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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一个盲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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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城
上元街上吆喝声不绝,走至街的尽头拐弯处不起眼的角落开着一家猪肉铺。
铺子里只有一个肤色黝黑,眼尾至鼻翼处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的男子正埋头干着手上的活不做声响。
“吴小哥,给我来一斤猪肉。”
屠夫闻言,利落地掏出别在腰后的杀猪刀对着砧板上的一头猪比划起来,老练地将切好的猪肉用荷叶包好递过去。
“婶儿,下次再来。”
“常来常来,住这的人都知道这条街里头就属你家最实诚,新鲜。”
待到天渐染墨色,他麻利地收拾好关上铺门。
突然他转过头。
转头的刹那,一柄匕首穿破窗纸带着丝丝煞气从他眼尾擦过,卷起小幅度的和风吹乱他垂落在鬓间的发丝。
匕首柄上镶着绿宝石,弯月的刀刃闪着锋利的银光。
一张纸附上。
故人相约,明夜子时,老地方见。
“外面的,窗户的银子记得赔一下。”
他连忙打开窗朝四周看了看大声喊道。
隐匿在暗处正要离开的灰衣男子闻言一个趔趄,嘴里念念叨叨的,嘴角却不知觉上扬。
“世俗了,世俗了。”
***
月上屋檐。
几只乌鸦稀稀落落地飞过。
“泽之,你手上拿的当真是把杀猪刀,想当年你那个儒雅风流,迷倒了仙界多少小仙娥,如今怎么就沦落成个杀猪的屠夫。”灰衣男子懒散地半躺在屋顶上对着孤月饮酒啧啧叹息,瞧见朝他走来的人影懒懒抬了下眼眸。
……
吴泽之默默收起手中的刀别在腰后,漫不经心的走到他身侧一把夺走了灰衣男子手上的酒壶颇为潇洒地直直灌下去,抹嘴,十分平静地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中毒了。”
“真没意思,你这个人呐,”灰衣男子闻言低低笑了起来侧身看向吴泽之面色忽然变得凝重,“我近来遇到了些麻烦,略微有些棘手,此次找你确是有事相求。”
“如今我这幅模样竟还有事是我帮你做到的。”
“此事唯有你可以做到,泽之。”
灰衣男子伸出双指夹着一张纸递给吴泽之。
看完后他盯着暗淡的天色苦笑,继而站起,临走时回头将酒壶扔回灰衣男子怀里。
“看在你曾经救过我一命的份上,这件事我应了。”
停顿了会儿看了看屋顶下点点灯火,声音低沉。
“林兄,后会有期。”
灰衣男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低下头猛地喝了两口酒。
觉察到动静后,他抬眸有些惊诧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吴泽之。
“你怎么又回来了?”
“窗户的钱还没给我。”
吴泽之面无表情地朝他摊开手。
“泽之,俗气俗气了。”
“钱。”
灰衣男子呆愣地看着面前的人,默默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抚摸了几下,忍痛割爱地递给他。
“全部身家,给我留点吃饭钱。”
吴泽之有点嫌弃地从钱袋里面取出几两银子,然后扔回他怀里。
“穷鬼。”
灰衣男子:……
果然刚刚的煽情都是假的,这才是你。
真毒。
一如既往。
***
灯火阑珊,人潮滚动。
桥下是四处游荡的花灯,星星点点的橙黄色光芒温柔满载着凡世间的百般万般心愿顺着潺潺湖水缓缓淌进朦胧的夜色里。
凡尘间人其愿可托天上神明,天上神明其愿何托。
天道不现,其愿无可寄托。
唯托自己。
我站在桥上眺望河面上的灯火,手里提着做成小兔子样式的花灯。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跟小狼一起,来时初初撞见傅长清,险些误了回宫的时辰。
“姑娘,上好桃木做的木簪,买一个?”
面前摊位上的小贩见我站在那里举起一根桃木簪极力朝我推荐。
我回过神抿了抿嘴,回头催促着在身后拖拖拉拉的小师兄。
“小师兄,快点,磨磨唧唧的。”
小师兄手里提着一堆东西,眼尾勾起,无奈叹叹气。
眼里沉溺着星星灯火。
他转头回眸的刹那间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涌入人潮中,当即屏住呼吸,心脏深处传来刺痛。
他当即神色一变,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远远跟着那个人影的后面在街上七拐八拐瞧见那个人走进了一家酒楼回头看了眼四周。
不是他。
苏鎏桓紧绷的身子一松,神色带着些许迷蒙。
“难道是我看错了?”
“累死我了,小师兄,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我一转头看见小师兄脸色一变急急忙忙地往另一个方向跑,皱了皱眉头无奈跟着他七拐八拐地,眼瞅他站在一家写着“曲香楼”的酒楼外面踌躇,急忙跑上前去扯住苏鎏桓的衣袖,累得直喘气。
抬头仔细打量着这家酒楼。
“客官走好,下次再来呀。”
“来,一定来,美人哈哈哈哈。”
涂脂抹粉的女子扭着身子从里面扶着一个醉汉走出来,抛起手帕羞涩一笑。
这哪里是什么酒楼分明是青楼!!!
“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怎管它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正欲拉住小师兄离开,二胡混着琵琶声自楼里面传来。
幽怨凄美的小调,柔柔弱弱,清丽凄恻。
烟雨雾散后,清新空蒙的山色。
大梦已醒,明月自乌云半吐而出,满满的怅惘。
眼珠子一转,心念一动。
“小师兄,进去看看。”
“不不不,我……”
“哎呀,小师兄,进去嘛,我想进去瞧瞧。”
“那……就进去瞧瞧呗。”
坐在小隔间里我听着小曲百无聊赖地嗑着手中的瓜子,目光突然在对面凝住。
窗外飘进的一小缕风吹起对面人戴的斗笠,露出莫少若精致的下颚,看不清她的神色,穿着不曾见她穿过的淡蓝色长衫,稍许侧过身漫不经心地跟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忘了说了,莫少若就是我口中的小狼。
许是我的眼神过于火辣直白,她终于将目光看向我,手里端着的茶杯一颤。
小狼她带着斗笠看不见她此时的神色。
但是我敢打包票一定带着诧异。
她一定想不到此时应该在天居宗的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靠近不眠山的靖城。
我对着她打了手势而后又大致指了指一个方位。
她手里端着的茶杯又是一颤。
嗯,我的心也跟着一颤。
因为我又又又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等等,那个人怎么瞅着也那么眼熟。
二师兄怎么也来了???
宁弈穿着青衫,俨然一副贵公子的装扮,端坐在我斜对面的小雅间里手里拿着两个核桃不停的转动,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下面被红色帷幕围得严严实实的唱台。
这位置也真是风水宝地了。
高处不胜寒。
拜托拜托了,求求千万别抬头。
我微微低下身子躲在桌子底下用手默默扯了扯身侧痴迷听曲的小师兄。
他不解地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顿时身体一僵,反应极快地蹦起来,躲在帷幕后面,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严严实实的包起来。
一顿操作看得我直咂舌。
他躲在帷幕后面朝我直挥手,示意我过去。
“小师妹,快——过——来啊。”
我轻轻挪过去,两个人跟做贼一样躲在帷幕之后。
听着曲儿,思绪千回百转。
那日过后第二日起来发现玄玉境天云忽变。
墨色将倾,如堕暗夜之地,唯有最北之地闪烁着幽暗的冥光。
“天倾又要来了。”
青提吃着青提幽幽从我身边路过。
“天倾?”
我一把抓住她,她的神色忽然变得慌张起来。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你就别问我了,这个是玄玉境的禁令。”
青提含含糊糊地支吾过去急急忙忙跑开。
我还没得及细想,天上就炸起烟花。
一早就在酒楼后厨里面瞎倒腾的小师兄看见天上炸起的烟花停住手上的动作,面色晦暗。
青离的身影自烟花后浮现出来,神色凝重,拱了拱手。
“诸位,我家主人有请北雅阁一叙。”
余小小听见声响急急忙忙从隔壁房里拎着把伞冲出来。
等待青离的身影消失后我回头与身侧的余师姐两两相望无语。
她扛着她的伞,顶着黑眼圈,一袭红衣于风中凌乱。
之前那个侍女香香默默出现,朝我们拱了拱手,指向那个闪着冥光的方向。
“两位,跟我来。”
等我们跟在那个侍女走到那里时,其余人都已经到了围在亭子中央看着石雕。
北雅阁亭子镂空隽着各色雕花,正中央摆着一座巨大古朴的石雕,里面盛着冷冷清水,两条金红鲤鱼躲在莲花之下在里面吐着水泡。
一枚玉牌悬于石雕上空,冥光幽幽一闪一闪自天边降下汇聚于玉牌之中。
“大手笔啊,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花一世界,”余小小顿了顿继而解释道,“这里就是婆娑界,界中不知年岁,匆匆而去,归来界外已成灰。”
“小姑娘,有点眼力劲。”
阴姬一袭嫩黄色衣裳外披素色纱衣,裙摆褶褶流动,并蒂莲在她肩上盛开,溺出月华的光景。
她的声音如雨打枇杷树般清脆令人不由自主想沉沦。
“天倾已至,你们该离开这里了,”她的面容被面纱遮住,眉间俨然盛开着朱华,“这是你们要的东西。”
她朝着悬在石雕之上的玉牌轻轻一挥。
霎时,玄玉境内冥光遮住墨色散发出幽幽的青色,玉牌上的光溟灭无力地坠落在地,发出清明的碰撞声。
“阴阳石,玄玉之下逆转阴阳,眼前人未必是当世人。”
苏鎏桓捡起地上的玉牌,纹理细腻,坚不可摧。
他拿出纳物戒,掏出卷轴。
卷轴碰见玉牌华光频闪,上空依次出现了五个六十四卦阵图。
阴姬静静看着上面浮现的五个六十四卦阵图,当看到其中一个时挑了挑眉:“这个地方——倒是有趣,如此那我等一年后静观你们的佳音了。”
说完她便离开。
余小小和沈则死死盯着上面的五个六十四卦阵图,几欲扑到上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身侧余师姐狂热的目光,她嘴里喃喃自语:“好难好喜欢,绝对是我师叔刻下的。”
祝山大叫:“这绝对是我师尊的刻下的。”
余小小如同被触及逆鳞,头发竖起,气鼓鼓地扛着她的伞:“是我子虚师叔刻下的,你看这刻法就是我子虚师叔刻的。”
祝山瞅着余小小扛着她的伞奔他而来连忙躲在沈则的后面,死鸭子嘴硬,挺直腰杆:“就是我师尊刻下的。”
什么都可以被侮辱但是宗门荣耀绝对不可以!!!
沈则捂住拳头轻咳了几下,拦住余小小。
“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共同研究这些六十四卦阵图吗?我们只有一年的时间。”
余小小愣住,低下头绞了绞手指:“好像是这个理。”
我忍着头痛仔仔细细看着上面阵图的勾画走势,看完后眼眸一片清明与小师兄相视一笑。
这——貌似是我家师尊刻下的才是。
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金木水火土。
乾始坤成。
我捏了捏发痛的额角,闭上眼睛。
这辈子真的不想再看见这样的六十四卦阵图了。
眼睛看花了,全是星星在眼前打转。
“要不咱随便选一个吧,就第二个看起来像是乾卦的如何?”
我试探性地提出我的小小提议。
“曦莲师妹就听你的,乾卦为八卦之始,就这样办!”余小小顿时蹦起来深深呼了口气,然后搂住潭远的肩膀把他强行拖走,“我都快看得要打起瞌睡来了,真是太难了,等我们日后再细细研究研究,咱今天就先到这里了,走师弟,咱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准备出发。”
……
往日痴迷研究八卦阵图的那个的余师姐去哪里了?
此刻我的表情就像是当年红日姐姐每日检查我学业时痛心疾首在质问的表情。
覃桑只露出一双清明的大眼睛地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沉默,看向于川。
“师兄,我忽然有点害怕了。”
于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弟,要习惯。”
“杨掌厨,快我要二十只花雕醉鸡和五十坛桂花酒。”
小师兄回过神,揉了揉朦胧的眼角一路朝酒楼后厨奔去。
大老远能听见他那振聋发聩的叫喊声。
“今日是我家红牌涅漪的及笄之宴,感谢诸位特地来此捧场。”
耳边突然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拉回我游走的思绪,我有些按耐不住当着小师兄的震惊的眼光戴上流丝面纱遮住脸,好奇地探出头望了望往下一瞧。
台上的纱幕缓缓被拉开,露出一个穿淡绿色蓬松纱裙的清冷美人青丝斜斜披散在肩上怀里抱着琵琶,玲珑玉足上系着红绳。
她抬起垂下的眼帘,露出巴掌大小的脸庞,唇角微微勾起阳春三月温和的笑意,纤细白皙的手还在无意有意间拨动琴弦。
早春雾散尽后带着晨珠的山茶花。
眼神干净又透着引诱,一举一动透着清纯又带着难以驯养野性。
她是我第一个见到有人竟然可以美到有种雄雌莫辩的程度,我不由皱了皱眉头。
小狼在那个人出来的那一刻,藏在衣袖里面的手指曲起成拳。
看到小狼的举动,我愣了一番,继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底下的人。
看来八卦镜送我们来到的世界是当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