脸上依然没有笑容：“回去之后再说吧。”
　　“我现在不想回去，想留在城里找份工作，也可以顺便等杨帆回来，不管怎么样，我要当面向他问个清楚，我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应该给我一个交待！”云香放低了声音，但那声音里却充满了怨恨。
　　她现在真的恨杨帆的母亲，更恨杨帆，她认为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当初的，什么甜言蜜语，什么海誓山盟，都让它见鬼去吧！这一切都是假的，爱情是什么？那只是一个骗人的谎言！
　　“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找什么工作呀，别再指望那个杨帆会对你怎么样，见到他的母亲，我就能看得出来，杨帆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你必须听我的，跟我回去，我们总会想出办法来，是不是怕你爸？他那一关，我会帮你挡着。”刘氏说。
　　她是怕女儿留在这里会出什么事，云香现在身体那么虚弱，也需要人照顾，再说了，她也不想让云香再跟杨家的人接触，他杨家再有钱有势，那也是个火坑，她不能让女儿跳进去。
　　刘氏一顿软硬兼失，硬把女儿拉回了家。
　　云香跟着母亲回到家的时候，刘大元正坐在门口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自从云香母女走了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也不知道，云香所说的那个叫杨帆的小子是什么态度，是不是能把云香娶过去，要是云香能嫁个好人家，倒也是件好事，不过……要是人家不认帐……那该怎么办……
　　想着这些烦心事，他在家里的门口坐了一个下午，紧皱着眉头，一袋接一袋地抽着旱烟，现在的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下去了。
　　见云香母女回来，他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长长的烟袋在地上磕了磕，那颜面的怒色依存：“这次去，那家人怎么说？”他冷冷地问。
　　刘氏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走进了屋子里，她岔开了话题：“泡茶了没有，走这么远的路，真有点儿渴了。”
　　“我在问你话，你没听到吗！那家人怎么说？是不是能把云香娶过去？”刘大元拿起烟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烟袋磕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让云香感觉一阵战栗，她缩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地躲向母亲身后，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刘氏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你们说话呀！是不是碰了钉子？那家人是不是不肯娶云香？”刘大元站了起来，冲云香母女大声喊道。
　　“你先消消火，听我慢慢说……那个小子不在家，我们去的时候，只有他母亲在，她那样一个妇道人家，又不了解情况，自然是不认了……”刘氏怯懦地观察着丈夫的神情，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什么！不认？那就是说……真气死我了！这可怎么办啊……”刘大元急的在屋子里真转圈儿，良久，他突然停了下来，把目光转向云香：“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刘大元手指着云香，满面的怒气：“你真要气死我了……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你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现在人家男方又不认帐，你以后怎么出去见人！你叫我这张老脸以后往哪放！”
　　刘大元深知本地的风俗习惯，未婚先孕！那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现在竟出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不仅自己以后抬不起头来，就是本家族的人也会跟着颜面扫地，再说了，家族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会轻易放过云香吗……想到这些，他更是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爸，你先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你本来身体就不好,别急坏了身子……”刘氏见丈夫急成这个样子，怕他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忙低声的安慰说。
　　“办法？你说！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有什么办法……这个不省心的东西，都是你平时管教不严造成的！”刘大元瞪视着妻子。
　　“怎么把所有的责任都算在我头上呀，难道你不是她爹啊？你先别急，我回来的一路上，想了好长时间，想出了一个办法。”刘氏说。
　　听到刘氏说有办法，自然是件好事，刘大元等不及的问：“快说！有什么办法？”
　　“咱们家离人家远，平时很少有人来，就让云香在家里呆上一段时间，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人不知鬼不觉，我们再悄悄地找个人家把孩子送出去……这样,谁都不会知道这件事……”刘氏走近丈夫，扒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
　　刘大元沉思了几秒钟，似乎觉得妻子说的有些道理，事到如今，不能说这不是一个好办法，事已至此，也许，也只能这样了。
　　“那……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只要我们多加留神一点儿，我想，不会有问题，我早年跟接生婆走了几天，这孩子就让我来接，这样，这件事情除了咱们家里的人，不会再有人知道。”刘氏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倒是刘成这孩子，得好好叮嘱他，别让他走了风。”
　　“那小兔崽子，他敢！”刘大元看着妻子，依然面带怒色。在他看来，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只能让云香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把孩子生下来。
　　“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你那间屋子里，不许走出半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刘大元转身看着云香，命令似地历声说道。
　　从那天起，云香被关进了自己那间只有一扇窗的黑黑的小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