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沉溺爱歌之时·影山篇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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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六月，中学二年级—
“哎呀哎呀，看起来迷茫的小飞小朋友需要帮助哦，怎么样，需不需要路过的好心姐姐帮你一把呢？”
奇奇怪怪的措辞却熟悉得不得了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谁，照朝怪腔怪调的发言在门口响起来的时候，影山正好也刚刚打完一个不怎么顺手的跳发，焦虑中掺上了点微妙地啧了一声，刻意忽略了那其中毫无异议只是用来逗他的句子成分，尤其是“姐姐”两个字，迅速抓住了重点，“不是说今天去舞室？”
“是啊，结果临时取消了。”没逗动他照朝也没在意，把身上背着的大包放到旁边，又放下专门在体育馆穿的波鞋，脱掉外面的鞋子一边换一边说，“BOBO老师刚发的邮件嘛，我都坐上车了才看到，说吃鲣鱼吃得食物中毒，今天的课暂停一次。”
胸口刚刚升起来的、有点苗头的那一星半点的烦躁瞬间被驱散了，影山把球往地板上拍了一下又接住，“怎么样？”
“挂水呗，现在啥也不能吃，我刚才去看的时候还在禁食呢，周六能不能上也不一定。”照朝像是早有准备似的，身上也是换好了的运动服。她把敞着怀的外套脱下来丢到包包上，一边把长发编起来一边说，“你这是怎么说，练救球对吧？我来给你发？啊，鲣鱼，稍微烤一下下、烤到有一点点焦的样子就好了……”
五月正好是吃鲣鱼的时节，宫城又是鲣鱼在日本的主要产地之一，不光是照朝自己，影山也被她那短短两句话勾得抿了抿嘴。话题在舞蹈老师的状态、练习的安排还有鲣鱼怎么做之间反复横跳，影山已经习惯了这种多线并行多核处理器的状态，挑了中间照朝问他的回答了，“……好啊。”
“真是的，这么一来搞得我也想吃了诶……”说话的功夫照朝已经把辫子编好了，摇了摇头确认了一下头发没散，像是掉进水里的小鸟抖了抖毛。她活动了几下胳膊又做了两个压腿，站起来跳了跳便冲影山伸手，“来吧，我们开始？”
“对了，”影山点点头，把手里的排球递给她，自己刚想去球网的另一端，却又被照朝叫住了，带着点小小期待地仰望他，“正好明天晚上家里是我做饭，我们吃炭炙鲣鱼好不好？”
这么问的意思就是问他来不来了，听到“炭炙”两个字的时候影山感觉自己瞬间有了食欲。他点点头，咽了咽口水又补充了一句，“我想吃盐烤的。”
“好呀，我也想吃这么做的，那明天放学我去超市，就不来找你了哦。”仿佛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照朝一下子笑弯了眼睛，拍了拍影山的肩膀，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让他有点无法直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小飞要记得和阿姨说呀。”
……
“果然还是力量不够啊。”
蹲在他旁边的照朝额头已经见了汗，说话的声调都有点不稳，只有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影山把毛巾丢给身边的女孩子，突然感觉照朝比以前显得娇小了不少，哪怕是两个人这样并排蹲着，他一扭头也能直接看到她的发顶。
好像很少有机会用这样的视角观察照朝？影山注意到她柔软的奶茶色发丝，有几根倔强地从编好的发辫里支棱起来，显得有点毛毛躁躁，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帮她抚平。
于是他也就真的这么做了。那几根发丝在他掌心轻飘飘的抚弄下乖巧地趴下去，影山收回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
果然是很新奇的体验，只要一伸手就能把手掌盖上去，不用特意抬手也不用使劲踮脚。影山忍不住又打量了身边的女孩子一眼，悄悄地把手放到照朝头顶的位置比划着。
中学用的四号球，影山从去年开始就可以稳定地用单手抓住了，这么覆上去的话、照朝整个人就都在他的手底下——
“找个踏步梯、或者搬张桌子来什么的应该都行的，”照朝当机立断地想出了解决办法，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这样我站在上面发球，应该就会好很多，小飞觉得呢？”
“……啊，是，我觉得可以。”一下子被照朝的声音拉回到现实，影山收回在她头顶上比比划划的手，突然感觉有点羞愧。影山飞雄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照朝本来都离开学校了又回来找他、陪他练习，他不该在这种时候走神的，还是他最爱的排球，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影山攥了攥拳头收回那一丁点乱跑的心思，端正了态度又重新说了一遍，“我觉得可以。”
“并且阿照站得高一点、直接抛球就好了。”影山又想了一下，给出了进一步的解决方案。考虑到网高的差别，刚才照朝发球的时候本来就是站在底线之前的，准头、失误、发球不过网什么的都不论，单说他接下来的这些、触手的感觉也还是偏轻，再往前缩短距离也没有多少改善……
这样其实起不到多少练习的作用，所以他们才一起蹲在这里头脑风暴，“抛球的时候可以这样，”影山做示范给她，“这样，会省力一些。”
“不用发球对吧，那是这样，”照朝学着影山的手势，尝试着转了转手腕，又换了个角度问他，“还是这样？”
“这样。”影山抓住她的手，帮她摆了一下手型。照朝唔了一声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自己又做了两遍，然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跟在他身边往器材室走的时候，影山就算是目不斜视，也还能用余光看到照朝正在比比划划念念有词。她从小就学东西学得超级快，这一点影山倒不担心，只不过——
刚才帮她摆手型的时候，那种触手的微妙感觉似乎还停留在指尖。总觉得眼里的世界好像都被刷新过一样，好多好多以前熟悉的、见惯了的事情突然一下子都有了不一样的解答，从小到大他们牵过不知道多少次手，可是唯独这一次，那柔软的触感仿佛一直挥之不去……
……照朝的手，是这么软的吗？
“啊，有了。”厚重的铁门一拉开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影山终于收回了乱七八糟的奇怪思绪。他还在适应有点昏暗的视野四处打量，照朝已经发现了梯子的所在，从他身后跑出去运起气用力一拔，结果竟然没搬动，顿时发出一声怪叫，“吼呀？呃，卡住了……”
眼看着照朝在自己面前不远的地方蹲了下去，影山怀着种微妙的心思伸长手臂揉了下她的头顶，和她一起把别住那架踏步梯的几个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废旧纸箱挨个搬开，然后在照朝的指挥声里跟她一前一后地抬起了梯子的两端，“等一下，不用转，我们直接退出去就好啦——”
这样倒着退出去的话就是照朝走在前面的，影山望着她转过身去的背影，心里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忍不住放开一只手隔空比了比。是他的错觉吗，以前从来没有觉得照朝这么小过……
倒也是，去年刚上中学身体检查的时候，影山和照朝还差不多高呢；结果这个学年一开学，照朝只有157多一点点，比起去年连0.5厘米都没有长，还因为这事儿跑来找他哭过，一边揪着他的衣襟抽抽搭搭，一边还嘟囔着再也不要喝咖啡、咖啡因都去下地狱之类的自言自语。
那个时候的影山被她抱了个满怀不说，还要赶紧把自己写了“171.2”的体检表藏到身后，省得刺激到她。照朝的外婆个子就有将近一米七五，据说她妈妈也差不多，所以从小在身高这个问题上照朝也一直以一米七长腿大美女为目标——
然而眼看着她这从六年级开始就只长了一公分的事实，估计这种目标是实现不了了。但觉得她小好像也不只是身高的问题，平时穿着水手服还没那么明显，影山也没什么机会去看她的背影，这么一看就觉得，明明说不出哪里，却好像哪里哪里都不一样似的……
背对着他的照朝像是有所感应般地放慢了脚步，抬着梯子扶手的手颠了颠，两条手臂曲成一个有点别扭的斜角。影山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因为他这么一放手，抬在两个人中间的梯子的倾斜程度和移动重心都微妙地往她那边偏了去，照朝要把手臂抬起来一点才能配合到他这边的高度，否则的话相当于整架踏步梯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那边。
这像什么样子，态度、态度要端正。有些心虚的影山赶紧把手放回到梯子上好好抬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还是停在了照朝身上，掠过她发丝上挂着的晶莹汗水，掠过因为头发挽起来整个儿露出的白皙脖颈，掠过被汗水打湿的脊背——
北一的运动服和他的正选球服一样是灰蓝和纯白的配色，整个背部都是白色的，因为流汗的关系显露出一种微妙的透明感，里面深色的轮廓若隐若现。影山突然内心一动，像是有只蝴蝶在胸口中突如其来地扇动了一下翅膀。
……梯子因为那一瞬间的迟疑险些脱手，影山眼疾手快地往前抢了两步，轻巧地捞住了踏步梯的中间位置，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砰砰乱跳。
一架折叠的踏步梯而已，还要两个人哼哧哼哧地抬，这应该用什么成语形容来着，大材小用？杀鸡焉用牛刀？还是画蛇添足？管他呢，影山把梯子整个地从她手里接过来，对上照朝难得写上了点茫然的视线，用有点恶劣的语气虚张声势地说，像是在掩饰刚才那一刻毫无来由的意乱心慌，然后快走了几步，终于避开了那双让他心跳加速的碧绿眼睛，“赶紧赶紧，你慢死了，搞快点。”
作者有话说第50章 ＜沉溺爱歌之时·影山篇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