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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第四十一章 误判 ...

  •   岳凌楼蓦地一惊,吓得跌坐在河边浅水中。在“哗啦”的水声响动中,衣衫下摆已经全部湿透了。蝴蝶从他脸上翩跹飞起,绕着他不断盘旋。仍有蝴蝶留在脸上,一只又一只,绵绵不绝地次第飞出来。

      “凌楼?”耿奕感到不对劲,急促呼喊他。

      岳凌楼已经听不见耿奕的声音了,惊恐慌乱地不断用手抓挠,想把把那些令他毛骨悚然的蝴蝶全部赶走。可是鲜红的皮肉脱落了,露出瓷白的骷髅头骨。无数蝴蝶飞舞盘旋,时而停栖在垂盖着黑发的白骨上。一只接一只地从漆黑的眼洞里面钻出来,飞走,钻出来,飞走……

      “凌楼!”耿奕嘶吼着,想要摇醒岳凌楼。

      岳凌楼漆黑的瞳孔中,已经没有半分光芒了。为了让他清醒过来,耿奕急得按住他的头,把他浸入水中。顿时只听呛水声、拍打声,在黑夜中混乱响起。伴随着激烈飞溅的水花,岳凌楼抬起头来。

      他脸上全是向下滑落的水珠,湿淋淋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片刻后,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已经回过神来。他怔愣地盯着耿奕,眼中映出耿奕焦急的模样。几声痛苦的咳喘后,终于清醒过来了。

      我怎么了……岳凌楼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水面。水面仍在剧烈荡漾,闪烁着战栗颤动的波纹,把他的倒影都晃碎了。

      不过,脸上的蝴蝶已经不动了。

      不是五彩而鲜艳、栩栩如生的,而只留下淡淡的红痕。已经快要褪成肉色,难以辨识了。岳凌楼心中忽然又涌上一阵恐慌,因为这与他在城中看到的不同。他脸上明明是有蝴蝶黥印的,不该消失不见。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岳凌楼问耿奕。

      “一直就是这样。”耿奕如实说道,“一开始颜色更深一点,后来几天就越变越淡了。”原来如此,这才是常人眼中看到的真实。

      一切果然都是幻觉,是圣水带来的,城中所有人的共同幻觉。

      岳凌楼凝视着倒影中那块模糊的红痕,仿佛看到蝴蝶的尸体,正慢慢腐烂于自己的皮囊。他发出一声轻笑,有气无力地倒在河边湿润的草坪上。结束了,幻觉消失了,他再次无能地落入冤魂的掌控中。

      “你刚才魔怔了,”耿奕还陷在后怕中不能自拔,“肯定是被邪术操控了!只有攻破青黎城,杀掉头目,才能让你彻底清醒!”

      “不能杀他……”岳凌楼用手臂挡住眼睛,疲惫地低声说。

      “为什么?”耿奕愤然怒吼道,“你就是中了他施的邪!我不信他真有法术,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待我攻破青黎城,把他拉下神坛,让所有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不可以……”任凭耿奕如何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岳凌楼的回应始终低缓平淡、疲惫乏力。他已经彻底清醒了,正因为清醒才明白,靳千林不能死。就算真的是神棍,是骗子,也绝对不能死。

      “我知道靳千林不是什么神子,但是……如果真相被拆穿,你不但救不了城中的那些信徒,反而还会害死他们……”

      岳凌楼尝试想象了一下后果。

      首先,墨莘第一个就会自杀。当初他亲手杀掉弟弟青焕,是因为深信青焕已经变成恶魔,也深信自己看到漆黑的心脏。但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他承受不起这份罪孽。只有在青黎教义之下,他才能将自己的罪行合理化,一旦教义被打破,信仰崩塌,他就不可能活下去了。

      其次是禾谷和其他狂信者,如果他们知道靳千林不是神子,仙境根本并不存在,死去的亲人不会与他们团聚,而他们残缺的身体也不可能痊愈,他们就会丧失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其结果就是全部自杀。

      “那是一群病人,”岳凌楼长吁一口气,为自己想象中的后果而感到悲伤,“病入膏肓那种……如果断了他们的药,他们就会死。”

      “但如果不捣毁青黎教,难道要徐京元死?”耿奕理解不了岳凌楼的话,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总而言之,他想把徐京元救出来。“他冒死救我,我不能丢下他不管。”耿奕是个讲义气的人。

      “是啊,徐京元不该死……”岳凌楼态度有所软化,应该有在不破坏青黎教信仰的前提下,把徐元平安救出来的办法。“不过必须速战速决,”转瞬间就已拿定主意,不再恍惚失神,而是蓦然坐起直视耿奕,语气急促地说,“在他们的救兵赶到之前。”

      青黎教可不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还有晟亲王这个大靠山。岳凌楼担心,天翔门兵临青黎城下的消息,只怕早就传到王府了……

      #

      待岳凌楼和耿奕终于过桥渡河,赶到宿馆时,才发现天翔门早已全军覆没。整个宿馆都被晟亲王府的卫兵包围,由白华郡主亲自率领。不要说重整旗鼓营救徐京元了,就连岳凌楼和耿奕都自投罗网,被径直押回青黎城,交由靳千林和贞槐安审判,白华郡主监审,墨莘作为护卫之一也在场旁听。

      卯时刚过半,正是清晨,平常靳千林这时还在房中安睡,惊闻白华郡主亲自押解叛教者返回,吓得一骨碌坐起来,急忙问墨莘:“哪个叛徒?”墨莘低头回禀道:“岳凌楼。”靳千林这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脑子一转就猜出其中底细,又问:“贞槐安呢?”不出所料,墨莘回答:“与白华郡主一道。”勒千林顿时心中就有数了。

      原来贞槐安瞒着他,想借白华郡主之手除掉岳凌楼,再顺便给天翔门一点教训。

      威严肃穆的主堂之上,靳千林高坐宗主宝座,哀婉痛惜地向岳凌楼问道:“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还要叛教出逃,伤我的心?”事已至此,当着白华郡主的面,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袒护岳凌楼,该审的还是要审问清楚。

      “我从未入教,何谈叛教?你要是敢轻举妄动,天翔门不会善罢甘休。”只要岳凌楼肯服软,靳千林必然会向着他,然而岳凌楼非要硬碰硬,说话并不好听。

      靳千林以牙还牙,也不忍了,嗤笑道:“难道耿原修敢与王府作对吗?”

      岳凌楼没搭理他,转头质问贞槐安道:“徐京元呢?”

      贞槐安好脾气地回道:“他失踪了。”

      “几百人的围堵之下,他竟然还能失踪?难道会遁地不成?”

      贞槐安之所以不急不怒,还能笑得春风满面,肯定是因为他已达成所愿,没有后顾之忧了。这时岳凌楼心里很明白──徐京元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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