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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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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盛初虞坐着马车一路前行,关于荣成公主为什么来京城,她也隐隐约约听说了,是因为公主的身子弱,而太医说,温暖的江南比干冷的京城要适合她。
想起上一世,盛初虞直到被人灌了毒酒,荣成公主都没有出嫁的消息,圣上甚至说了,愿意养这个娇贵的女儿一辈子。
当时,有不少人觉得,荣成公主嫁不出去只怕是吕贵妃在背后作梗,但盛初虞却莫名的觉得,只怕荣成公主是真的不想嫁人,只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慢慢的,马车停了,盛初虞才从思绪中缓了回来,她抬起了马车的帘子往外边看,这宅子在一片竹林深处,算得上是人隐居的好地方。
宅子门口早就有人等了了,陈嬷嬷笑着迎了上来与盛初虞道:“盛小姐,您来了?”
这位宫中的嬷嬷虽然和善,但盛初虞也不敢拿乔,她笑着与她说道:“我来烦扰公主了。”
陈嬷嬷细细打量盛初虞,见她今儿穿的一身白色纱衣,青丝披落,只是拿一条湛蓝色的发带轻轻系着,大概是因为来见公主,所以她褪去了艳色,只做一派清丽的装扮,可就算这般,这一丝湛蓝色也惹得她杏眸潋滟,让人移不开眼睛。
就算是见过了宫中不少美人的陈嬷嬷,也不得感叹,原来书中说,真正的美人在江南,是真的。
猜到了主子的心思,陈嬷嬷定然对盛初虞也是格外的上心,她一路引着盛初虞进了宅子。
这宅子盛初虞也不是没有来过,但是当时她心中藏着事,懵懵懂懂,并没有仔细欣赏,如今她知一切重来,反而多了几分好奇的心思。
这宅子的门虽然小,但里边却不显局促。
刚进门,盛初虞便见一块巨大的飞龙在天山石,这样的山石,除了皇族,还有谁敢用?
这一路小径干干净净,盛初虞的鞋边不沾一点灰尘,她心道,这怕荣长公主是个爱干净的性子,不然下人不会这么努力的打扫。
陈嬷嬷跟在盛初虞身边,忍不住开口提点:“我们公主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若是她沉默久了,您可不要局促。”
盛初虞听了陈嬷嬷的话,嫣然一笑,“公主是贵人,自然少言简语,我反而是个呱噪的性子呢。”
其实,还有更多的嘱咐,陈嬷嬷想说给盛初虞听,但她又怕说多了,盛初虞顾手顾脚,反而惹了殿下的不喜欢,也只好紧紧闭着嘴巴看这位盛小姐的造化。
盛初虞一路好奇的看,跟着陈嬷嬷到了一个湖边,陈嬷嬷带着她从小桥上到了湖心的书房。
这书房建得十分的精巧,四面看都能看到不同的湖景,而湖中的风微微吹过带着微微的湿气,在这夏天,也显得格外的凉爽。
荣成公主是个风雅的人。盛初虞心中又浅浅的做出了评价。
盛初虞规整的坐在了小丫鬟拿来的坐机上,一双眼睛却有些期待的看着堂内。
很快,又有几个内侍搬来了一个屏风,将盛初虞面前挡得严严实实。
这屏风上画的是一幅写意山水画,盛初虞出自盛家,也略懂笔墨,她一眼便瞧出了,这山水画必定不是出自普通人之手.
“这....?”盛初虞惊呼出声。
陈嬷嬷有些惊讶的看了盛初虞一眼,仍是体贴的回答道:“这屏风是出自前朝居大千之手。”
果然真的是居大千?盛初虞睁大了眼睛,盛大人这辈子最推崇的山水画大家便是居大千,在他的影响下,一双儿女对居大千也是如痴如醉。
盛大人也收藏过不少居大千的小画,但是如此大气磅礴的,又画在屏风上的,只怕只有皇家中人才能拥有了。
这等非凡之品,盛初虞当然要看个够本,她用眼神将屏风上的笔触一点点的记下来,想着不能拥有,回去想着临摹下来也是好的。
盛初虞只顾着看屏风,也没注意屏风后边已经安安静静的坐了人。
直到陈嬷嬷咳了一声,与盛初虞道:“盛小姐,公主已经到了。”
荣成公主便坐在这屏风之后吗?盛初虞心间带着疑问,往屏风后边看去,可这屏风将那边的人遮得严严实实的,她什么都看不出清楚。
荣成公主高贵无双,就算是盛初虞,心间也有些紧张,她不由得微微的挺直了背,生怕荣昌公主觉得她礼仪不周。
可这屏风将两人拦住了,她做什么,公主都看不见,想到此,盛初虞的面上又有了几分松懈。
屏风的对面坐着的是太子殿下而不是荣成公主,他自然不可能开口。
陈嬷嬷善解人意,开口与盛初虞说道:“盛小姐,公主殿下偶感风寒,如今嗓子哑得很呢。”
那便是公主不能说话?盛初虞挺直了身子,打破了满室的沉默,“盛家初虞与公主请安了。”
屏风那边仍是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
盛初虞有些为难的看了陈嬷嬷一眼,她第一次遇见这种场景,也不知道荣成公主,到底对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说实话,陈嬷嬷也拿不准如今的殿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她的余光只能看见景宣然在阳光下的影子,那影子纹丝不动,不像是要走的意思。
“您继续说。”陈嬷嬷与盛初虞口语道。
盛初虞想着,荣成公主久在病间,又人在宫中,定然深闺简出,她看了一眼屏风,心道,这山水风流屏风只怕是公主的爱物,公主爱着山水风流,定然也想出去走走。
盛大人不觉得将女人拘在家中是好事,在盛初虞年少时,也曾亲自带她走过江南的大好河山,所以,盛初虞比其他的姑娘,还多了几分见识。
盛初虞转了转眼睛,“公主,我从小便跟着父亲出去远游,不如我与您说说江南的山水?”
盛初虞说完,顿了顿。
屏风那边仍是一片安静,可盛初虞却莫名其妙的似摸清楚了公主的心思。
她不与陈嬷嬷投去眼神,只缓和的说了起来,“您有没有去过苏州的寒山寺?它由名僧寒山、希迁两位高僧创建,寺内古迹甚多,有张继诗的石刻碑文,寒山、拾得的石刻像。夜了,寒山寺总是敲起钟声,我有时夜宿,还嫌它扰我轻眠呢。”
盛初虞的声音清脆,将自己的童年趣事娓娓道来,让人听了,对苏州寒山寺心生向往。
而陈嬷嬷却不敢沉浸在这声音中,她轻轻的移了移步子,偷偷看了一眼屏风另一边的宣景然。
宣景然正襟危坐,他身上的湛蓝色儒衫,显得人越发的清高出尘。阳光照在他的菱角分明的脸上,让他风采无二。偶尔,他听到盛初虞说到过去,双眸中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幽光。
陈嬷嬷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按理来说,像殿下这般尊贵雍容的人,哪儿有空有闲心听一个小姑娘说起自己的从前?可殿下虽然面上漫不经心,但却似认真的在听。
宣景然的模样让陈嬷嬷想起了先帝,独宠了太后一生,再也没有看其他人。想到此,她在心中将盛初虞的地位又提了提。
盛初虞一个人说了十几分钟,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陈嬷嬷早已经吩咐小丫鬟将青玉瓷杯放到了她的手边。
盛初虞看了看屏风,若不是陈嬷嬷与这些内侍在,她都有些疑心屏风的那边无人。
荣成公主没有说她不好,她心中对荣成公主做出了虽然看着冷,但却是个宽和的贵人的评价。
她笑着与屏风那边的人说道:“公主,我有些渴了,请容我喝一口茶。”
果然,屏风那边仍是毫无动静。
只不过,盛初虞已经将这种安静当成了对自己的默许,她喝了一口花茶,只觉得这茶清甜却不腻人,又忍不住再喝了一口。
喝完,盛初虞又紧张的看了看屏风,屏风那边并无动静。
陈嬷嬷突然想到了这屏风的特别之处,她想与盛初虞暗示,可又觉得,这位盛小姐姿态天然,颇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美,万一殿下就喜欢她的这般模样呢?
这屏风其实大有来头,当年太后生先帝的气,以屏风隔立两人言称不见。先帝思念太后,便派人做了这屏风,这屏风分为两面,有山水的那面看不到屏风那边,但无山水的这边就能将屏风对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太后多年,都不知这屏风特别之处,直到先帝过世,太后才懂。
她默然看这屏风许久,不想睹物思情,最终将她赐给了元后,元后过世后,这屏风又到了殿下手上。
宣景然看着盛初虞,觉得她与他梦中的样子,似相同,又似不同。
她母亲仍在,爱护她的父兄还是她的顶梁柱,她不用在魏国公府做一个空有盛名但却无依无靠的表姑娘,她不用将自己的傲气当做对外人的刺,她可以微笑的与人回忆起父亲带她游历山水。
这是一个还没有被伤害过的,愿意笑眯眯与人分享柔软与过去的盛初虞,也是他没有在梦中见过的盛初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