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之歌》狼**多

25、拉杰那

　　“事情的发生总是出乎意料的。”

　　现在的托马斯深刻地体会这句谚语的正确。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口，忽然不知从何方飘来了一阵清澈、美妙的歌声。那歌喉细腻、动听，极具魔力，宛如来自青春之岛阿瓦隆（Avalon）的精灵，又像是诱惑着奥德修斯的海妖那般。

　　一瞬间所有人都被钉在了原地似的，就连那些凶恶的猛兽也仿佛突然失去了力量一般，纷纷垂下了眼睑，似乎入了梦一般。

　　“这是！”声音的主人似乎越走越近，而托马斯终于听清了那不可思议的歌词。

　　“哈米尔，哈米尔，
　　是谁剜去了你的眼？
　　哈米尔，哈米尔，
　　是谁割断了你的喉？

　　三瓣七瓣十一瓣，
　　玫瑰的圣名有谁知？
　　先知的头颅在哭泣，
　　金色的黎明将到来，
　　哈米尔的骷髅在歌唱。”

　　记忆仿若潮水般疯狂涌了上来，他努力地回忆着。这首童谣，是的就是这首童谣。第一次遇见哈米尔之前，他就闻得庄园附近的那些孩子们这般吟唱过。但来者，显然不是一个孩子。

　　“爱丽丝……”不知为何一个奇怪的名字跳出了托马斯的嘴唇，他仿佛呻吟般不由自主地低声吟了出来。

　　“您知道爱丽丝？”童谣嘎然而止，一个柔和、纤弱的声音突然凭空响起了起来，夹着几分不可置信般的诧异，“您居然知道爱丽丝？”

　　“不、我想我不清楚……不清楚为何……”托马斯用力捶了捶脑袋，听到童谣的一瞬间，他有种意识被人占据的错觉。仿佛在那之前，更早之前，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听过了那首童谣……但那似乎、并不是、属于他的记忆。

　　“是了，我知道了。……因为您是……托马斯·阿奎那。”直到此时，托马斯才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那是一个同她的歌喉极为相称的年轻女子，纯净、妖异、难以琢磨，就仿佛她从来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

　　那奇异的女子踏着庄重而缓慢的步伐径自向他们走来，晨曦落在她那暗金色的发梢上，流溢着绝美的韵律。她的眼眸睡意惺忪，弥散着朦朦胧胧的距离感。随着那人的走近，托马斯忽然嗅到了一股刺鼻的硫磺和盐混杂的味儿，在这种敏感的时代，他猛地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

　　“您终于来了，亲爱的女士。”艾尔文骑士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马背，摘下头盔抱在胸前，绅士般弯腰吻了吻来人的手背，“请容我向各位介绍，这位是在萨克森公国拥有合法地位的首席炼金术师、卡特琳娜大人的重要贵宾……”

　　“拉杰那，哈米尔的学徒。”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绕过了艾尔文来到了托马斯的跟前，“见到你很高兴，托马斯·阿奎那神甫。”

　　一瞬间托马斯不知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因为《光辉之书》的缘故，他甚至无法分辨自己现在究竟在扮演何种角色。不过他还是故作镇定地同来人握了握手。那股令人口干舌燥的硫磺味立刻在他的手心里蔓延了起来。

　　“我也是，拉杰那女士。我想、我想……”他不知该如何掩饰自己的不安，传道士那多话的老毛病迷糊间又犯了，“即使您有用合法的地位，不过魔法这种东西、似乎还是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使用。”

　　他四下环顾着，尴尬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这里有不少人，普通人。”

　　“不用担心，阿奎那神甫。”拉杰那扬了扬嘴唇，刻画了出一个近乎虚假的弧度，不过她依旧没有好好睁大自己的眼睛，“异端审判所只会审判那些他们有能力审判的人，而我显然……不在此列。”

　　她那如吟唱般的话语刚刚落下，四周的狼群突然整齐划一、仿佛接到了命令般地瘫倒在地。

　　“她显然已经能够将咒语同日常的言辞融为一体了！”托马斯在心中暗自惊叹着，同为哈米尔的学徒，他终于发现了自己与拉杰那在魔法领域的还存有着天壤之别。

　　“我说得对不对，艾维娜修女？”拉杰那将头侧向了一方，静静地笑着。

　　“我从来没有兴趣同魔鬼打交道。”托马斯目瞪口呆地望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地从灌木丛里踱出，那正是穿着一身黑色修袍的艾维娜。

　　“我想阿尔伯特博士可不是这么认为的。”拉杰那对着艾维娜笑了笑，猛然睁开了眼睛淡淡地说道，“卡特琳娜大人说过，她不希望她的客人受到任何形式的试探，你懂了吗？如果您不想遭到反噬的话……”

　　艾维娜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回道：“您的话我将原封不动地转告阿尔伯特博士。告辞。”

　　看着艾维娜修女那渐渐消失的背影，托马斯一头雾水地望向了阿利盖利，而后者却也正用着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您的意思是……操纵狼群袭击我们的那个人，是艾维娜修女？”托马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实在无法相信艾维娜修女居然是一个精通黑魔法的咒术师。

　　拉杰那不可置信地瞥了托马斯一眼，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生物一般。“有人想要知道您真正的实力，仅此而已。”

　　“我并没有什么实力……”托马斯账目结舌地狡辩道。

　　“是的，我知道。”拉杰那似乎懒得再看托马斯一眼，在艾尔文的搀扶下优雅地坐上了马背，“因此有些事没有必要把他们搅合进来，卡特琳娜大人需要的只是一个信仰纯正的多尼米克修会的修道士，仅此而已。”

　　“艾诺萨公主的沉睡只是一个幌子？”一旁的阿利盖利突然出声问道。

　　“这是事实。”拉杰那居然出乎意料地向阿利盖利抛了一个媚眼，这立刻引起了艾尔文的强烈不满，“不过卡特琳娜大人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契机。”

　　“一个契机？”托马斯和阿利盖利同时感到不解。

　　“一个将菲利克斯伯爵扶上正统王位的契机，名正言顺的契机。”拉杰那狡黠地笑着，一丝俏皮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的魅力。

　　“真是个好女人啊。”阿利盖利忍不住赞叹了起来，他显然已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