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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莞莞类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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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苓是在系统的闹钟声中醒过来的。
他完全没睡足,大脑还混混沌沌的,只是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就逼着自己睁开眼睛,把警惕拉到最高。
顺便把盘在他脸上睡觉的小触手也给扒拉下去。
压在桌面上睡觉难免会产生压痕,他睡得太死,现在醒过来能感受到脸颊一侧在发烫,估计是完全红了,胳膊也发麻,一动就疼。
“发生什么事了?”他猫猫揉脸,清醒但迷糊地问系统。
【你保持这个姿势睡了两小时,一动不动。】系统诚实回答,【我怕你把胳膊压坏。】
听到这个原因,时苓困得只想一头磕在桌面上,继续昏天暗地地呼呼大睡。
什么都行,就是别半路打扰他睡觉。
“呜……”
碳基生命多少都无法接受长时间的熬夜,即便他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属于普通的碳基生物。时苓发出崩溃的声音,捂着脸开始试图逃避现实。
【外面的玩家又少了一位。】
【是好事,玩家全部死亡,我们也可以提前脱离游戏。】
时苓困倦至极的眼神猛然爆发出一阵可怕的光:“真的吗?我们现在就去杀了剩下的那个玩家吧。”
他用一种丧病的语气,神经至极地笑了两声。
“杀了他,我就能睡觉了……”
【……】
系统偷偷查看了一下时苓后台的数据,发现理智值值也没有降到很低,便没有管这只小魅魔因为缺觉而发疯。
他换了个姿势,干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是脖子往下垂了一点,眼看就要保持着坐姿入睡。
【醒醒,这回是真的有人来了。】
走廊上清脆的脚步声愈发逼近,时苓只好提起精神,拿出十二分的劲掀开眼皮,瞳孔放大,继续扮演无知无觉的人偶。
“再困一点,我马上表演一个睁着眼睛睡觉。”
门被打开。
时苓也已经修整完毕,站在房间内,面无表地看着门口。
一个少年站在那里。
“……”时苓强忍着没有翻白眼,也没有吐槽出声,只是在心中狂戳系统,“天啊,他为什么要批量生产我这个模型啊,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放那么多,是个人都会腻的吧?”
系统其实也觉得渗人,和时苓一模一样的又一个少年站在门口,垂着手臂,僵硬的脖颈转过三分,看着屋里的人。
而后转身离开。
时苓忙跟上去。
其实仔细一看,这只人偶和他的模样并没有完全一样。
似乎比他矮了一分,眼尾点了枚小小的红痣,眼睛的颜色也更偏向于橙色,而不是熔金。
这人偶走得极快,时苓跟在后面装模做样地模仿人家的走路方式,又要跟上他的速度,实在是有些艰难。
但他确实没猜错,人偶过来是为了带他去一个地方。
时苓拐过几个角,几乎把自己都转迷糊了——他怎么不记得教堂里还有这种暗道?
漆黑的暗道内,风从另一头呼呼地灌进来,他和人偶都不高,恰巧可以在暗道内挺直了腰板前进,但正常人都会有避险的思维,时苓总想着弯腰去躲避头顶的东西,只是看着前方纹丝不动的人偶,才僵硬着腰板做出一副很了解地形的模样。
他的脚尖踢到一样坚硬的东西,险些没把他绊上一跤。
时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障碍物,只看见白花花一片横在那里。
一条断掉的大腿。
他先是一惊,又很快平复下来。
这只是一条假人的大腿,踢上去那一脚也感受到了躯壳的僵硬,何况放在这里那么久了,若是活人的,应该早就腐烂了吧?
他稍微安慰了一下自己,继续跟着人偶往前。约莫走了半分钟后,穿出了甬道。
清爽的风拂过,满是生机。新鲜的空气充斥着令人舒适的氧气,仔细闻还有淡淡的花香,一下子拯救了他被风化的尘土迫害的嗅觉。
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窗外的风景,鸟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碧绿的花园中,白色的荼蘼花正灿烂,一丛丛地堆满了。天是蓝的,至少是清澈的,几团绵云滚过天空的幕布,在远处的山坡上投下几片阴影。
是他所熟悉的教堂。
房间正是他所熟悉的房间。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穿过这个世界的,但现在根本没办法回头打量通道——幕后操控者就站在房间内,望着远处的风景。
带时苓过来的人偶完成了任务,便继续迈着僵硬的步子转身,和时苓擦肩而过,回了原来的地方。
时苓只能站着,松松地垂着手,像个木桩子一样扮演假人。他把呼吸放到最轻,心脏的跳动没有办法,只能依赖小触手帮他隔音一下。
他从眼角的余光去偷偷观察面前这个穿着黑袍的背影。高高瘦瘦一个人,看体型和声音应该是男性,但凡事不能那么绝对。他背着手站在窗前,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时苓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两天多。按理说这个世界的人早就该发现他不在教堂,但……
他有些不敢细想。
面前的人回身,兜帽遮住了半张脸,依旧看不见全貌,只有一截苍白的下巴露在外面。微哑的、磁性的声音响起:“你把他解决了吗?”
时苓不知道人偶以前都是怎么回应的,只能痴痴傻傻地点头,很克制地轻点了一下,视线继续落在虚空,朦朦胧胧地望着前方。
理论上来说,系统会把副本中所有的角色都标注出来,在头顶放上几个字以便标识。可是时苓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所有的角色都失去了这种小标注,包括眼前这个黑袍人。
还有他身边的一群人偶。
黑袍人的鞋子似乎是皮靴一类的材质,鞋跟很硬,踩着木质地板的时候声音很大。他就这样走到时苓面前,仔细凝视时苓的眼睛。
“你是所有残次品里最像他的一个。”
【莞莞类卿。】系统提前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不是。”时苓摸不着头脑,“他那么喜欢我的话,干什么还要把我杀了?死了才来惋惜是吧?”
他演着人偶,不能闭眼睛,眸子很快就感到酸涩,眼睫微颤,非常想要眨一下眼睛缓解一下。
面前的人也不知道是有多沉迷观赏自己的人偶,他抬起手放在时苓的侧脸上,冷冰冰的掌心贴上时苓带着热意的肌肤。
“哦呼完蛋,我有体温。”
但黑衣人完全没有对此表示惊讶,而是很细致地抚摸时苓的脸庞,从眼尾到唇角,极其细腻地观察过每一个角落,甚至连眼球中虹膜的颜色细节都看了一遍。
“一模一样。”他叹道,“你身上有股腐朽的味道。”
他冷不丁说:“是吃掉他了吗?”
时苓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
“他刚刚说什么?”
“吃饭?吃早饭午饭晚饭?”
“还是什么僵尸吃掉了他的脑子?”
【他说,你是不是吃掉了你自己。】
……
时苓觉得自己马上就需要一个呼吸机了。
原来他自己原来的命运,是被杀死以后还要被这些高仿品吃掉吗?
他本身也是这个人的“作品”之一。那么在他诞生的时候,是否也去吃过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他想起离奇死去的一些人,想起死在他窗下的乔治,失去了内脏的躯壳。
时苓不敢细想,他快要压不住自己的恶心了。
他的沉默似乎被当做了默认。黑袍人轻轻叹气,并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假惺惺地:“真可惜,以后就见不到他了。”
他拉着时苓,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不容违抗地命令:“从今以后,你来代替他。”
时苓茫然点头。
黑袍人牵着他的手指,拿起一旁的笔,又扯过一本空白的本子,手把手教时苓写上文字。
无比靠近的距离,时苓全身都绷着劲,生怕对方看出他的不对劲。却又要演出一股放松至极的模样,很是放松地让自己的手臂跟着黑袍人的指挥运作,在白纸上写出自己的名字。
歪歪扭扭的。
他盯着纸面上的文字。
在这种紧张的状态下,他能把字写好才奇怪了。
字很丑,但黑袍人只是惊讶地捉住时苓的手腕,从手掌一路捏到指节。
——比人偶软上许多,也鲜活许多。
“你越来越像他了。”
这一句,时苓整个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沙哑的声线仿佛刚从油田里滚了一圈,黏黏糊糊地贴在他身上。那是一种看着自己所有物的、病态的占有欲。
他依旧站在身后,手指轻按在时苓唇上。
“你得学会说话。”
他压低了声音,谆谆教导,指尖从唇滑落,轻压喉结。
“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