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短》狂言千笑

8、第 8 章

　　【8】

　　唐维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仍然看不清楚走廊里的情况。按理说，就算只有丁点微光，像他这样长期在黑暗中生活的人也不至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视感。可是明明走廊里窗帘都没有落下，他却什么也看不到。确切的说，他看不见了。
　　膝盖突然一软，唐维维持不了重心平衡，重重摔倒在地面。继而才想起来，来者既然是A-02夏羽行，自然不会善良到只用匕首来对付敌人的，那把涂了哑光层的匕首上肯定带了烈性麻药或是剧毒。换做王熙挨了那一下，此刻肯定早已人事不知了。
　　唐维全身都贴在冰冷的地板上，感觉更加头晕难受，身前身后都传来微弱的震动，没有足音，只是体重压在地面带起的轻微震动。
　　脑袋被踢了一下，紧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他怎么还能行动，你忘了给匕首上M99吗？”
　　唐维动弹不得，心里则恍然，原来是M99，0.2毫克就可以麻醉一头大象，或是毒死好几人的超级麻醉药剂，吗啡的衍生物。如果用在王熙身上，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夏羽行冷笑道：“你以为他是谁，实验区大名鼎鼎的B-02唐维，普通一点麻药对他有什么用。”
　　“是他？
　　“不然你以为还有哪个疯子能撑得住M99的药性，换作其他人早就心脏停跳了。”
　　“想不到是他，倒是个很有意思的实验样本。以前在实验区我就觊觎了许久。”
　　“还要不要等目标回来？”
　　“先回去，好不容易得到了B-02，我想先安置一下。”
　　“哼，你总是对组织的事情得过且过。”
　　后面的说话渐渐听不清楚了，原来夏羽行终于学会了和别人配合行动，唐维在临昏睡前，还在担心王熙回来了该怎么办。

　　王熙回到家里，看到一地狼籍的时候都快疯了。院子里的激光发射装置大多数被切断了电路，数个监控器被破坏，一楼门窗大开，他的房间里则桌翻柜倒，最让他骇怕的还是唐维踪迹全无。
　　衣袋里的手机以一种特殊的频率震动起来，王熙双目还死死瞪着二楼走廊靠窗的地板，白色水纹的地板砖上染了殷红的血迹，尚未干结。他蹲下身，取出纸巾沾了一点，然后放在鼻端闻了一下。
　　心脏顿时剧烈地跳动，的确是唐维的味道。

　　手机越震越响，他看了一眼屏幕，是无法辨别来电号码的信号。王熙很熟悉这种一贯的办事方法，潘朵拉的Z和杨芥都常常喜欢做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
　　接通之后，立刻传出一个男声：“王熙，你那边怎样？”
　　“布拉德？怎么是你？”
　　“我这里刚刚截获一个情报，多维贡派了人出去，要对王家动手，目标是要得到资金流转的通讯录。”
　　听到多维贡的名字，王熙沉默了一下，咬牙说道：“很好，真是迅速有效的情报——不过很遗憾，他们已经动过手了。”
　　“对不起，但是Z和杨芥都不在，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信息有迟延。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我希望有事的是我自己。”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是那个唐维？”
　　“是的。”
　　“我听说你已经和他保持距离了，怎么还会连累到他。”
　　“是我一时疏忽，以后会注意的。”
　　“伤得重不重？”
　　“不清楚，人被带走了，流血量不太多。”
　　“你先别急，我先把Z和杨芥找来，一定有办法能够找到人。”
　　王熙挂断电话，不安越发浓重。

　　反毒私设武装力量潘朵拉，和中南美洲的多维贡是天生的死敌，十年前，潘朵拉执行组全员出动，将多维贡的制毒基地血洗一空，炸毁了多维贡的人体实验区。现在多维贡的遗老遗少还在贼心不死地屡次挑起事端。
　　十年前那次多维贡大溃坏之后，王熙就在新城重新安顿下来，表面看上去他是本土地头蛇王家的继承人，实际上却是潘朵拉组织资金运作的负责人之一。一支私设武装力量，除了要有素质过硬的执行组人员、情报人员之外，资金运作也是必不可少的。
　　王熙的家族在新城经营百余年，地位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负担起资金流转正是合适不过。
　　这种身份和地位是异常危险的，今日终于连累到了他所重视的人。

　　*** ***

　　唐维猛地惊醒，心脏不听指挥地剧烈跳动，因为发烧未愈的关系，虚弱的感觉缠绕在身上挥之不去。他站在黑暗里，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双足都被牢牢地扣在墙壁上。
　　过了不久门口被推开，壁灯啪的被打亮了，他被亮光晃了一下，迅速地闭上眼睛，依然觉得头晕目眩，被光亮灼烧得流出眼泪。

　　“睁开你的眼睛，我知道你醒着，那点药对你来说和糖水没什么两样。”夏羽行的声音就在屋子里。
　　唐维忍住不适，睁开眼睛，逐渐看清楚房间内的布局。
　　很家居化的卧室风格，却在雪白的墙壁上安装了金属镣铐，女性化的梳妆台上拜摆放了一个金属托盘。上面有一个药箱，好些针具。双人大床上用的大概是埃及原产2000针的高级织物，但是洁白的被褥上码放了一列鞭具。

　　夏羽行端着一杯水走到他跟前，捏住他下巴，将杯子凑到他嘴边灌了下去。粗鲁的动作把唐维呛住了，咳得腰都快弯下去，只不过因为双手被束缚的关系，变成一种僵挺扭曲的姿势。
　　夏羽行突然把杯子往地上一摔，反手甩了唐维一个耳光，愤恨地瞪视他。

　　唐维努力地咧了嘴笑：“拉这个脸给谁看，谁还能惹你不开心？”
　　夏羽行抬起手，脸上的表情凶狠恶毒，但是手扬在半空，半天没有落下来，最后只是轻轻抚在唐维方才被扇了耳光的部位，用指头细细地抚触。
　　“除了你还有谁能惹我？”夏羽行柔声说，然后又变得凶恶，指甲抠在他脸颊的皮肤上。

　　唐维移开了目光，夏羽行比十年前长大了许多，也更可怕了许多。十年前的A-02对人做出伤害是在不经意之间，年纪幼小的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普通人造成多大的伤害。现在的夏羽行却是在凭借自己的意志释放出杀意，他变成了真正的凶器。
　　“你总是骗我！骗我很好玩吗？一直在我面前装成玩偶很有意思吗？”

　　唐维身处于B级实验室。
　　B与A的差别在于那个区域收容了被HELL DROP药性破坏了神经元的实验样品，有的变得疯疯傻傻，有的变成瘫痪，附带种类多样的经常性神经痛，更多的变得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的肉块。
　　唐维很聪明，他甫一了解到自身处境就决定成为一个牵线木偶式的实验品，因为B区有更多能够逃跑的机会和自由活动的空间。所幸他年纪足够小，以至于研究人员们不会想到这样的孩子还能够骗人。
　　没有人知道其中过程有多么艰难。不说话，表现呆滞，往往一坐就是一个上午，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实验样本当做玩偶摆弄。长期过着这样的生活，唐维渐渐变得不会与人交流，他的内心中出现了另一个世界，如果太过痛苦，他很容易可以缩回去，躲避现实中的伤害。他一度变成了真正的疯子。
　　偶尔的疯狂崩溃中所展示的实力让他成为B区的宠儿，综合考虑了潜力和实力因素，编号是02。
　　唐维的目的达到了，十年前的大溃败中，B区是最先陷入混乱的，实验样品们被密级的枪声所惊吓，狂乱地击杀了研究人员，唐维趁此机会煽风点火，并成功逃了出去。

　　夏羽行一直一直都把他当成个哥哥看待。那时候听研究员的聊天了解到，他曾经是有一个哥哥的，却是因为什么原因死了。
　　即使唐维当时完全地像一个牵线木偶，夏羽行还是把他照顾得很好，吃饭睡觉都要牵着他的手。在实测时刷新了爆发力记录的夏羽行，却从来都没有对唐维使用出任何一点超过限度的力量。他是真的把唐维当成了哥哥的替代品，把唐维像一个布娃娃一般的照顾，玩着一场没有结局的家家酒。
　　如果逃出当时唐维神智还是清楚无碍，一定会变得犹豫不决。

　　“不许走神！”
　　身体上刀子切割似的锐痛，唐维恍惚的精神被激起一圈涟漪，涣散的目光凝聚起来，看见夏羽行手里握着黑得发亮的皮鞭，只有小指般细，柔韧很有弹性。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衬衣的单排扣子被解了开来，一道红痕印在身上，破损处流下丝丝血液。
　　自己又走神了？唐维皱了眉，不甚愉快地想。
　　走神的习惯由来已久，却很久没有犯了。在杜德轩身边做事，稍微走神就面临一顿责罚，他当年也是在被罚了数以百计的十公里长跑后好不容易摒除的坏习惯。

　　“我说了，在我面前不许走神。”
　　刺耳的抽击声再度响了，回荡在空荡荡的卧室里，这一回，唐维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下，皮鞭抽到了他胸口的红晕，那种瞬间激发的锐痛和敏感，再怎么木然都是无法忽略的。
　　原来我已经不会走神了，只不过遇到旧人旧事，旧习惯也冒头出来了。唐维疼痛中还是冒出了十分无奈的想法，顺带期望夏羽行立即消失就好了，走神的毛病包管不药而愈。

　　夏羽行丢下皮鞭走到他面前，手指掐住他下巴，单手将他提了起来。唐维手足都被固定，这个举动使他好像五马分尸似的，四肢骨骼都被牵扯地咯咯作响，转瞬间皮肤上冒出一层细汗。
　　“我还真想回到当年，把你当成布娃娃般照顾的那时候呢，你说如何啊，‘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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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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