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夹子音收敛一点》柏瑭

20、第 20 章

　　关于二小姐的传闻折月影也听过，前任家主唯一的女儿，被家主认到自己名下，给予无限宠爱。

　　也许二小姐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莽撞无脑，反而一直在伪装。

　　还是说……夺舍？

　　想到这里，折月影忍不住抬起眸，幽深而温润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那人微笑看着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似乎看破了他，看穿了他身后藏着的云雾，也无所谓他心头升起的怀疑。

　　甚至有心情问他：“看我做什么，这会儿不在乎自己失礼了？”

　　折月影被她问得一愣，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放松下来，甚至连不可直视贵人这种常识都在刚刚那瞬间忘记了。

　　如果是平时，他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他没有回答，索性宣瑾清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她撤掉阻隔，呼唤玉兰：“去请医修过来。”

　　“是。”玉兰听令离开。

　　可是等了许久，玉兰却是一个人回来的，她神色忐忑，在宣瑾清面前跪下：“二小姐，族中当值的医修今日都被人叫走了。”

　　宣瑾清：“谁？”

　　“……三小姐请他们一同研习医典。”玉兰不敢抬头，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

　　不久前，泠霜院。

　　精致的秀楼内，少女正对镜梳妆。

　　身边的侍女恭敬汇报：“三小姐，大公子去过云黛院后，影公子被二小姐留下了，但是据说情况并不好。”

　　“哦？兄长和她说了什么？”

　　“让她送影公子去养伤，二小姐想将人送到我们这里来，被大公子拒绝后，还发了脾气，之后大公子哄了几句，才答应留下影公子治疗。”

　　“倒是她做得出来的事。”

　　折月霜对镜温柔一笑：“邀请今日当值的医修去倚月堂，吾今日得了一本医典，想同他们一起研习。”

　　“另，吩咐其余医修，不得为影诊治，要是他求上门，也找个借口回绝。”

　　“是。”侍女不明所以，却并不敢发问。

　　三小姐总是遣人默默关注影公子，她以为小姐是想示好拉拢，却等来了此刻的命令。

　　她跟随小姐多年，小姐今年不过十六，天赋绝佳，言辞温和，行事也低调。可她总觉得对方身上有种琢磨不透的威势，对这位从不苛责下人的主子有几分说不出的畏惧。

　　挥退侍女后，折月霜独自坐在镜前，轻抚自己美貌的脸，眼神里却尽是挑剔：“终究只是凡间俗女。”

　　将目光从镜中挪开，她居高临下地看出窗外，从这里正好能看到折月黛院子里最高大的那株蓝萦木，前几天，一直都有一道修长身影吊在树梢。

　　远远看去，渺小得如同蝼蚁。

　　可惜今日看不到了。

　　“雪中送炭，自然要等到冰冻三尺的时候才显得珍贵……”

　　·

　　将折月影这个伤患留下，宣瑾清换上了代表嫡系身份的繁复折月袍，身后跟着玉兰。

　　“小姐，我们这是去哪？”玉兰问。

　　自她汇报大夫都被三小姐请走之后小姐什么都没表示，也没发疯也没咒骂，便带着她出了门。

　　宣瑾清脚步不停：“去展示吾的善良。”

　　玉兰很清楚自己主子是个什么德行，没有的东西要怎么展示？

　　该不会是……打算去找三小姐的麻烦吧。

　　她还真猜对了。

　　宣瑾清在记忆里看到了无数原主和三小姐起冲突的画面，基本发展是三小姐暗中挑衅原主被激怒指着人骂，三小姐沉默委屈，最后被看不下去的长老或大公子拉架。

　　每一次类似的事情发生，都会夯实原主跋扈的人设，偏偏她不吃教训，同样的招数次次管用，也就越发招人厌。

　　当一个人蠢到某种极限，甚至还有点可爱。

　　今天她刚刚答应了大公子要给人治疗，三小姐立即就请走所有医修研读典籍，不过是一样的套路。

　　看透了套路，茬还是要找。

　　宣瑾清打算借着找碴的名义在折月氏主宅里逛逛，多搜集搜集情报，反正她现在是个完美事儿精人设，不需要讲理。

　　两人来到了折月霜的泠霜院。

　　门口守着个面色淡漠的侍女，见宣瑾清过来，眼神中露出一抹浅淡的讥讽，恭敬行礼道：

　　“二小姐安。”

　　“三小姐去了倚月堂，正和医修们研读典籍，若二小姐有事寻三小姐，还请往倚月堂一行。”

　　宣瑾清似笑非笑看着她。

　　这么主动说出来，看来是很想她去倚月堂啊。

　　就不，让折月霜等去吧。

　　她朝侍女轻轻挥手：“没事，吾不是来找她的。”

　　说完就一马当先踏入了院内。

　　身为折月氏嫡系，折月霜的院子也是雅致中透着高攀不起的

　　“二小姐！”侍女没想到她连忙追上来，却又不敢拦人。

　　泠霜院里都是大公子从各处收集来的灵药，三小姐向来要求侍女们精心照看，一点岔子都不能出的，要是二小姐一通胡来……

　　侍女忙给玉兰使眼色。

　　余光接收到眼神，玉兰却没有动作，只目视前方，一副认真而空洞的样子。

　　虽然她暗地里收了泠霜院不少好处给他们传消息，但她又不傻，挡在主子飞扬跋扈的路上是不可能有好果子吃的。

　　宣瑾清停在了一株雪白剔透如冰晶芍药的灵花前，垂眸打量。

　　侍女硬着头皮上前：“这是家主钦赐的，三小姐近来——”

　　修长白皙的手放在了花茎上，顶着数道不可置信的目光将它摘了下来。

　　“五百年的落霜花，生肌去腐效果还行，差强人意吧。”宣瑾清看起来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

　　满院皆静。

　　侍女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三小姐近日来最喜欢的花，甚至特地邀请族中小姐妹在花前围炉煮茶的！

　　就这么毁了！

　　宣瑾清随手将花塞进一旁的玉兰手里，继续在院子里溜达：“三妹妹总让吾多关心影，吾今日仔细想过了，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话音刚落，一株殷红如血的灵草出现在她视线里，手，伸了过去。

　　侍女告诉自己要冷静：“那是大公子在瀚海大会夺得的奖励，名为云玉仙株，在修真界已绝迹多年。”

　　送来之后虽然只是装点院子的，他们也用了十二分的精力小心伺候着，希望二小姐能看在大公子的面子上——

　　咔嚓。

　　云玉仙株，又被拿下。

　　捏着看了看，宣瑾清依旧不甚满意，老王八给她留下的秘境里，足有上百株这玩意，还全部都是十万年往上的，这个也不过区区一万九千年……

　　“凑合。”

　　接下来，宣瑾清面上嫌弃，手里却没停。七千年的流梦芝、数万灵石难求的萝蔻、就连院子里那株已有五万岁的素荧柳都被扒下了一块树皮。

　　还有些她本不需要，但为了符合自己飞扬跋扈的人设，也一并糟蹋了，此刻的花园看起来凄凄惨惨。

　　院子里已经一片死寂，侍从们苍白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和主子交代。

　　二小姐也太狂了，居然就这么直接冲进来，破坏了如此多三小姐心爱的花草！她就不怕事情传出去，众人指责吗？

　　宣瑾清用玉兰端来的灵泉净了手。

　　不愧是折月氏，一个去尘诀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上数千灵石一瓶的灵泉。

　　“医修们醉心医典吾也能理解，不好打扰他们，只能无奈来三妹妹这里借了些灵药，三妹妹那么善良又如此关心影，一定会原谅吾的吧。”

　　侍从们：“……”
　　二小姐今天也在稳定发疯呢。

　　其实云黛院里的灵草也不少，但是能薅她人的羊毛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呢？云黛院的小院子还挺漂亮，宣瑾清蛮喜欢的。

　　正打算回转。

　　忽然，一株青碧色的灵花吸引了她的目光。

　　引月花，吸收月之精华后会在暗夜里发光，放在一般修士面前算个补气的灵草，对折月氏来说就是花园里填缝的了，连个主位也占不上。

　　但她的目光却忍不住一直落在这株引月花上，就好像——在焦华秘境里第一次感知到烬清石碎片。

　　很淡很淡，如果不是靠近，根本觉察不到。

　　“这株引月花是哪来的？”她问。

　　侍女本以为她看上的是前方立修氏家主送给三小姐做生辰贺礼的眠殊芍药，没想到被关注的竟然是下面不起眼的引月花，顿时松了口气，甚至有种二小姐高抬贵手的感动。

　　可见，人类的底线是可以不断被突破的。

　　她忙道：“是百年前从祖地外围取来的。”

　　“哦，祖地啊……”

　　倚月堂。

　　折月霜端方地坐在上首，一份古朴的玉简正悬浮在前方的虚空中。

　　效忠折月氏的医修坐在下首，神识进入玉简之后纷纷露出感慨的神情。

　　“竟是《清灵上虚篇》的上卷！妙，妙啊！”

　　“此书乃大能洛孚君化神期时亲笔所著，可惜自他飞升后，苏沅门便渐渐没落，连典籍传承也只剩寥寥几页，今日吾等有缘得见，还要多谢三小姐分享。”

　　“三小姐清雅端方，如天边皎月，不愧是嫡系风姿。”

　　“是极，是极，如此才配得上折月氏名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全是夸赞，又悄悄在暗中贬低了某个并没有提到名字的存在。

　　折月霜神色淡淡，一副出尘模样。

　　她的内心甚至是鄙夷的，不过一点残卷，却让这些人对她推崇备至，被一帮低贱的凡尘修士恭维何喜之有？就算他们飞升了也没资格在她面前献媚。

　　她饮了口灵茶，静待着自己的猎物。

　　要不是溯世镜被毁，她也不至于被在困这俗女体内多年，还好有折月黛。

　　这人向来愚蠢又冲动，同样的套进了无数次，依然不知悔改，让她闲极无聊的凡间生活也多了一丝趣味。

　　然而一直等到医修们夸人的词开始重复，阴阳怪气的话也说过两三轮，折月黛还是没有出现。

　　她终于忍不住传讯自己的侍女：“三小姐去了何处？不是让碧萝将人引来吗？”

　　侍女面色迟疑，尽量委婉道：“回小姐，方才有消息说她去了泠霜院，向您‘借’了些灵药。”

　　折月霜有了不好的预感：“有什么？”

　　“五百年的落霜花，七千年的流梦芝、萝蔻、碧流砂兰……还有院中的素荧柳也被扒了皮。”

　　袖中的手攥紧：“还有呢？”

　　“大公子送来的云玉仙株。”

　　折月黛：“……”算到了她的愚蠢，却没想到她的冲动和张狂更甚往昔。

　　·

　　宣瑾清抬头看向天空。

　　在却月城上方有一轮不论白天黑夜都出现的圆月，从不改变月相，那就是折月氏的祖地，一个当年被族中大能特地开辟出来的独立空间，里面放着族中前辈飞升或身亡后留下的法宝，以及主家人的尸骨。

　　既是坟墓，也是历练和传承之地。

　　有必要进去一探究竟。

　　刨自家祖坟这活动听上去就刺激，应该叫魔种一起上，让折月氏祖宗体验一下新时代的孝顺。

　　盘膝坐在柔软的云蘅雪貂地毯上调息，被熔金缕轻盈的暖香薰得身体软下来的折月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

　　来人没有说话，轻盈的步伐踩在细腻的地毯上几乎无声。

　　他知道是谁，但是没有回头。

　　脚步声停在他身后，冰凉柔软的发丝垂落下来，扫过他耳畔。

　　“找机会带你玩点新鲜的如何？”

　　似乎有一缕冰泉沿着折月影脊背蜿蜒而下，所过之处带起一片细密的战栗。

　　绝对·有什么倒霉事·盯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