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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心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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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再来找我,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天,安唯迎着上课铃走回教室,脑海里回荡的只有这句话。
心里又酸又涩,他怎么没有想到,景淮和自己天差地别,或许是真的不需要自己微薄的心意。况且再麻烦他的话,反倒是自己不识趣了。
就当是运气好被景淮救下了,只当这是一个梦,现在接受了现实,安唯至少可以放宽心,不再为欠景淮的人情无法偿还,而每天揪心了。
安唯想起了自己丢了的手机,虽然没人给自己打电话,但手机肯定是必需品。
安唯身上打工的钱所剩无几,住院的那几天无故失踪,打工的饭店已经将他辞退了,他还要继续找兼职。
过了几天,安唯就用手里那点钱,去二手市场淘了个老年机。
安唯拿着刚买的手机回宿舍,又吃了闭门羹,无果,他只能去楼下找宿管解决了。
“不可以的,钥匙我这里只有一把,你要是想配去找舍友的配,拿走了弄丢了怎么办?”舍管看着手中的报纸,在小窗里头也不抬的拒绝了安唯的请求。
“可是他们不给我开门,我只能找你了阿姨……”安唯还没有说完,宿管就起身离开了。
他张了张嘴,内心十分无助。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安唯想起中考公布成绩时,初中的校长带着喜悦给自己打来电话,说他考上了这所a市教学条件最好的学校。
那时的自己分明是满怀希望,欣喜若狂的。
他没有辜负校长和老师们的栽培,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从那个破落的小地区跻身而出,带着对未来的期盼来到了a中。
可安唯没想到,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除了学习,他并没有和同龄人有相同的话题。还有性格和身体的缺陷,让他和周围的同学差异着实分明。
他就像一颗闯入花园的野草,和周围光鲜亮丽的花朵生长在一起,那么的不协调,永远无法融入。
安唯握了握手中的烂了一角屏幕的二手机,咬牙回到了宿舍门口。
他拼命的敲着门,好像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掉,直到门内的人把门打开,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安唯才稍微从那种魔怔的状态醒过来。
“敲什么敲?!有病吧你!”摔在坚硬地瓷砖地板上,安唯的后腰又是一股钝痛,他用磨烂的手心撑着地起来,发现宿舍里的人都出来了,一个个挡在门口,像在看戏一般参观着他的窘态。
“在外面快活了三天,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说话的是踢自己的人,他走上前,用力拽住安唯的衣领。“连钥匙都丢在外面了,你人还回来干嘛啊!”
这边发出争吵,周围立刻就围上了一圈人人,刚开学安唯被整个班排挤的事情不胫而走,最后整个年级都知道了,常把安唯又被谁打了的消息当课后笑料。
他们像是等着看好戏很久了,见安唯被自己的舍友拉扯,根本都没有意外。
“消消气,别给他一般见识。”另外一位舍友和陈泽一齐拉住踹人的那个,表情确实在认真安抚对方。
安唯看着面前的一幕,觉得十分讽刺。
比起不合群的自己,他们三个始作俑者此时站在对面,竟更像一个团体。
不对,安唯蓦然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
只有自己从始至终都被排挤在外,安唯握紧了流血的手心。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服气吗?怪不得前几天有人说看到你去高三找景家少爷,原来是以为自己站稳了脚跟,求着去当人家小弟了啊!”这话一出,立马引起了现场人的爆笑,景家在a市什么地位,学校里的人哪个不知道,哪是这个如灰尘一般低微的安唯能抱上大腿得。
自从听到景淮的名讳,安唯就再没有说话,但沉默不仅没有令舍友止住话头,还令他的情绪越来越高涨。“你就是一坨狗屎知道吗?别以为死皮赖脸的,黏上人家的脚底就能变香了,臭狗屎还是臭狗屎,认清认清自己吧!”
眼前的一张张面孔模糊着,扭曲着,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安唯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鸡,露着光秃秃的皮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
任何一道眼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都觉得十分难堪,他无法再承受下去,捂着满是泪水的脸冲出人群。
“有本事跑,就别再回来!没人欢迎你!”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安唯跑出宿舍楼,他如同无头苍蝇,失去了方向感,不知道哪里会容下自己。
他跑下楼梯,行人的注目令他更想躲藏,他只想跑的远远的。
一堵肉墙拦住了他,安唯连道歉都忘了,挣扎着要摆脱对方,如同被兽笼困住的兔子,拼了命地往外扯。
“安唯?安唯?你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唤醒着自己,安唯回过头,看着抓紧他手腕的男生。
“这么晚了怎么没回寝室?”
那张好看的脸如同天神降临,让濒临崩溃的安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瘫在了景淮的怀中。
景淮抱紧他,让安唯的下巴放在肩膀上,一只手轻轻地在他背上安抚着。
怀中的男生喘起了气音,像是想哭出声又发不出声音,一会就抽噎着蜷缩在了景淮的怀里。
“好想…好想回家…好想…回家……可我…我已经没有家了…爸爸…妈妈不要我了…我想回家…家在哪……我要回家…回家……”
听着安唯前言不搭后语的谵语,景淮当着已经非常吃惊的一行人的面,轻轻抱起安唯,把他的脸埋进了自己胸前,然后示意其他人继续巡查。
没有人敢问为什么,他们克制住探究的心情,频频回头看景淮抱着那个失常的男生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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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几天里,景淮很轻易的就打听到了安唯的入学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先是同班人丢了的手表,在他的桌斗里被找出来,后来又是他们班上人的各种贵重物品不翼而飞,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之后的东西都是安唯偷的,但矛头都对准了他。
被整个班孤立后,其他班级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一同把安唯当乐子看,之后各种传言都有,连张志那群惹是生非的人都去找安唯的事。
怀中的人哭累了,眯着眼睛一抽一抽地,没有安全感似得,手还死死得抓住了景淮的衣服。
景淮抱着安唯腾不出手,只得用脚碰了碰门,里面的人应了声,过来给他开门
他将安唯抱回了自己的宿舍,这个样子的安唯无疑是不能独处的,只是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个男孩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见的状态。
宿舍门很快就打开了,那人开完门准备转身,突然像是瞧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猛的回身,紧皱起眉头看着抱着一个大活人的景淮。
“我记得学校规定,不能带女朋友回寝过夜吧景淮?”沈斯卓指着他怀中的人,虽表情淡定自如,但眼神不住地往安唯的脸上瞟。
“我比你明白。”景淮没有理会,他直接进了门,把安唯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意识到护着自己的那人在抽离着,安唯哽咽一声,没等景淮起身,立刻寻着他的怀抱,整个人都埋进了里面。
景淮只能单膝跪在床前,手放在了安唯的发丝上,听着安唯哼哼咛咛的哭嗝,表情有些烦躁。
沈斯卓这才看清楚景淮抱回来的是个男孩,想出了什么可能性,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沈斯卓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别…别走…呜……”安唯伸出手摸索着,景淮将这只手抓住,握在手里心,感受着上面潮湿发凉的皮肤温度。
很不对劲。
景淮望着怀中哭成泪人的安唯,内心狂涌着各种情绪。
自从那天救了安唯以后,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外人面前失态,然后被安唯的喜怒哀乐牵着走。
景淮实在想不明白,明明他们碰面的次数单只手都能数过来,其了解程度,用陌生人来形容更合适不过了。
可是安唯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够吸引着他,让自己甘之若饴地愿意为他破例呢。
被景淮紧紧握着,好像被源源不断地赐予着力量,安唯的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尝试着强撑起自己。
大概也意识到了给景淮带来了怎样的麻烦,意识回笼后,安唯也不敢发出声音来了,从景淮的肩窝里慢慢抬起脸,和眉宇间带着疲惫地景淮看了个正着。
“没事了?”景淮呼出一口浊气,膝盖起来时已经没了知觉,他强忍着不适,将安唯扶到床头靠好,才起身坐到床上。
“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安唯低下头,擦了擦哭红的眼角,浑然不觉已经把手心淌出的血抹在了脸上。
这些都被景淮尽收眼底,他的脸色变了变,抓住了安唯的手翻开来看,伤口已经模糊到有些狰狞了。
安唯吓了一跳,看着突然一言不发的景淮,莫名感受到气氛变冷,接下来他动也不敢动,直到景淮借来医疗箱,用双氧水细细地为他清洗伤口上的脏污。
创面被冲刷过后,因刺激强烈,骤起的锐痛差点让安唯把手里抽出来。
但是他忍住了,因为这样景淮肯定会生气,安唯咬紧下唇,泪水不自觉滴在床单上。
他看起来坚韧极了,实际上确实是这样,直到景淮将伤口上了药,为他包扎好,期间安唯都在忍,一声痛也没有喊。
“安唯,我上次说了什么,你有事了为什么不跟我讲?”景淮对这样的安唯一点脾气也没有,明明身体这么差,还瘦的可怜,也不好好爱惜自己,一副谁都可以欺负的性子,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伤痛找上门。
疼也不会喊,受欺负了也忍着,自从亲身了解安唯以后,景淮真的很难想象他以前是怎么扛过来的。
洁白的纱布缠满手心,安唯小心地握了握,不知是心里安慰还是别的,听到景淮的询问,他突然就没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