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龙剑短篇》牙膏君

4、旧人

　　到了月末，之前还开得繁艳的满园子花朵都开始呈现颓势，风一吹，便掉落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粉红。有一些随着风的强劲，一路往边上大开的窗户飞去。他本是半靠在窗沿儿上看书，眼角余光瞄到那还带着粉嫩色的花瓣，手一伸便勾进了掌心。
　　剑子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他一脸惋惜的放了书用手指戳那花瓣，他本想按照惯例的嘲弄几句龙宿的伤春悲秋，话将出口又顿住了。躺在他臂弯里的拂尘尾巴摇了摇，他低下头，看着脚底下的落红，有些恍惚。
　　龙宿自打剑子踏进他这别院便知道他来了。每一次两人的相会，剑子总是默默而来默默站在不远处默默等他出声唤一句：“好友，汝又迟了”。这个习惯并非什么约定俗成，只是久而久之成了一种惯性。然而次数多了，龙宿也会猜疑，到底剑子是习惯了自己的主动，还是在两人的相处之中他从不愿主动？
　　虽然不曾抬头朝剑子站的方向看过去，但龙宿知道他也许是在等着自己先开口。他的手腕微微一侧，掌心里的花瓣儿便轻飘飘的往屋檐下的台阶上落去，那花将要落地时，他袖子里突然生出一股劲风，将花带起直往剑子所站的方向刺去。
　　“好友，三月初春吾便曾邀汝来一起赏花，汝却在夏末姗姗而来，如此，可是错了这大好花期啊。”
　　剑子的头依旧半垂着，对袭到面前的花瓣看也不看一眼。果然，那花飞到离他咫尺之间时陡然失去力气，一边往下掉一边碎裂成四五片，落在地上的时候还有一小片飞上他沾了些泥土的白色鞋子。他挑了挑眉，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一滴不明液体落在地上四溅而开的形态。
　　“好友，这是你伤春悲秋的升华招数么？”
　　“哈。”龙宿单手撑着头，本就懒懒靠在窗沿儿上的身体向前倾了倾，他用空闲的一只手对还站在树下欣赏落花最后的妖冶的白衣道长招了招手。剑子施施然抬头，没有半点想要接受那仿若召唤的动作的意图。龙宿微微一笑，“好友，汝不过来么？”
　　剑子一甩臂弯里的拂尘，长长的袖子跟着在地上扫起一些落花，他背了手，同样笑着回道：“龙宿，长期呆在屋里缺乏运动会长肉的，你看你最近的脸又圆了不少。”龙宿本来撑在颊边的手不着痕迹的上移，在眉角处按了按后，他依然笑得明媚：“再圆也圆不过慕胖胖。剑子，吾很明白汝这种方正脸对瓜子脸和苹果脸的怨念，虽然在脸型上汝缺乏美人的先天条件，但是作为汝的相公，吾一点都不介意。”
　　龙宿在说完这堆欠揍的话后，身体看上去虽然还是懒懒地倚着，实际上却是全身绷紧，随时准备抵挡不远处笑着磨牙的白衣道长突然而至的杀机。剑子背后的古尘其实已在“嗡嗡”低鸣，这是每次他兴奋的和龙宿互扁之前的预兆。但是今日，古尘在他身后鸣叫许久，他却没下一步动作。他微微仰头看着头顶有些泛黄的树叶，再次甩了甩袖子，地上的落花也再一次跟着飞起、落下。
　　龙宿微微一怔，卸了力气刚要开口询问，便听到一个人低低笑着吐出四个让他郁闷无比的字眼：天下无双。
　　将颊边被刚刚的大招弄散的头发绾好，龙宿的脸上虽然有些灰扑扑，身上的珍珠也差不多被轰成渣躺在在他脚边，但人看上去好歹还是华丽无双的。他用一种让人见之变色的宠溺笑容对站在树下得意万分的剑子道长说道：“亲爱的，汝太淘气了。”
　　剑子毕竟是跟他切磋了不止百年的人，这种场面在过往大大小小和面前书生的战役中已是司空见惯。虽然控制不住自己身体起鸡皮的自然反应，他还是能非常淡定的回道：“龙宿，你玩够了么？”
　　龙宿很委屈，他扶着自己头上要掉不掉的珠钗，“好友，吾之前便对汝招手，是汝自己不搭理吾。”这种小媳妇的姿态，是龙宿听说某人用此招成功抱得美人归之后新近学以致用的，以他刚刚被扁的楚楚可怜姿态，加上这份唱做俱佳的演戏天分，任谁看了也会动恻隐之心，但这之中显然不包括对他的本性有着深刻认识并且以殴打他为人生一大乐趣的剑子道长。
　　剑子冷冷的看着他，“我听说佛剑最近没有妖孽杀，佛牒都快生锈了，他每天都在不解岩磨刃，天天都要坐在瀑布下面大念一个时辰的‘我好无聊’。”这当然是假的，以佛剑大师的秉性，伊就算无聊也不会干出这种事。龙宿摸摸自己有点抽筋的嘴角，“剑子，这种事一般只有汝才干得出来……”
　　剑子浅浅一笑，“耶，我若无聊自会来找好友你排遣啊。”
　　龙宿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在剑子心中也许就等同于一个玩物。他有点哀伤，“好友，汝这句话让吾的心好痛。”他再次对剑子招手，换来的却是对方又一次甩袖不搭理。本就受伤的心又被狠狠插上一刀，龙宿顶着心口血淋淋的刀上翻窗而出。
　　“好吧，汝不过来吾便过去好了，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番话说得无比心酸，对面的道长却依旧是铁石心肠，“麦过来，你站在原地不要动。”
　　龙宿听话的站在不远处，期期艾艾地看着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剑子，“剑子，汝当真如此狠心，对吾就没半点情分么？”
　　剑子道长一声冷笑，从长长的袖子里扯出一卷纸。龙宿盯着那纸，“耶，此物好生眼熟，莫非是茅厕的御用之物？”
　　剑子道长点头，“正是，还价值千金。”他慢慢展开那卷纸，只见上面写着陡大的一行字，“剑子仙迹，汝竟然连死人也不放过”。龙宿看着那字，勃然大怒：“这是谁写的？竟敢如此污蔑好友，且写得如此之丑，实在有碍观瞻啊！”
　　“好友说得是，这字里行间真是处处暗藏血泪控诉，我看了其实有那么一点想要忏悔的。”剑子煞有介事的说着，龙宿瞥着他，虽然没说出口，但那表情摆明了是不相信。
　　“咳，好友来此莫非是想要吾帮汝彻查此事么？”
　　“不必，我已经查明。”剑子向来都习惯浅笑，到了这时，嘴角边的笑意却又逐渐扩大之势，“龙宿，你知道我在哪儿发现这东西的么？”龙宿盯着剑子的笑脸，想起一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老老实实的低头，规规矩矩的说道：“吾交代，这东西是吾写的是吾贴的，但是——”他猛地抬头，指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这绝对不是吾写的那张啊！吾的字怎么会这么丑！”这一点，剑子道长深表赞同，毕竟龙宿是儒门龙首之尊，而且两人相识不知多少岁月，龙宿的丹青什么样，剑子道长心里很清楚。即便是让龙宿在黑灯瞎火里泼墨，伊也照样能产出绝世佳作，这种能力在龙首大人进化成夜生物之后更加炉火纯青。
　　所以——
　　“龙宿，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事实，你的墓被盗了。”
　　“没事，那里面除了那张纸再没什么了。”财大气粗的龙首大人显然不把这些当成一回事，他不知道从那里招出了自己的紫金扇，一摇一晃的，“剑子，汝什么时候这么好心的来告诉吾吾被盗墓者光顾了？”
　　“因为我一时好奇的去调查了偷盗者。”剑子的表情开始变得很兴奋，龙宿怜悯的看着他，这孩子果然是最近酱油吃太多，都无聊成什么样了。
　　“龙宿，你不好奇么？”
　　“吾很好奇。”龙宿的眼珠子在华扇之后转啊转，等到他放下扇子后，他笑着对剑子道：“不过，吾看好友的样子，这故事怕是一时半会的说不完，这样吧，咱们先吃饭，然后去卧室秉烛夜谈……”
　　“吃饭可以，但是夜谈干什么去卧室？”
　　“咳。”龙宿微微一咳，走近几步，拉了剑子道长长长的水袖，“在哪儿谈还不都是谈么？总之先吃饭吧~”
　　剑子道长的注意力完全在自己的新发现上，丝毫没有看出龙首大人光鲜的笑容下猥亵的思想。伊一边任由龙首大人揽腰牵手拖拖走，一边用兴奋到颤抖的语调说道：“龙宿，你知道么，盗墓的其实是只老鼠，还是你的黑粉，他不仅偷拿了你墓里的真迹还偷藏了每次疏楼西风装修时扔出来的那些你用过的淘汰物品……”
　　龙宿在这一刻认识到，自己应该只要想着某人一张一合的嘴有多性感就好，千万不要去听那嘴里吐出来的话。但剑子显然为这刚找到的上好冷笑话题材高兴万分，他扯着龙宿的袖子，“好友，你不觉得这很好笑么？”
　　龙宿强自扯出一抹笑容，“……好好笑。”
　　“你笑得好勉强……”
　　龙宿收了笑，一本正经的抬手摸了摸剑子银白的脑袋，“乖，汝的笑话已经天下无双到人人都笑不出来的至尊境界了……当然，汝还是很有发展的空间，所以，为了汝伟大的冷笑话事业，咱们还是先吃饱饭，然后吾会陪汝修炼一整晚的。”龙宿加重一整晚这三个字，剑子眨了眨白色眼睫，用卤蛋音说道：“好友，汝又污秽了。”

作者有话说

　　标题是来自某文给我的刺激……所以和故事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