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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007 ...

  •   「我独自行过生命,历经一场台风雨,短暂和你拥有第二个国度。」

      祁肆臣去一丁找音珂吃饭那天是9月1日。

      但事情的起因应该往前溯回两天。

      也就是楚向凡和见月的骨灰抛进大海后。

      8月29日。

      雨又下了一夜,凌晨才渐渐停息。

      饮料罐已经成为一堵墙封住窗户口,清辉浅白的光从缝隙中透进来。

      幽暗的绿和柔软的白相辉映。

      天快亮了。

      音珂躺在床上静静的看。不记得今天是几号,她向便利店请了假,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

      音珂整晚整晚睡不着,疲倦直到凌晨时分天光乍泄之时才席卷上来,那时候酸胀的眼睛再也忍受不住刺痛闭起来,可眼泪还是会不受控的流出,像一口不会干枯的泉眼。

      她恐惧死亡,恐惧冰冷的尸体,只要一闭上眼,见月和爸爸死亡后的样子就会潜入她的脑海。

      她知道她失去他们了,他们永远的不会再醒来,她感到从骨头缝里蔓延出来的冷意,只好紧紧裹住被子,盖住头顶。

      浑浑噩噩睡到下午,音珂起床洗漱,然后去便利店。

      路过四楼时她顿住,侧头看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门口堆着一些烧过的钱纸灰烬。

      楚向凡走得很安宁,除了一浴缸鲜红的血水,他看起来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见月的尸体还没有凉透他就紧跟着走了,如愿以偿和见月一起进同一个炉子火化。

      同时,音珂也对见月失约了。

      她曾答应过她,要替她好好看着楚向凡的。

      结果她把他们的骨灰洒进大海。

      那时余霞成绮、宏伟壮观,整片天空血红如烈火燃烧,璇旎瑰丽。

      仿佛是他们的葬礼,或者是婚礼。

      路过蓝夜,新的陌生歌喉正缓唱一首深情老歌,音珂平静的走过,脑海里是楚向凡的歌声。

      这天晚上的雨来得格外早,下午五点钟就开始刮风闪电。

      狂风卷起塑料门帘,站在柜台后面的音珂抬头望过去,一时发怔。

      瓢泼大雨中,地缝中生长出的那朵小花和那棵小草衰败的匍匐在地,雨水浸泡。

      稚嫩年轻的生命好容易折断。

      音珂点亮便利店的灯。

      没多会儿,音珂接到老板娘的电话,“小珂,你赶紧关门回家,今天别守店了,听说今晚会刮台风,柜台下面有几把伞,你打一把回去。”

      关灯、关门、锁店、音珂撑开伞走进雨里。

      如果是一幕聚焦的镜头,那此刻的画面应该如此。

      冷凄凄的黄昏里,暖黄的路灯在雾蒙蒙雨幕中一盏盏点亮起来,撑着一把黑伞的女孩身影逐渐走远。

      而近处,一盏路灯下,两株色彩鲜明奄奄一息的小生命被扶起来支撑在一根插进砖缝中别人吃完冰棍后乱扔的木棒上。

      生命脆弱亦顽强,必然经历风吹雨打,要百折不屈才对。

      再次路过蓝夜,许多人正朝里面出来,怕是听说了今晚会有台风的缘故。

      很快,音珂的黑伞混入了一把把伞中,拥挤的人潮仿佛晚高峰。

      “祁肆臣这几天去哪了?是出国了吗?都没见他来蓝夜。”

      “你不知道啊?蓝夜的驻唱自杀了,祁肆臣跟那个驻唱是朋友。”

      “啊,自杀?这么恐怖。”

      “谁都联系不上他,刚刚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来酒吧里找他呢,好像祁肆臣不在家不知道去哪了。”

      “天哪,今晚刮台风,他不会不知道吧。”

      捏着伞柄的手指一紧,藏在伞下的脸轻轻扬起。

      音珂侧眸看向旁边,却被重重人影和伞檐阻隔,不知道是谁说的话。

      其实那一刻她觉得没有那个谁,伞和人群之后不是谁在说话,不是巧合,是她按着既定的命运轨迹来到了此刻,注定这一刻被安排了这样的对话,然后被她听见。

      就像便利店的那一晚,祁肆臣掀开门帘走进来的那一晚。

      继续向前走,在楼脚收伞,音珂拎着淌水的雨伞爬楼。

      一层。

      ——谁都联系不上他。

      二层。

      ——…不在家不知道去哪了。

      三层。

      ——今晚刮台风,他不会不知道吧。

      白色帆布鞋鞋尖抵在四楼楼梯口。

      雨水滴答滴答,和细微喘息回响在空旷楼道,灯亮起来,又熄灭。

      街道上疾驰的汽车如同一道道残影掠过,水花往路两旁溅。

      雨持续下,路边林立的商铺许多还没闭店,亮着灯光。

      雨伞渐渐不起作用,鞋子、裤腿、身上逐渐浸湿。

      音珂不知道为什么,眼里有滚烫的液体流出来,和冰冷雨水混在一起。

      她想起扔掉去北城火车票然后冲进雨里的那天……那时候她想浇醒头脑发热的自己,愚蠢的自己。

      此刻她顾不上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咬牙,双手握紧伞柄,抵挡着强风往前挺进,最后扔开伞跑起来。

      湖景后的篮球场。

      黑色树影重重,透过菱形孔洞看到球场上一道挺拔的裸背,断断续续的球声砸在篮板上。

      音珂走过那片生锈围网,停在门口,静静看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喊道:“祁肆臣。”

      隔着雨幕对视的那几秒时空仿佛凝固,音珂的心脏跳得很快。

      他们不是陌生人,但也算不上朋友,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她似乎没有立场出现在这里,就像那些过分关心的话不适合说,她把自己搞得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祁肆臣是那么洞若观火的一个人,她甚至不敢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什么。

      该解释的还是解释了一遍,实则却觉得自己就架在断头台上。

      其实看不清,但因珂觉得他轻轻笑了下,也大概能想象他的眉眼会弯成怎样好看的弧度,他开口道:“音珂,怎么那么傻。”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很想看清他这一秒的神情。

      音珂看着他走到场边,捞起座椅上湿漉漉的T恤兜头套上。

      她见识浅薄,不论是肌肉线条或是腰身,大概祁肆臣的身材是她见过最好的,有那种所谓的能让人脸红的禁欲感和男人味。

      后知后觉的,音珂腾的一下红了脸,局促的匆匆瞥开眼。

      祁肆臣的机车后座第一次载女生。

      音珂也是第一次。

      车子顶着风雨疾驰在高架桥上,音珂抱着他的腰,戴着头盔的脑袋枕在祁肆臣的背上。

      这样的机会不是因为她敢,而是因为机车的构造如此,后座的那个人只有抱紧前面的人才是安全的。

      ——音珂,抱紧。
      也是祁肆臣开口的。

      也许正因如此,那些浪漫的爱情故事总是容易发生。

      有一部片子叫《天若有情》

      那其实是一部很早的电影,1990年在香港上映,然后在亚洲爆火。

      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大学音珂才第一次看。

      刘德华载着穿雪白婚纱的吴倩莲飞驰在高架桥上的那一幕总让她回想起这一晚。

      这一晚风雨雷电,街道空寂,城市笼罩在黑暗之中,连片的商业楼断电,只有路灯幽幽发亮。

      她贴着他的背,是硬实的,炽热的,是唯一的温暖。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

      她短暂的,单方面的,拥抱住了他。

      祁肆臣载着她疾驰在长街,穿过高架桥,途经那一片铁轨荒凉的烂尾楼。

      最后摩托车停在巷子里,音珂不太熟练的从车上跳到地面,将头盔扒下来还给他。

      祁肆臣墨黑的头发凝着水珠在额前滴,一脸的雨水,身前的衣服完全湿透的贴在肌理上,路上他骑车速度很快,打到皮肤上的雨水如锋利的刀似的,他的眼尾和脸颊是红的。

      音珂有些懊悔,早知道宁愿跟他多掰扯一下都不要接他的头盔。

      “谢谢。”她将头盔递过去。

      “是我该谢谢你,”他笑着接过头盔,把头发往后撸,露出好看的五官,然后将头盔戴上。

      “那你赶快回去吧,”音珂说完转身进楼。

      “音珂。”

      音珂浑身一僵,站在一楼的楼梯上,扶着栏杆回头,祁肆臣的黑色T恤完全贴在后背上,男人的背脊线条嶙峋巍峨,长腿撑在地上,双手握着龙头,戴着头盔侧头看她。

      “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好。”音珂点点头。

      待那轰鸣的摩托声远去之后,走到二楼的音珂站在月台上远远的望了一眼。

      一路平安,少年。

      那晚过后,再见就是9月1号这天晚上。

      快十二点的时候,老板娘来换班。

      音珂像往常一样拿着那本旧笔记本帮老板娘算今天的营业额。

      老板娘则撑着下巴在一旁跟她聊天。

      “你就要开学了啊?怎么那么快,好舍不得你,像你那么认真勤劳的店员我得去哪里找。”

      “放了假还会回来吗?不回,好吧,不过谁说得准呢,我觉得跟你还是蛮有缘分的,要是以后回来记得来我这坐坐啊。”

      “你这指甲盖…看着是要掉了换新的,以后小心点。”

      有人掀开塑料门帘走进来,老板娘转头对着门口道:“欢迎光…”

      “哟,是大帅哥啊,怎么?来买烟?”

      “找人。”祁肆臣笑着斜倚到柜台边,直视着老板娘,也不看音珂。

      老板娘眼神却在祁肆臣和音珂之间游转一番,嘴角扬起的笑容意味深长,特别有眼力见的咳了两声道:“那个,小珂,你算完把本子放柜子下面,然后就可以走了,我去看看哪些货该补了。”

      待老板娘一走,音珂看了他一眼。

      其实台风那晚过后音珂这两天心里一直惴惴,她不知道那晚他是否安全到家,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当她想要打听他的安全时才发现那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除了运气降临时,她从旁人口中得知一些他的消息,或者他主动走进一丁来买烟,否则她完全没有办法联系上他。

      他们之间,没有牵绊。

      音珂状若平常的低下头继续数钱,“你找我什么事?”

      “请你吃宵夜。”他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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