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短》狂言千笑

4、第 4 章

　　【4】

　　唐维被安排在顶层的阁楼。
　　王熙把他带上去的时候路过主卧的楼层，唐维别了一下眼睛，看到主卧对门的那间卧室房门紧锁。那间屋子以前曾经是他长期使用过的，后来他搬出去就空出来，今后或许会迎来一位门当户对的女主人。
　　对于房间床铺之类身外之物，唐维没有特别强烈的占有欲，所以当王熙推开阁楼的房门时，唐维几乎雀跃得想要跳起来。以前他想要住在阁楼里面，王熙总是以离他太远的缘故斩钉截铁地拒绝。
　　原来分手也有这样的福利啊，唐维美滋滋地想。——他是典型的有奶就是娘的娃。

　　“安静点，”王熙压住他肩膀，“伤病号要有伤病号的样子，否则就搬回去。”
　　唐维当即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耷拉着嘴角，让王熙把他带到床上。

　　一个房间有没有人住很容易分辨得出来，房间虽然干净，但是整洁得没有人气。阳光从天窗上斜射下来，在地上晒出一个光斑，稀疏的灰尘在光柱里慢悠悠地打着旋，房间里暖得好像开了地热一样。
　　“王熙，怎么房间里很干净的样子，没有人住，床却都铺好了。”
　　王熙没有回答，把唐维按在厚厚的被褥里：“你先休息，我回单位帮你请假。天窗的开关在床头，也可以调节亮度。”
　　“王熙，你对我真好。”
　　“宿舍钥匙给我，等会我去挑几件衣物过来。”
　　唐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他：“顺便把笔记本电脑也带过来，还有手机充电器。”
　　“嗯，饿了的话去冰箱自己找食物。”王熙说完就走了，半点留恋的样子都没有。

　　唐维对着轻轻合上的门发了一会儿呆，情绪低落回来。脱了外衣躺倒在床里，感觉又暖和又轻软，心情还是糟糕透了。
　　王熙不让他住在对门……做人好失败，真想哭。

　　阳光灿烂得刺眼，院子里种的树木高过屋顶，稀稀落落的枝叶挡不了多少太阳。唐维想起认识王熙那时候的事。
　　那天唐维做了错事，被杜德轩罚了要环河堤路跑全十公里。他越跑越是没劲，结果就路过了王熙暂居的小院。如果不是被熟悉的网游音乐吸引了注意力，他一定不会翻那道墙！谁知道户主会狠毒到在墙顶装上电网的程度，虽然电不死人，可是唐维还是当场电得七窍生烟，如同巨磅番薯轰然落地。好不容易有点清醒回来，然后看见柔软的绿草被一双修长的腿踩塌下去，从下往上看，王熙当时皱着眉又是疑惑又是惊讶的表情至今历历在目。
　　后来他被拖进王熙的房间，花了半个小时询问其来意，谈着谈着就谈到那个比较冷门的游戏上去。由于冷门游戏高手难寻，双方又对操作持有巨大差异观点，话题被歪，争得面红耳热，接着两人摆开擂台，上机开战……直接后果就是唐维忘记了杜德轩的罚则，回去又被罚了两圈。
　　能够小心翼翼地探视一个人的生活，终归还是幸福，所以现在的唐维半句怨言都没有。恋人当不成可以当兄弟，兄弟再当不成——还好，还可以作同事。

　　唐维把脸埋在枕头里，丧气地伸手去够床头的开关，天窗和落地窗的合叶逐片关闭，房间里变得一丝光线也没有。终于回来了，他和王熙住在一起就好，管他来的是何方神圣，决不让对方伤到王熙一根寒毛。任何有胆要找王熙麻烦的杂碎，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回老家。

　　王熙好不容易把事情处理完毕回到别墅，发现唐维的热度还是上升了。他恨铁不成钢地责备唐维是不是又到处乱跑着了风。
　　病人扭了头过去就是不理会。唐维算盘打得精，他现在如愿住进来了，住进来就是大爷，任你狂风乱雷，我自雷打不动，拼着脸皮厚打死不搬出去。
　　王熙和他吵了一架，还和以前每一次一样没舍得动手，最后甩了门出去。过不多久仍是面不改色地回来了，坐在他身边直到他吃完稀饭，然后温柔地端水喂药，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
　　这个样子，简直是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只是不论唐维还是王熙都是很自制的人，心里面都有一根线绷在那里，大家关系如何全是心照不宣。默契无需明言依旧未消，隔阂无需明言亦然存在。

　　*** ***

　　唐维半夜里翻身起床，动作轻手轻脚，卷着大被子坐到书桌前。笔记本电脑王熙已经给他房子桌上了。他取了无线网卡出来，开机联线。
　　杜德轩亲自找上门来提醒他注意，消息一定可靠，并且肯定棘手。来人水平如何，单看惊动了杜德轩，单看把银狐打成重伤就可见一斑，想要悄然无声地潜入王熙的住所轻而易举。
　　唐维觉得他要在预警方面好好费下心。

　　唐维在群里找到熟悉的联系人发了个讯息过去：『在线不？』
　　没过几秒，电脑突然黑屏，突兀得和断电没两样，唐维知道正主儿来了。
　　黑屏里跳出一个白色的对话框，上面刷刷刷地显示了字出来：『↖(^ω^)↗好久没联系，死哪里去了？』
　　唐维选了输入法，操起二指禅认认真真打字回答：『前情人家里。』
　　『你和你那位死灰复燃了？⊙﹏⊙b汗』
　　唐维回答时略微犹豫了一下，电脑那边的变态认识他，但不认识王熙，应该不会对王熙的个人声誉造成影响吧。为了办事方便，唐维给了肯定的答案：『死灰复燃了。所以想求你帮个忙。』
　　『说。』
　　『这里安装了电子监控器，帮我把画面都盗切过来，别让他发现。』
　　『独占欲挺强的嘛，听兄弟一句话，这事不道德。』
　　『做不做？』
　　『(#‵′)凸 不想做。』
　　『你就不怕我直接杀你工作间，跟你那位主任汇报说，你曾经「不小心」黑了公司系统，然后「顺便」带了一些数据出来？而且还不止一次两次。』
　　『你狠！』
　　『你那位网络办主任姓什么来着？好像姓贾，贾砚亭，很好找的嘛，和我们单位恰好隔条街。』
　　『o(>﹏<)o不——要——啊——』
　　『回答！』
　　『做…… %>_<% 』

　　不多会儿，几个分频跳了出来，正是独栋建筑周边的情况。唐维每个窗口都仔细观察之后，得出了防御破绽百出的结论。而且如果靠他一个人来监视就太累了，岂不是要不眠不休地坐在电脑前？
　　『还在吗？』
　　『在。不许和我说话，我讨厌你。』
　　『监控太累了，而且伤眼睛。』唐维老实不客气地提出监控缺陷。
　　『靠 ( ‵ ′)凸姓唐的你还想怎么样！』
　　『姓杜的你再敢回嘴我杀你工作间去！』
　　『……说吧。』
　　『你供职的公司好像挺大的吧。』
　　『嗯，那又怎样？』
　　『我记得你以前提起过一套自动识别系统，可以识别视频中出现的所有活物，对存储有资料的人不予阻拦，发现陌生人则发出内部警报。』
　　『你别打那套系统的主意，占用资源很大，你的破烂笔记本消受不起。』
　　『谁说要在我这边运行了，是把这边的监控画面传到你公司的控制电脑，在那边做出识别后，出现警报再传回来。』
　　『我讨厌你。』
　　『杜嵘，我发现你真的是被那个主任搞得人格分裂了吧，现在网上网下根本就是两个性格嘛，还「我讨厌你」，恶心死了。』
　　『闭嘴闭嘴，讨厌死了！』
　　口口声声说着讨厌唐维，电脑那边的杜嵘还是依照他的要求，一步步地进行操作，半个小时后终于有消息进来：『弄好了，有陌生人出现在院子里就会通报。好困，我先睡了。』

　　唐维躺回床上，身上酸痛难受，骨骼肌肉要四分五裂一样。杜德轩找他警告之后，他周六日都没有歇下来，重拾过去的技艺复习一番，结果就被李医生断定为“运动过度”，差点没把他自己羞死。
　　保护王熙的心思是那么强烈，唐维自己都无可奈何。
　　其实也可以向王熙示警的，可是唐维都没有拿得出证据证明有人要找王熙的麻烦。就算唐维证明了，王熙也一定不会容忍他再去“被招惹”，一定早早把他推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王熙身边有几个保镖，唐维以前曾经见过，水准参差不齐，实在不能让他放心。

　　唐维翻来覆去睡不着，挖空脑筋思考，王熙能招惹到谁，要找他麻烦的人居然是从境外潜人过来的，并且有枪。希望不是狙击手。
　　念头刚起来，唐维自己就笑了，狙击手价格昂贵，且在世界排得上名号的狙击型杀手绝大多数都不是黄种人，要想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悄然无声地找一个黄种人的麻烦，必须是同为黄种人才能够达到目的。

　　然后想到王熙。刚认识时王熙还很年轻，微风里有飒飒的枝叶摩擦声，王熙低头俯视的神情带了疑惑和惊讶。

　　想着想着，唐维还是睡着了。临睡前半模糊地想，王熙的龟毛死性子到现在都没变，搬了个院子，围墙顶上照样还是安了电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