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谁春》大唐昭仪

2、第 2 章

　　“看呀，快看，快看，来了，来了，我等了好几天，总算被我等到了……他来了……”
　　“谁呀，谁呀，谁来了？……这人是谁呀？”
　　“他你都不认识？”
　　“宫里那么多人，我才来多久，怎么可能人人都认识，再说，就这么一个背影，怎么看得真切呢？……好姐姐，你就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呀？”
　　“他是陈芜啊！”
　　“陈芜？陈芜是谁？”
　　“你到底是这宫里的人么？连这么大名鼎鼎的陈芜都不认识？”
　　“他很出名吗？可我真的没听说过他啊！”
　　“哼！孤陋寡闻！不跟你罗嗦了，你看，就这么会跟你磨嘴皮子的时间，他就走远了！我得赶紧跟近点去看他，今天要是能把他那张让人想的天天睡不着觉的脸蛋看清楚了，我今天可就算走运了！”
　　“哎，哎，云姐姐，别急着走啊，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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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穿着深蓝色宫女服色的宫女们个个眉目含春，面带桃花般灿烂的笑容，脚下踩着欢飞的步伐，裙摆宽大的马面裙在她们翻飞的脚步下，飞舞着，跳跃着，即使是个不知道原委的旁人，都能轻易的看出她们早已压抑不住心中的欢腾。
　　她们沿着景仁宫高高的宫墙，小心却兴奋地追随着前方不远处刚从承乾宫里走出的一道身影，她们一直一直地跟着，想要走的近些，看他看得更清楚些，却又怕被宫中总管大人看见受责罚；可她们如果走的远些，心里却又不舍得，怕就此又失去了一次与他更亲近些的机会。
　　她们一直蹑手蹑脚的跟着，直到那抹修长而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御书房里，她们这才悻悻然的缩回了一直仰首张望的脑袋。没能看清那张容颜，令众人都不免有些垂头丧气，纷纷叹道：
　　“唉……又没看到，他这么一进去，恐怕没一两个时辰都不会出来。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要是出来的时间太久，万一娘娘有什么吩咐，偏寻不到我们，那可就糟了！”
　　“当然回去了，不然怎么办，难不成真在这墙根底下等他出来么？”
　　“真是的，我就奇了怪了，明明咱们景仁宫与那承乾宫是离得最近的，按理说多的是与他亲近的机会，其他宫里的姐妹们都羡慕我们羡慕的要命，还说咱们运气好，时不时的总能见到他，可偏生咱们这近水楼台一点多得不到月，最多见到的就是他的背影，连个模样都看不真切，想和他说话都没个机会！真是邪了门了！”
　　“没关系，没关系，今天没看见不要紧，你们忘了？过两天就是秋千节，那时，咱们宫里的大小主子们都要跟着皇上赏花打秋千去，你想，这种场合皇太孙是一定会参加的，而他整天跟在皇太孙身边早晚不离身。咱们娘娘是皇上的爱妃，一定能排在队伍前面，只要咱们都紧紧地跟在娘娘身后，到那时，不就能看到他了？”
　　“对呀，对呀，怎么把那日子给忘了！真是的，没错，没错，那天就能看见他了！……”
　　其中一个小宫女的提醒，顿时将原本还都有些懊丧的姑娘们的心气又立刻提了起来，她们欢呼着，脸上再度笑开了花，脚步也欢快了起来，连眉宇间也又都多了几分春色。
　　她们喜滋滋的走在回景仁宫的路上，挨着墙根静静地走着，一个接一个地走成一条直线，每个人的脚步不停，但心里都在想着一件事：回去得把最好看的罗裳拿出来。
　　几个人正各怀心思的时候，突然走在队伍最后的一个人轻声叫道：
　　“咦？我好象记得是谁告诉我，说他已经有了相好的人了。”
　　“什么？是谁，是谁？这怎么可能？”
　　“对呀，对呀，快说，快说，到底是谁，这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就是，该不是你自己瞎说的吧！”
　　姑娘们如同炸了窝一般，立刻将最后那名出声的小宫女团团围住，逼到了无人的角落，拉着她一个劲的追问着。那宫女见她们脸上一个个如索命鬼一样着急，连忙惊慌地摆手道：
　　“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我没瞎编，不是我编出来的，我发誓！”
　　“别废话，快说，到底谁是他的相好？”
　　“我，我只是听说，听说好象是尚宝监的一个女官……听说，听说陈芜很喜欢她，已经与她结成菜户对食了。”
　　“他和尚宝监的女官对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对呀，对呀，这不可能。皇上一直认为对食是有伤风化的，所以宫中严禁对食的，你难道不知道？更何况他是皇太孙身边的人，整天跟在皇太孙身旁伺候着，哪有时间去找女官对食？尚宝监离太子宫的居所那样远，平时就是碰都碰不上，他怎么可能会找尚宝监的女官？编瞎话都编不圆！是哪些人在人家背后编这些瞎话嚼舌根坏人声誉的，真是该死！”
　　几个宫女一听此话，顿时象是炸了窝，同仇敌忾的异口同声的凭空骂着，气得柳眉倒竖，仿佛是自己被人冤枉了名节一样，那几乎是代人受过的小宫女看了看这些忽然凶如夜叉的宫女姐姐们，呐呐地道：
　　“可是，可是，虽然皇上一再禁止，对食之风还是屡禁屡生啊，姐姐们不也都有菜户……，那他们说不定真的……”
　　“闭嘴，小丫头！你才进宫多少年，你知道什么！什么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说不定！不许你污蔑我们的陈芜！你怎么能把他和那些唯唯诺诺的平庸之辈相提并论？！他是不会找菜户的，他对我们而言，就象那天上明月一样皎洁无暇，象谦谦君子一样温润如玉，简直比那些王孙公子都强上百倍！如果不是小时候与父母失散后命不好，碰上了杀千刀的拐子，他也不会被人骗了卖身进宫做了公公。
　　他，就象是谪仙一样来到了我们这个肮脏的尘世，象一朵被玷污了的白莲，他是那样的清雅而高洁，凭着自己的毅力和天赋，一步步的从一个人人可以欺负的小火者走到了今天的地位，成为了皇上和太子都信任的人，现在还与皇太孙朝夕相处，交情深厚，这是多么不容易啊！
　　你说，你说，用用你的笨脑袋瓜好好想想，你自己说，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找菜户，与人对食这样的人间俗事呢？记住，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一个字都不要提，不然，我去告诉姑姑，把你调去当烧火丫头！听见没？！小宝如，听见没有？”
　　为首的宫女巧云，原本脸上还尽是神往的表情，可几乎就在转瞬间，爱慕的表情立刻变成了晚娘面孔，她双手一叉腰，伸出手指，指着那年纪最小的小宫女的鼻尖，尖声训斥着她，吓得那叫宝如的小姑娘只会一个劲的点头，再不敢出声。
　　巧云见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微微扬着头，得意的翩然而去。其余几个宫女们也朝她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冷笑，白了她几个冷眼，不再与她多言语，鱼贯地入了履顺门，门外，只留下了被莫名其妙一顿“炮轰”轰得稀里糊涂的小宝如。
　　她楞楞地看着宫女姐姐们的背影，心中的疑惑和不解几乎是无限无限的扩大，让她几乎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是个新进宫不过才一年多的小宫女，虽然说时间的确不长，但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学会了怎么伺候宫里尊贵的主子外，平时的耳朵里也能听到不少宫中的秘闻。比方说哪个主子晚上侍寝的时候动作太大闹了笑话了啊，这个宫里的谁谁谁和那个宫里的某某某暗中结成了菜户啊；又比方说皇上今天晚上选了两个宫的娘娘侍寝，要兴什么花样啦……
　　总之，就算她年纪小懵懂无知，听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时间一长，久而久之的，对这些男女间的情事也就略懂一二了。宫女姐姐们每每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不是挤眉弄眼，就是窃笑不已，从来都是不正经的模样，但是只有说起一件事，说起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从来不会在她们的脸上看到那些淫俗的表情，她看到的只是少女的羞涩。
　　宫女姐姐们还有她的主子们说的最多的人，除了皇上，就是这个叫陈芜的男人。哦，不对，他不是一个男人，准确的说，他只是一个去了势的“半男人”。
　　听说他长得极好，俊俏的眉目，纤长的身材，优雅的谈吐，多年前曾有位好龙阳的王爷动了歪心，将他骗至宫中偏僻处想要□□于他，多亏有人及时发现引来了宫中禁卫，这才侥幸逃脱；
　　听说他才智过人，颇有城府，好几次都帮助当今太子殿下躲过了汉王朱高煦的暗算，被太子殿下引为心腹，所以太子殿下才向皇上推荐，让他去服侍皇太孙；
　　听说他心地善良，每每遇到宫中有哪位公公和宫女的家人贫困无依，无钱看病，他都会拿出自己的体己银子，让他们的家人有钱可以研医用药，留得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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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若是个真正的男人，恐怕天下间会有许多的女子为他痴狂啊！”
　　她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这个被那么多宫女姐姐们放在口中的“男人”，只听说过很多很多关于他的传说。同样，这句话，也是她听到最多的。不光是闲暇的时候听宫女姐姐们说，有时在主子跟前伺候着的时候，她也听主子们用颇为遗憾的口气这么说过。
　　说起来，宫女姐姐们平时念自己年纪小，待自己也算是照顾，可今天，她们都能为了自己一句听来的闲话，几乎要和自己翻脸，可见这个叫陈芜的“男人”在她们的心中是多么的重要！
　　可是，可是，她不明白的是，宫女姐姐们为什么要这样的喜欢他，喜欢的简直听不得有半句说他的闲话。在赫赫皇宫中，关于他的传言已经让他不再象个身份低践的宦官，反倒是成了被抹上了神秘而令人目眩的光彩，成为了神乎其神的“神仙”！
　　可即使这个人好的堪比日月，那又能如何？他不过是一个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葬到家族墓地里的可怜人，他再如何高洁清雅，却依然只是一个在很多平常人心目中地位低下的宦官，一个失去了做男人尊严的“男人”；他即便才高八斗又有什么用处，那些才华永远不能让他有什么作为。
　　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公公，一个宦官，一个永远无法人道，断子绝孙，到死都没有自己亲生儿女的可怜人，他此生的归宿就只能是在这片皇宫之中，他永远给不了宫女姐姐任何的希望，无法给她们丝毫的幸福，那为什么她们还是这样的喜欢他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