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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晦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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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殃醒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
萧晟城不见踪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味道。
他盯着天花板,昨晚疯狂的记忆纷至沓来。
“……操。”
垃圾桶里扔着几只沉甸甸的套,浑身跟被碾过一遍一样疼。
想起种种细节和古怪之处,他黑着脸爬下床,打算先清理干净身体,然后再想办法联系谢旬。
浴缸旁边摆着房间原主人没用完的半瓶精油和身体乳,谢殃洁癖发作,忍住想泡热水澡的冲动,冲了两遍淋浴。
吹头发的时候,谢殃不经意间抬头,
水汽模糊的镜子随着他的举动映出一张脸,但看不清楚具体长相。不知道出于什么直觉,他扯过置物架上的毛巾把镜子擦干净,原本模糊的面孔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丹凤眼,高鼻梁,原本利落的短发变得有些长,凌乱地挡住眉骨。脸颊酡红,一股被滋养灌溉的含情味儿。
他如遭雷击,僵硬地扭了一下头,只见镜子里面的人同时也扭了一下。
这张脸不是他的。
尽管有六七分相似,但绝不是他的!
他不可思议地抚摸脸上的肌理和骨头,指腹触碰过的地方毫无动脸痕迹,就算是整容,也不可能一晚上就整好。
内心突然冒出一个荒诞无比的猜测。
“叮铃叮铃——”
一道铃声突然响起,打断思绪。
他找到声音发源地,原来是手机掉进了墙缝里。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状,来电显示上面只能分辨出两个字:马哥。
谢殃盯着这只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手机,面色微微古怪,最后还是点了接通。对方应该是在很嘈杂的地方,周围有喧嚷的人声,开门第一句圆滑中透着精炼,直白又不失熟稔:
“萧总说你昨晚晕过去了?”
他:“……”
短暂沉默后,他:“这你也信?”
大概是因为他的语气太过镇定,马哥掏掏耳朵怀疑自己消息的准确性,试探性开口:“我让小哆给你送点药过来?你上次不是说疼么,这次……”
他:“谢谢,不用,没必要。”
马哥坚持不懈:“主要是那什么,我还是让小哆跑一趟吧?”
他:“都说了不用,我只是——”
感冒俩字还没说出口,谢殃猛地住口,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嗓子里就跟卡了台拖拉机似的,哑得不正常。如果萧晟城在这,一定会由衷欣赏一遍他慢慢变粉发红的耳朵尖,然后吹出比流氓还要流氓的口哨。
谢殃咳嗽着压低嗓子:“我只是感冒了。”
马哥:“……哈?”
语气感不强,侮辱性极大。
好像他被已经萧晟城干得死去活来了一样还要硬逞强。
谢殃感到自己二十八年的攻生生涯受到了严重侮辱,忍无可忍,“那家伙技术那么烂,跟颗豆芽菜一样,倒是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马哥被他这么一吼,吓得愣了愣,良久呐呐出声:“不应该是……保温杯吗?”
“什么保温杯?”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个网络热词。”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马哥连忙转移话题,“噢刚才说到哪了,啊对,早上萧总的秘书给我打电话,让我买支膏药送过去,我还以为你……哎,总之别生气嘛,人家萧总也是一番好意。”
“这不是关心,这叫一套戏做全套。越缺失什么越想表现什么!”
马哥:“……嗯……”
“我用得着在这种事上骗你吗?!到底是你体验过还是我体验过,我比你更有发言权!”
“……好好好,信你信你我信你。”马哥一连串叠声应和,肉眼可见的敷衍。
谢殃:“……”
“萧总那方面不行归不行,但他长得不磕碜,你也不亏。”
马哥反正是这么觉得的。他清楚自家艺人是个什么德行——耍大牌低情商,就一张脸能看,初中都没毕业,萧总那可是海外留学高材生,有钱有能力有手腕,比那些什么王总李总钱总好多了,关键长得还帅,没有大腹便便、秃门脑袋!在他看来,反倒是谢殃捡了便宜。
谢殃约莫觉出点味来,懒得再和这个人争论下去,总之——萧晟城就t.m是颗豆芽菜——烂豆芽。
在和这个名叫马哥的人的交流过程中,谢殃逐渐搞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一名糊咖小艺人。前段时间刚和萧晟城好上。
没错,他被萧晟城给包、养、了。
并且如今所处的娱乐公司在两个月前被萧晟城所收购,也就说,萧晟城目前是他最大的老板。
对此,谢殃表示怀疑加嗤之以鼻。
作为曾经备受员工爱戴的好老板,谢殃非常瞧不起死对头这种“潜规则”下属的行为。撇开私人恩怨,他很中肯地评价到:人面兽.心。
马哥刚好在说明天的行程安排,要去公司试一个广告造型,“你自己开车过来?哎算了,还是我去接你吧。”
谢殃神不思蜀地应了声,终于挂断电话。烦躁地划拉几下手机,发现这部手机设了密码锁,根本打不开。
“……淦。”
不能网购药,屁股好像更疼了。
他坐立难安,忍了又忍,最终终于向现实低头,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戴上口罩和帽子偷偷摸摸地下楼去了。
*
天刚灰蒙蒙亮,药店女员工打着哈欠挂上营业招牌,一转身就看见一个青年在冷风里朝这边走来。
个子很高,穿着大衣,斯文挺拔,那身材气质真是没法说,就算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也掩不住,周身氤氲着雾气,步子不紧不慢有种说不出的优雅从容。
与生俱来。
眨眼的功夫,他就走近了,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手,指腹压在玻璃推门上,连着袖口下的腕骨,玉石般的质泽。
女员工站得近,赶在这只手用力之前将门拉开,青年点头致谢。看着对方漂亮的嘴巴开开合合,她面红耳赤。
“什、什么?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楚,您能再说一遍吗?”
“我是说……”
他的声音非常嘶哑,但即使这样也不妨碍那股低沉动听,“如果下面红肿受伤的话应该擦什么药?”
“请问具体是哪个位置?”
谢殃微微抿唇,女员工热情介绍:“如果是膝盖的话,可以用红霉素软膏,消炎很快,如果是脚踝扭伤的话,可以用氟比洛芬巴布膏,有很好的镇痛消肿作用……”
噼里啪啦,滔滔不绝。
他:“都不是。”
依旧是那副沙哑残破的嗓子,但因为吐字圆润带着点京腔,所以打断的时候格外清晰。
“咳,在肛.门。”
他简言意骇。
女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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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完药回到公寓,谢殃看见公寓门口蹲了一个男孩,略一思索,琢磨出来人身份。
“小哆啊?马哥叫你来的?”
对方一见到他立马站起来,攥着书包肩带,垂着脑袋,顶上的小发旋露出来,“嗯,他不放心,叫我来瞧瞧。”
轻声细语的。
谢殃微不可查地扬了下眉。
两人进屋,谢殃借口有事先去卧室。待关上门,体面风度再也维持不住,他靠着墙壁缓缓下滑,屈起一条腿,解开腰带开始上药。
折腾了好一会儿。
小哆见他出来,紧张地站起来:“淼哥,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谢殃面色苍白,摆手表示没事。上完药,现在已经好多了,才不去医院。
“傻站着做什么?坐。”他对待下属的时候向来很体贴。
小哆犹豫着坐下去,然后飞速在书包里翻找什么,半晌,拿出一个包装严实的药盒——熟悉的黄色包装。
跟谢殃刚才去药店买回来的一模一样。
小哆:“……也不知道您还用不用得着,马哥之前打电话让我买这个,说擦了很快就会好,然后又说不用买了,我想着买都买了,还是拿出来吧,说不定您能用上。”
谢殃佯装淡定地接过,头顶飞过一群乌鸦。
“咕噜咕噜——”
三声嘹亮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整个客厅。
小哆微愣,随即脑袋埋得更深了。
谢殃:“……”
大概人倒霉透顶的时候,连喝口水都会塞牙缝,因为太长时间没吃早饭,昨晚又剧烈运动导致体力消耗过大,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如今肚子冷不丁叫起来,声音还这么响,如此“新奇奇妙”的体验,还是谢大公子头一次。
沉默良久,谢殃凭借强大冷静的自持力将脑子里那根快要崩断的弦重新接回去,“你会做饭吗。”
小哆愣了下,噌得站起来。冰箱里有不少食材,太多了他不知道做什么,纠结半晌后,小心翼翼地扬起声音问谢殃有什么想吃的。
“我就是问问!如果没有特别想吃的菜,我就像以前一样多做点!”
刚问完小哆就后悔了,举着锅铲急忙解释,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然而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回答,白嫩的脸上渐渐浮出几抹慌乱,以为说错了话,眼睛雾盈盈的,跟要哭似的。
谢殃正暗自疑惑自己有这么可怕吗,不过一瞬间出神的功夫,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既无奈又好笑,“会西红柿炒鸡蛋吗?”
小哆点头如捣蒜。
谢殃:“那就做这个吧。”
“还有呢淼哥,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谢殃摇头。
小哆怔住:“就一个?”
以前哪回不是做一桌子菜,但往往都吃不了多少,最后很多都会倒掉。
“嗯,”谢殃很有耐心:“就我自己,一个菜够了,你吃没?”
小哆迟疑了下,不知道谢殃问这个做什么,有些不安,但还是很诚实地回答,声音细弱蚊蝇:“……还没。”
也是,天刚亮呢。
谢殃伸长腿,打开电视,冷冰的客厅因为电视剧里面的吵闹声显出几分烟火气。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很随意地说:“那你喜欢吃什么,再加个菜吧,跟我一块吃。”
嗓音清朗,和煦低醇。
每个字小哆都认得,但连在一起就有些听不懂了。他惊讶地抬起头,发现青年的侧脸在晨曦的光线中十分温柔。
“……谢谢,淼哥。”
小哆受宠若惊。
“甭客气。”谢殃按着遥控板笑了笑,眉目间溢出少许的矜持和涵养气度,温柔迷人,“多大点事儿啊。”
“嗯……”小哆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小小声回应:“那我再……做个酱香茄子吧。”
厨房设计半开放式,隔断是玻璃,从客厅望过去一览无余,小哆腰后的围裙系了个蝴蝶结,谢殃饶有趣味地眯眼看了一会儿,梦回以前那些温柔体贴的小.情.人,不由生出几分想念。
小哆看起来年纪不大,眼睛贼干净,长得也乖,说话细声细语的,要是换作旁人,谢殃可能会有点想法,早就下手了。但他有个原则,那就是绝对不会职场潜规则下属,因此此时眼中只有淡淡的怀恋。
小哆做饭的时候,谢殃就拿着遥控板有目的地逛各种新闻频道。
本来也没抱太大期望,然而当按键跳到下一个早间新闻时,他蓦地顿住。
“据悉,科源集团执行总裁即将出席亚洲金融峰会,我国高新科技技术行业的未来发展……”
液晶电视屏幕上闪过一道熟悉的背影,被拥簇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之间,一晃而过。
“小哆,能借下你的手机吗?”
小哆当然没意见,忙擦干净双手把手机捧到他面前。谢殃抿紧唇,快速打开浏览器,如果仔细分辨,会发现他的手指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当真在网上搜索到有关自己去世的新闻时,谢殃瞳孔急剧紧缩,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感到荒谬、离奇。
原来那股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和刻进本能的恐惧并不是错觉,而是,他真的死了。
喝咖啡呛死的。
并且,死在了两年前。
——两年前,科源集团的已故前任.执行总裁在青山墓地举行葬礼。
视频里,他的弟弟,谢旬,穿着深黑正装,胸口攒着白花,挺着刚成年的瘦弱脊背,清秀的面孔死寂而憔悴。
很多人出席葬礼。当年的网友甚至十分有闲心地列出一份名单,萧晟城三字赫然在上。关于他的突然死亡,网上各种“阴谋论”猜测流行轰动一时,然而随着时间消逝,已经渐渐被大家所遗忘,怀揣着亲眼围观自己葬礼的诡异心情,谢殃继续看下去。
当看到萧晟城“挑衅地”在自己坟头放下一朵红不拉几的花之后,他隔着屏幕发出一声冷嗤:
“果然,三秒男普遍素质不高,鸡穿大褂狗戴帽的家伙——”
衣.冠.禽.兽。
死都死了还被针对。
晦气。
祝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