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多娇》青文木

6、第 6 章

　　楚昭颜任凭杜音音心神不宁的胡乱揣测，缓步出了牡丹苑。就见门口簇着一群年轻的娘子们，只踮着脚在外头往里瞧看，也不敢踏进一步。

　　与牡丹苑相对的芍药苑那边则是人流如织，热闹欢喜。

　　“怎么回事？”楚昭颜心里有数，却故意叫过牡丹苑的管事，当着一众娘子们的面问，“这些娘子们明明喜欢，为何不进去？”

　　管事隐晦的看了楚昭颜身后的杜音音一眼，恭恭敬敬的答：“回公主的话，公主在牡丹苑赏花，奴婢怕有人不懂礼，冲撞了公主。”

　　楚昭颜可没忽略管事的那一眼，她往陆玖身上一靠，懒懒的：“你在花神庙做了多久了？”

　　管事不敢抬头，然而听见楚昭颜动问，忙喜滋滋的答：“回公主，奴婢是去年中来的。”

　　“还不到一年，难怪。”楚昭颜嗤笑，“知道的你是想借机讨好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坏我皇家名声，替我招厌呢。”

　　管事吓得一哆嗦，赶紧跪地磕头：“公主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绝无二心！都是她！”着急忙慌的把自己摘出来，指着杜音音，“都是杜家娘子说的，公主殿下厌恶吵闹，不要让人来扰了公主殿下的兴致！公主明鉴，若不是杜家娘子，奴婢绝不敢自作主张！”

　　杜音音听见管事指责，立刻红了眼圈，咬着嘴唇一副摇摇欲坠的痛心样子：“你，你怎么这般攀扯我？表姐，我没有……”

　　楚昭颜像是没听见杜音音的声音，说出来的话更不容情：“你眼皮子浅成这样，什么猫啊狗啊的打着我的幌子都能命令你？那你做什么皇家苑囿的管事，去给四品官家当个跑腿的算了。”

　　杜音音父杜知，如今正做到户部侍郎，四品。

　　杜音音一张脸臊得通红，手中绢帕都差点被扯烂。她忙底下头，挤出几颗眼泪来，才缓缓抬起，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表姐这话说的叫人心寒。我原以为与表姐姐妹情深，虽有身份之别，情谊却是真的。人家都说表姐娇纵，我从来给表姐申辩。不想原来竟都是我一厢情愿，我在表姐眼里只是猫啊狗啊的，连个人都不算。”

　　“我上有阿耶疼爱，下有哥哥们宠惯，为何不能娇纵？这天下有耶娘兄姊宠爱的娘子们，又有哪个不是娇养的？你自己要妒忌我，难道还要怪我有人疼？”楚昭颜捻着陆玖给她摘的牡丹，似笑非笑的睨着杜音音。

　　“妒忌”两个字刺到杜音音心上，让她一惊，便失了开口辩驳的机会。

　　楚昭颜话锋一转：“可哪怕我娇纵，身为楚氏一员，我也知道民为重，君为轻，爱民如子，与民同乐的意思。”她不再理会杜音音，只诚挚的望向在场的娘子们，“升平苑每逢节庆开苑，请京中百姓自由来去，赏景游玩，为的是什么，想来诸位娘子们都是懂的。”

　　娘子们听着楚昭颜的话，均露出沉思，原本因着不准入牡丹苑而起的烦怨渐渐歇了不少。

　　“上元的时候二哥过来升平苑，也没听说哪里给清场，二哥都是跟着百姓一起赏灯。”楚昭颜想到什么，笑出声来，“我第二天见二哥的时候，他脸上还有一块青，把人唬了一跳，怎么问也不敢讲。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身子弱，跟人斗诗的时候抢不过人家，被挤出去跌了跟头。他呀，是怕在我这个妹妹面前丢脸，死撑着面子呢！”

　　娘子们也跟着会心一笑，家里有兄弟的哪个没见过类似的笑话？

　　楚昭颜便瞬着乌黑的眸子望向娘子们：“我是公主，二哥不是皇子？怎么我就要弄这些特殊的，占了牡丹苑不给别的娘子们看？花朝节不是我一个人的花朝，是天下娘子们的花朝。”

　　楚昭颜的眼睛明亮如镜，映出娘子们同样明媚动人的瞳眸。

　　有人忍不住问出来：“公主殿下，牡丹苑我们真的可以进去吗？”

　　“自然可以。”楚昭颜让陆玖给她指出说话的是谁，自己过去拉着人的手往牡丹苑里走，“我之前还觉得自己没趣儿，都没心思好好逛，才一刻钟就出来了。正好你们陪我，咱们再好好的逛一圈玩呢。”走到牡丹苑门口，俏皮回首，睐向后面的娘子们，“还等什么？”

　　娘子们欢呼，一拥而入，簇着楚昭颜就如万花簇着牡丹仙子。

　　徒留杜音音一个在苑外，惹了一身尘埃。

　　前世杜音音就借着楚昭颜的名义将整个牡丹苑清场。当时楚昭颜新婚燕尔，只顾着欢喜，压根没想那么多。后来她因着这件，还有一些别的被杜音音借着名头霸道的事被弹劾。梁云城在朝上维护她两句，没让弹劾成功，倒像是给了她多大的恩慧一般，更让她死心塌地。

　　有时候楚昭颜都不明白，自己前世脑子是不是坏了，怎么就被梁云城和杜音音耍得团团转呢？

　　逛了牡丹苑，又去了芍药苑、芙蕖苑……楚昭颜头一次与这么多娘子们欢乐笑闹，畅快得很。

　　直到华灯初上，花神庙前的庙会开始，娘子们才三三俩俩的散了，融入庙会中去。

　　楚昭颜站在一盏红灯下，才发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索性对陆玖张开双臂娇憨：“走不动，抱我回宫。”

　　话音刚落，楚昭颜就腾空了，一双坚实手臂将她稳稳抱住。楚昭颜笑出声，双臂圈着陆玖脖颈，舒舒服服的把脑袋往陆玖肩头一埋，眼睛半睁不闭的嗔：“傻子，有轿辇呢，那么远的路，你还真抱着我走回去？累不累啊你。”

　　“不累。”有楚昭颜在怀，别说从升平苑走回宫，哪怕走到天荒地老，陆玖也不累。

　　于是，当有人拦路的时候，陆玖的杀意真真切切，腰畔的刀都在鞘中嗡鸣。

　　“妾知错了，求公主殿下原谅。”杜音音换了一身素衣，跪在地上，垂首哀求，“是妾不该妄自揣度公主殿下，做了错事。只是请公主殿下看在妾的母亲与先后一母同胞的份儿上，怜惜怜惜妾，救救妾吧。”

　　楚昭颜听着杜音音的话直犯呕。

　　这就是杜音音比梁云城厉害的地方。

　　梁云城要脸，杜音音不要。只要能达成目的，杜音音可不管之前多难看，死皮赖脸的也得扒住公主殿下。

　　楚昭颜原本不想再搭理杜音音，不过她想起来一件事，似乎还真是这一天发生的，便恹恹的说：“起来吧。”拍拍陆玖的肩膀，“去邀仙楼。”

　　邀仙楼是升平苑中唯一的酒楼，正在花神庙旁。平日里自然是不开的，只在节庆时营业，无论达官显贵贩夫走卒，只需要付几个铜板，便可以品尝御厨的手艺。

　　不过邀仙楼门槛虽低，一天也只摆十桌，来得晚的就甭想吃上了。

　　当然那是对别人来说的。

　　楚昭颜身为公主殿下，在皇家苑囿里自然不受拘束。

　　三楼雅间，楚昭颜捧着碗百花酿慢慢啜饮。淡淡酒香，更多花甜，很是适口，便有些贪馋。

　　如果跟着的是奶娘秋玉或者魏王楚恪还会劝公主殿下几句，偏偏今儿出来的是陆玖，他只恨不得把所有楚昭颜爱的都捧上来，哪可能拦着？

　　于是不过坐了一小会儿，楚昭颜便把花酿当蜜水一般灌了小半坛。渐渐连眼神也迷离起来，就更不耐烦一直要哭不哭的杜音音：“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等什么呢？”

　　杜音音怯生生轻声慢语：“回公主殿下，妾是被吓着了。之前公主殿下……的时候，妾独自一人出去躲……闲逛……”

　　楚昭颜听得烦，直接摔了杯子：“能说话就说，不能说就闭嘴。少在那儿遮遮掩掩，恶心谁呢？杜音音，你是真觉得本宫非得留着你在跟前蹦跶不可吗？”

　　杜音音脸色煞白，不敢再磨蹭，后面说话果然利索起来：“妾在外面的时候遇到几个登徒子。他们嘴上不干不净的，又要动手脚，妾实在害怕，好不容易才脱身逃出来。可这一路上，妾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妾，妾没有办法，只能求公主殿下帮忙。”

　　“这不是口齿挺清晰的。”楚昭颜歪回陆玖身上，脸颊坨红，声音也跟着有些黏糊，“既然如此，那你跟本宫一道走，本宫顺路送你回府就是。”

　　杜音音却抬眼看向楚昭颜背后的陆玖，欲言又止。

　　楚昭颜被花酿熏得有些晕陶陶的，话便冲口而出：“看什么？是不是本宫的东西你都想抢？他好看也是本宫的，容得你觊觎？再看就把你丢出去！”

　　杜音音察觉到楚昭颜知觉了什么，愈发觉得此时这一步走的应是对的，赶紧惊惶摆手：“不不，公主殿下误会了。妾没有别的意思。妾，妾只是想，请公主殿下的宠侍帮个忙，把跟踪妾的登徒子抓出来送官。不然今日妾可以跟着公主殿下得一时平安，怕以后出门的时候，还要再遭危险。”

　　楚昭颜挑眉端详杜音音，撑着下颔满是嘲谑：“真的？就只是怕这个？”

　　“是，不敢欺瞒公主殿下。”杜音音张着一双眼睛，眼神看上去诚挚无比。

　　楚昭颜不得不佩服她这位表妹，若非知道前世后来发生了什么，当真要被她那双眼睛骗过去。

　　“行，陆玖，你就走一趟吧。”不过戏已经开锣，就得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