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本犬》泠萸

97、忘年（八）

　　转天宁深没能同行，陈未年不肯带他去，让他给叔叔看家，闷了就出去转转，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可丢的，最金贵的莫非他这个小少爷，只要他别把自己丢了就好。
　　陈未年去之前就知道少喝不了，索性没开车，喝完一场还不算完，从餐厅出来有转站KTV。
　　他们要求人办事，即便店长有心替老板喝也得看人家给不给面子，人家瞧不上他一个打工的，他就只能赔笑应和着。陈未年点完东西，让店长先招待着，自己去吐了一轮，把在酒桌上喝的倒出来才好接着喝。
　　所幸下半场没死乞白赖的喝，陈未年存在这里的酒开了两瓶还剩半瓶，另点的啤酒也没喝完，就把俩人饶了。
　　两人不同路，送走了这班官老爷，店长先给老板叫了辆出租车，陈未年摆手道：“我得缓缓，现在走非吐人家车上不可，你先走吧。”
　　陈未年的酒量在生意里属实一般，上大学时和同学聚餐也就三瓶啤酒的量，现在的酒量是生生练出来的，奈何人的酒量就是对酒精的耐受量，这东西是天生的，后天再练也有个上限。
　　出租车还在等着，店长也不能晃人家一遭，陪老板在这缓，就先行一步了。
　　陈未年坐在路边缓了半晌才起身拦车，路上半梦半醒的瞌睡了一阵，下车的时候整个人头重脚轻的。昏沉里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小区出来，大步流星的迎了上来，脱掉自己的大衣将他一裹。
　　阳春三月是好时节，但入夜还是有些春寒料峭，陈未年被那带着体温的大衣裹住，再被年轻人环着肩膀半拥在怀里，醉眼迷离的笑了下：“偷穿叔叔衣服？”
　　宁深一手环着他的肩膀，一手握住他的手，偏头笑出两个小虎牙：“是呀，衣服上有叔叔的味道，喜欢。”
　　那声音明明清亮而轻快，拂进陈未年耳朵里却透着一点撩拨人心的味道，也不知是谁的问题。
　　陈未年笑意更甚，喃喃道：“你这小贼……”
　　两人上了楼，陈未年就踉踉跄跄进了卫生间，把下半场强灌进去的酒水倒空，
　　又缓了半晌才去洗漱。
　　“小心点，别摔了。”宁深在门外道，心里腹诽，都醉成这样了也没忘了锁门，你是怕失态被人看见，还是在防狼啊？
　　陈未年吐完被热水一蒸，人都快虚脱了，开门出来只裹了件浴袍，头发滴滴答答的淌着水，抬眸看向伸手过来的宁深，只觉他拖着虚影晃来晃去，稳住身型才搭住他伸来的手，喃喃的叹了一声：“今天真多了。”
　　宁深索性把他抱了起来，酒后反应迟钝，连惊吓都延迟了，陈未年被稳稳的抱到床边才吐出一句：“吓我一跳。”
　　“你现在走路都打晃，吓哭你也跳不起来。”宁深把他放在床上，折回卫生间拿了条毛巾，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逗他，“叔叔第一次被公主抱吧？”
　　“叔叔抱过别人。”陈未年也小一米八的个子，虽然没有中年发福，但也不比纤瘦的小男孩，别说公主抱，他成年后都没被背过。
　　宁深酸溜溜的问：“前男友吗？”
　　陈未年没有否认，只笑了笑。
　　我真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宁深腹诽着翻了个白眼，给他擦完头发，又去倒了杯水给他。
　　陈未年喝着水就听他说：“叔叔，我能趁人之危吗？”
　　这么欠打的话，他居然用小朋友索要糖果的语气说出来的。陈未年抬眸，发现他的神情也和满怀期待望着糖果的神情无异，还因为自己酒后视野不清，蒙上一层类似于柔光的朦胧。
　　陈未年眨了眨眼睛，却未能将那层看他越发漂亮的柔光眨去，欲笑不笑的问他：“宝贝儿，叔叔能揍你吗？”
　　宁深接过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俯身将那张漂亮的脸递上：“揍吧，揍完要让我趁人之危。”
　　陈未年失笑，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这么漂亮，破了相多可惜。”说着又轻轻拍了拍那漂亮脸蛋，亦如长辈叮咛孩子那般，“你乖一点，别讨打。”
　　“好吧，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虽然我非君子，但我不舍得勉强叔叔。”宁深捉住他的手，在他手腕内侧亲了一下，温柔的剥去糖纸，把这颗眼馋许久的糖果裹进被子里，“睡吧——等等，你再叫我一声。”
　　陈未年楞了楞，柔声道：“宝贝儿晚安。”
　　勉强自己做了君子的宁深这才受到一点小安慰般牵起唇角，回了声晚安，拿着毛巾去洗漱了。
　　陈未年犯酒困，很快就睡着了，半夜口干舌燥的热醒，发现自己被暖烘烘的年轻人抱在怀里。
　　陈未年不想惊醒他，但轻轻一动他就醒了，问道：“喝水吗？”
　　陈未年“嗯”了一声，他便坐起身开了床头灯，把提前倒好的水拿给他，等把水杯递回去，又问：“还喝吗？”
　　陈未年摇了摇头，在那不甚清醒里寻味着这久违的体贴照顾，不禁有些唏嘘。
　　他和方畅是形婚，便是新婚同住的那段时间，两人也如室友一般互不干涉。
　　上学时倒是和男友真正意义上的同居过，但也多是他在照顾对方。可能是因为性格所致，自幼便较为独立，不愿父母多操心，他上次被人这样床畔照顾，居然要追忆到五年前因为骨折卧病在床时了，而照顾他的人是他请的护工。
　　陈未年在这样的唏嘘里重新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转天上午，时近中午了。
　　宁深像只终于等得主人醒来的小狗似的，活泼又殷勤的绕着陈未年打转，陈未年洗澡，他帮忙拿衣服，陈未年洗漱完问他吃饭没有，他马上把早上出去买的吃的从冰箱里拿出来，粥和包子放进微波炉叮，煎饺重新用电热锅加热，
　　顺便煎了两个溏心蛋。
　　“叔叔快尝尝看，这是我煎的最好的一次。”宁深端到陈未年面前的盘子里放着一颗卖相也就勉强打个七分的煎蛋，“其实我们族的小孩自理能力很强，只是术业有专攻，我实在不擅长这些，这是跟我家保姆学的。”
　　“你不用学这些，把你擅长的做好就行了。”
　　“我擅长画图，可设计图不能吃。”宁深把盘子往前推了推，两眼弯弯的望着陈未年，“我要苦练厨艺，把叔叔养胖一点，然后吃掉。”
　　“叔叔不想长胖，叔叔这个年纪要谨防中间发福。”陈未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乖，你不用刻意做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有人体贴入微的照顾自然是好事，但如果这样的体贴和殷勤只是年轻人的三分钟热度，热度退了便要悉数收回，那还是不要了。反正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扮演那个照顾人的角色，照顾母亲，照顾女儿，照顾那些堂亲表亲，他都习惯了。
　　再者说，宁深足足小他十岁，便是成了恋人，也是该由年长的一方多照顾些，甚至娇惯些的小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