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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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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奉脑仁又开始疼,他很不擅长处理别人的情绪,尤其是感情上的。
“不知道。”雪奉如实回答。
洛希从头到脚地看着他,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蛋:“那就先欠着。”
有人进来,鞠躬:“洛希阁下,他该上场了。”
“好啊。”洛希说着站起身,临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雪奉。
雪奉被蒙头带走了。
再一睁开眼,他眼前是漆黑的一小片空间,像是一块天井之下。
高高的头顶是一片红黄相间的灯光,璀璨而华丽。
像是舞台,或者是搏击台。
而他在台子下面。
他坐在一个圆形的展示板上,四周是滋啦滋啦作响的电流声。
只要他逃跑,马上就会被电成灰。
“这里交给我,你们出去,谁来找事,马上弄死。”脸上有无数道深刻疤痕的粗鲁雄虫吩咐道。
这只雄虫赤着上半身,耳朵上戴了两根坚硬的虫族口器装饰品,或者说是战利品。
他和其他雄虫不一样,雪奉注意到,他的脖颈一侧有一条意义不明的黑色纹身,像是某种彰显身份的标志。
雄虫说话有些威望,其他虫族迅速散去,狭窄的空间里只留下了他们俩。
雄虫转过头来,他手里拿着一枚黑色圆环,大步向雪奉走过来。
雪奉无处可躲,就没有动。
他身上还是那件破破烂烂的脏纱布,显得暴露出来的皮肤又白又干净,背后的虫翅没有收回去,软趴趴地贴在他后背上。
“咔哒”一声,圆环断开,犹如细蛇似的缠在了雪奉的脖子上,一眨眼的功夫就快速契合成了圆环,再也摘不下来。
雪奉轻轻皱眉,这种类似于鳗鱼的黑色圆环看起来是一种束缚人呼吸的拘束带,稍稍一收紧,就能致人于窒息。
“鳗鱼”冰凉的鳞片边缘刺痛了他的皮肤,在雪白细腻的皮肤上勒出了一道显眼的红痕。
这感觉一点也不愉快。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神色自若地把手指伸进了黑环和脖颈中间,勾了一下。
勒的太紧了,就连精神病院的拘束带都不是这么系的。
“小东西,知道这玩意儿有多昂贵吗?”虫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最好不要挣扎,你越乱动,它越兴奋,很快就会让你窒息。”
他抱着双臂,试图欣赏这小虫崽的恐惧。
但他失望了,小虫崽只是低下头,意兴阑珊地揉了揉耳朵。
毕竟勒住脖子会影响血液循环的,搓搓就会让自己舒服一点。
雄虫看了半天,“把你的虫翅收起来,别跟我装可怜。”
雪奉不太理解,偏了偏头。
但是因为这个动作,他被勒的有点呼吸困难,只好张开嘴巴,小口喘着气,脸颊也有些泛红。
看他这模样,雄虫捏紧了拳头,隐藏在头发里的触角开始乱晃,背后蛰伏着的坚硬鞘翅竖起来一点,发出越来越快的震动声。
“……收回去,我不想说第二遍。”雄虫似乎是在克制自己,无机质的虫眼对上雪奉的眼睛时,喉结很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雪奉不会收起翅膀,虫族收翅膀难道是用意念力的吗?
还是说他对虫族的语言理解的并不透彻?
桃花运在他脑子里做翻译官:【是这样的,虫族的翅膀是极其锋利的武器,也是极其私密的部位。虫族通常会在战斗中使用鞘翅和翅骨,做过加强训练的鞘翅和翅骨能够抵挡大多数人类弹药。
你拎起的这一对翅膀名叫膜翅,布满翅脉,可以看见蓝色血液,是很私密的部位。】
雪奉捏捏自己的虫翅,还没有完全晾干,依旧是湿漉漉的。
私密是私密,可这怎么收啊?
虫族的一双眼睛霎时间瞳孔放大。
但他什么也没说,而是神色莫测地深深的看着雪奉。
他背后的鞘翅震动的频率似乎更快了。
雪奉只好提起两边的膜翅,迎着头顶吹来的风,扇动了几下。
雄虫直直的抓住他的胳膊:“不要再扇了,老实待着别动。”
雪奉被他抓的手腕发白,平静的说道:“那你先松开我,有点疼。”
雄虫微张了下嘴唇,眯起眼睛,果真松了手。
雪奉揉揉胳膊,沉默不说话,许久之后,桃花运趁主系统不注意做了个弊,偷摸摸帮他把虫翅收了进去。
雪奉垂着头,一直调整着呼吸。
他这么安静,又这么忍耐,凶恶粗野的虫族反倒是有点不忍心了。
他俯身下来,仔细端详着雪奉白细的脖子,有点磕巴:“你……是不是勒的难受?”
他离得这么近,雪奉一下子紧绷起来。
这是他的老毛病,战争综合症。
长时间的军医生涯让他精神衰弱,无时无刻都保持高度警惕,随时准备进入救人状态。
军医的职责是保护Alpha士兵,不受到Alpha士兵的发病突击。
可不是被一只凶狠的虫族当做易碎品来关心的……
“……请离我远一点。”雪奉轻声说道,往后缩了缩。
雄虫“哦”了一声,后退了好几步,想了想又走过来:“要不我先帮你摘下来,一会儿再戴上?”
雪奉认真地看着他,“可以吗?”
雄虫点头:“当然!”
虫崽不是什么稀有物品,一千年前,虫母留下了无数未孵化的低等级虫卵,眼前这个顶多是长得漂亮,吃起来比较香甜而已。
但是雄虫莫名其妙的不想让他不开心,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就要破膛而出,来的猝不及防。
这条有生命的拘束带确实勒的有点紧了。
于是雄虫很快给他摘了下来,暂时解除了圆台一周的电网。
雪奉抬眼,目光温和,没有复杂的情绪:“谢谢你。”
雄虫一愣,脸颊微红,连忙称没事。
许久之后,一段陌生的音乐响起来,像是从蓝星流传出来的曲调,低沉优雅,如同神秘广阔的海域,布满整座搏击场。
听到这段音乐,雄虫的唇色变得有些白,呢喃道:“是主人来了……”
雪奉重新被戴上拘束带,升起电网围栏。
他身下的圆台正缓缓上升。
当他升到与雄虫平视的高度时,雄虫突然掀开耳朵后面的头发,指着一小块鼓起的皮肤。
“如果等下我伤害到了你,攻击这里,不要手下留情。”
“你?”雪奉不解,“是你要和我上搏击台?”
雄虫低低笑了一下,“是啊。”
按原来的计划,他不会打死这只虫崽,而是把他打到半死不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给他注入精神力激素,让他在保持高度热情的状态下,被送去主人的房间。
但是他改变主意了。
他不想看见虫崽痛哭流涕了。
“所以,必要的情况下,你可以吃掉我。”雄虫这样说道:“这样……不会让你在他手里死的太快。”
天井上的灯光刺眼,雪奉本能地用胳膊挡住眼睛。
他缓缓放下手臂,雪奉静静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围绕他的场地足有百层楼高,如同球场。
“这只虫崽的长相实在是太美丽了。”
雪奉循着声音看过去,数不清的雄虫们看着他,或是嘲讽,或是不屑,可都在雪奉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低了头,放低了声音。
“可他不是那位来自蓝星的‘神之迹’。”
“你说的废话吗!那位神明是战区星的奇迹,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的模样,但他可是救过我们的命!可惜他已经死去了——”
“别说了……‘神之迹’的名字不能随便提,他有灵魂的话,听到会不高兴的……”
雪奉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听清“神之迹”三个字。
只要提到‘神之迹’,这群雄虫们的语气就突然变得崇拜而温柔。
任何文献都没表明虫族有这么一位值得与虫母的地位相提并论的人物,真是奇怪。
搏击台上拉响了第一声炮。
那只雄虫现出了原形,整只虫足有十层楼那么高,宽阔的鞘翅高高竖起来,尾端尖锐的双刺角微微颤动,橙黄色的毒液一滴一滴从刺角上掉下来,在台子上铺开一片片水花。
它朝着雪奉几步飞快爬过来,惹得所有雄虫拍手叫好。
“杀了他!我押了好几万星币!”
“挤什么挤?老子弄死你!”
“他真好看,快让我再看看……”
刚破壳不久的虫崽看起来毫无杀伤力,雪奉被飞虫们叼到了一块毯子上,跪伏在这一片玫瑰荆棘里,美丽的不堪一击。
他太小、太柔弱了,甚至没有到达能够显露出虫形的年纪。
雄虫们的兴奋呼之欲出,小虫崽他一定会死。
雪奉清楚,虫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奉行胜者为王,他们奴役同类,极度慕强。
他们喜爱弱者哭泣求饶,哭声让他们精神力暴涨,虫翅化骨为翼,嗜血暴虐。
他几乎是在劫难逃了。
搏斗场的另一边,彻底虫化的雄虫失去理智,被雄虫们的精神力所影响,庞大的虫逐渐显露杀意,复眼通红,浑身细密地颤抖起来,似乎马上就要伸出毒刺,不顾一切地进攻。
桃花运:【我说幼崽,你现在应该躲一下,而不是自投罗网啊!我的任务是帮助你找到真爱,而不是返厂等待销毁啊你醒醒!!】
桃花运在脑子里吵的厉害,哭哭唧唧的,娇气的不像一个系统,惹得雪奉只得反过来安慰它:“……放心,我只是想验证一个想法。”
桃花运的啼哭声戛然而止,两秒之后,它用它高达发动机转速八百倍的大脑思考了一下,问道:【你什么意思?】
雪奉想起了曾经那只虫母样本对他信息素的依赖。
“不确定,让我暂且一试吧。”
雪奉爬起来,忍着身体带来的头晕,一步一步朝着虫族走过去。
所有雄虫就这样屏住了呼吸。
“他在干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
雪奉置之不理。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虫族的坚硬脸颊。
他的手刚一放上去,就感受到它的一动不动。
雪奉寻找到他耳后的某个凸起处,闭上了眼睛。
那个位置是虫族的信息素腺体存放处,也是通往精神力海洋的第一道关卡。
只要击破这里,低等级的雄虫马上就会死亡。
如果这只虫能像那只实验室里的虫母标本,对他的信息素有所感应的话,也许他能得救。
这只雄虫,并不是个坏人。
雪奉作为医生,有责任照顾病人的情绪,说话的口吻习惯于温和又带有安抚性:“你不要害怕,让我帮你——”
几秒之后,一种貌似是花香的味道飘了出来,以雪奉中心,一圈一圈犹如温柔的涟漪,缓缓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