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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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铅笔断了……
唐维皱了皱眉，铅笔刀好像又被王熙锁进了他的抽屉。他看向门口上挂的电子钟，早就过了规定的上班时间，还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才到。桌面上摆满了文件，还有好几份需要校对的文书，这些都是要对外发布出去的，如果出了错可要闹大笑话。
他无奈地从文件堆里站起来，四处翻找能够替代的用具。
于是当王熙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唐维蹲在墙角拿一把菜刀削铅笔的情景。
这个男人身形高大，站在门口几乎就要把门框往上顶死，今天依旧穿了一条破烂牛仔裤，将两条修长的腿绷得笔直。
唐维从上到下将那一双长腿瞄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铅笔刀呢？”
王熙乜斜这眼睛撇了这位后生一眼，后脚一撂就把门给带上了。他走向窗前的立式衣柜，黑色小牛皮文件袋往桌子上一扔，旁若无人地脱掉半残破的夹克和牛仔裤，从衣柜里取出黑色的西装制服，变色丝绸制的领带，仔细地打点起自己的仪表来。
他最后将一副蓝色细边框的眼睛架在鼻子上，看上去和刚才那个破烂潦倒男人是完全变了副模样。
社会上公认的三大狠毒职业，黑蛇白蛇眼镜蛇，黑蛇就是公检法，白蛇乃是医药行当，眼镜蛇则是教育事业。看王熙这么一穿戴起来，人模狗样的，真是相当惹眼的一条黑蛇。
他低头将一枚天秤标志的红底金丝徽章别在胸前的时候对唐维说：“你用来削铅笔的菜刀，我好像觉得十分眼熟，是错觉吗？”
“不是错觉，你昨天刚把案卷移交给我。”
王熙动作停了下来，他想了一下：“你用凶器削铅笔？”
“指纹不是早就提取完毕了吗，有什么不可以的。或者你把铅笔刀拿出来。”
“……那你削吧。反正被告人也只是用它来割胸罩的。”王熙咕哝着。
他心里面烦躁，那枚徽章怎么也别不正，只好叫唐维帮他弄。
唐维把菜刀往证物袋里面塞了回去，从王熙手里拿过徽章，站在他身前不足半步的距离，帮他往黑色套装上别。
这样的距离，王熙能够闻到明显的柠檬味，唐维很喜欢用食物味道的浴液，也很喜欢吃美食，在他的生活里，享受美食是必不可少的一件事。王熙比他高出半个头，能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发顶。
唐维帮他别徽章，那双手在他胸口前抚摸，真的像是抚摸一样。
王熙忍不住说：“你也到年龄了，别再贪玩，赶快找个好女孩吧。”
“哦。”唐维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需要找个人照顾。”
唐维终于将那个难搞的东西摆正位置，用力拍打王熙的胸口：“好了好了，王大善人同志，囚车快要回来了，赶快去准备吧。”
*** ***
王熙被推出办公室，手里被塞进一沓文书和一个移动磁盘，无奈地看着唐维兴高采烈地驱赶他离开。他摇摇头转身走了，而唐维那没心没肺似的笑容则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收了起来。
廊道用的是棕黑色的地砖，几十米的走廊里只开了两扇窗，十分阴暗。连带着，唐维隐没在阴影里的脸上也显得阴沉。
在这个院子里，王熙是年轻有为的才俊，备受期待的精英，他才三十出头就已经履历满满，每年年终评定时，考核表上总能填上相当数量的荣誉。他很会照顾人，从扫地到速录到断案到评查，没有王熙不能上手的。
法官队伍三极分化十分严重，老一辈的几乎都是从棉纺厂、食品厂、重机厂之类的地方抽调过来的，中年一辈是通过内部考核升任的，年轻一辈则必须要通过那个人挤人挤死人的全国法律职业资格考试。王熙就是第一批通过的寥寥数人之一。
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毅然地提出了分手。
唐维拍拍额头，止住了阴暗的想法。
分手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还想什么。王熙那是什么家庭背景，自己又是什么家庭背景，他看不惯在社会上混的人也是正常的。可是唐维仍然止不住地想，自己已经洗心革面了，已经从良了，难道还不行吗？
正是阴郁难耐间，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大声的喧哗吵闹。唐维正心烦，来到廊厅的窗口往外面看，只见囚车被一群人堵在院子里，王熙也被挤在人群中推搡。
担任庭审记录的人都要去核对被告人的身份，王熙早就具有了审判员的资格，根本不必做这种事。只是因为刑庭书记员只有唐维一个，老庭长偶尔也会分派任务给王熙，能者多劳嘛，谁叫他年轻有为来着。说到底，公检法的黑皮蛇们，也都是论资排辈排上去的。
今天情况有些复杂，好像要审一个强囗案件，被害人家属愤恨难平，想方设法堵在囚车前，想要乱阵殴打。老式院子就是这点不好，没有专门的被告人通道，容易引起混乱。
应该没事的，亲属们最多打两拳消消气就够了，小打小闹而已。
他正要离开，忽然停住了动作。他从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铁三街的“独眼龙”，唐维打遍城中无敌手时期的手下败将。这个脑袋没长好的二娃子来做什么？
唐维疑惑地盯着那个眼神阴狠的男人，但见他躲在人群后面，好像什么都不参与，而目光却死死地盯在王熙身上。
唐维脸色大变，转身冲进办公室，抄起被弃置的证物菜刀，狂奔而出冲下楼去。
*** ***
人称独眼龙的罗伟民，眼睛虽然独了一边，余下的一边却更是毒了。他正在死盯着王熙蠢蠢欲动的时候，眼角余光撇到了唐维。
唐维皮肤白皙，身材匀净，一头柔软的乌黑头发很是贴服，垂下来遮住了额角的一道刀伤，看上去就像个初出茅庐尚未被社会染黑的纯洁大学生。但是与他从烂泥堆里摸爬滚打的铁杆子弟兄们，没一个会被这样的表象欺骗。罗伟民是曾经追随他打过半条街的马仔。
唐维一双黑亮的眼睛正看着这里，双手插在裤袋里，嘴角叼了一根吸管，挂着“你动手啊，我看你怎么动手”似的表情。
罗伟民死死地回瞪，脸上满是气愤和怨恨。唐维眉毛一挑，双手从裤袋里抽出来，大步地往这边走。在他身后，好几名法警再往这边跑来，准备维持接近混乱的秩序。
罗伟民再顾不得王熙，掉头往外就跑。
唐维把吸管吐了出去，拔腿就追。出了门口是车流人流的水泥道路，罗伟民撒丫子跑得飞快。
如果在别的场合，比如罗伟民曾经打掉了唐维一颗虎牙，罗伟民曾经撬过唐维的家门想要把他绑走，那时候唐维什么都没说，耸耸肩就放人走了。唐维不介意放罗伟民多少次，但王熙是他的底线。不能有人，谁也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对王熙透露敌意，以前刀口舔血的弟兄也不行！
唐维的个性很果断，曾经有人把他形容成饱食后的鲨鱼。你不去招惹他的时候，他就很温顺，像一只冬天的懒猫那样随便让人顺毛——这不代表他不危险。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但无可否认的是，唐维坐久了办公室，腿部肌肉难免有些萎缩，并且他今天穿了正儿八经的皮鞋，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解元坡这片鱼龙混杂的城中村。
巷道狭窄得让追赶产生了困难，唐维和罗伟民的距离越来越近，突然从一面围墙后抻出一根手臂长的擀面杖，向唐维兜头打来。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唐维差点来不及反应，千钧一发之际将头偏到一侧，却是被紧接而来的铁铲划破了额头。
鲜血哗啦一下瀑布似的盖了下来，他还没觉到痛，眼睛就先被血色蒙上了。
“好家伙，伟民你也学会阴人了！”他骂道。那二百五以前都是直来直去的个性，否则也不会直接找到他干架，将他那颗引以为豪的小虎牙给打掉。
眼睛失灵，旁边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转瞬之间巷道前后就被人堵上了，背后一痛，他被人一脚踹在地上，然后被拉入了一个小院子。
唐维被好几个人压在地上，眼睛还是没睁开，听见罗伟民也进来了，来到他身边，凑近他耳边说：“姓唐的，这就是你背叛我们的下场。”
唐维乐极而笑：“背叛你X个头，你还小学生是吗？你爷爷洗手不干准备成家立业，乖孙你才上位为王，现在倒找你爷爷操行了，真能啊。”
后面的人一听他口出恶言，就想对他报以拳脚。可拳头刚抬起来呢，方才还被压在地上的唐维突然爆发似的撑起身，两三个小混混都压不住这个看上去十分纤瘦的年轻人。
罗伟民惊得往后退了半步，唐维下山猛虎似的翻身将小混混们掀在地上。这些小年轻根本不知道唐维的恶名，只以为他是老大看上的漂亮男仔。然而，唐维毕竟是唐维，当年在铁三区恶名昭著，一条凶名被各种传说渲染得鲜血淋漓，怎可能被几条小友就压倒在地翻身不得。
唐维抹干净了眼前的血，晃了一下脑袋，冷笑出声。这些小把式们抡起擀面杖、铁铲、各种建材铁管，他一概不理会，他们动作慢极了，在他眼里跟打太极拳似的，避开铁物往小年轻们最柔软的腹部、最疼痛的蛋部、最喷血的鼻部上招呼就行了。
不多会儿，地上摆满了横七竖八捧着患处瞎哼哼的软脚虾。
唐维若无其事地掸掸灰尘，可惜地道：“我的衣服沾了血了，难洗，你要赔我。”说的话像是在撒娇，罗伟民分明看到他的眼睛里一片凶光乱刺。
做惯了唐维的小弟，不论怎么说，干这等忤逆之事都是会心虚的，尽管罗伟民心里早就对他背叛的行为愤恨之极。唐维逼近一步，他不由自主地就要倒退半步。那么久了，唐维身上的压迫力依然惊人得很，乌云罩顶也不能形容其中一二，罗伟民真想立即大喊：“我不是一个人！”——主事者根本不是他啊！
他没有喊出来，倒是小声喃喃了。
唐维停在他面前半米处，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确实还真不是一个人。”
血液沾在发梢上，柔软的头发粘住了漂亮的额头，痒痒的难受，唐维把头发往耳后别起来，叹口气：“我早就和你说清楚了吧，洗白就是洗白，谁都不能拖我回来。你怎么就是不接受呢，非要找我教训一顿是不是。”
他把手指握得咔咔作响，眼看就要对罗伟民饱以老拳。
正当此时，唐维警觉地竖起了耳朵，抬起的手臂悬停在半空中，然后缓缓地放了下来。他转回头，眼睛死死地盯住院子里唯一的房屋。
“说得真对，”院子里响起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声音，低沉并且让人感觉到危险，“你也非要找我教训一顿是不是。”
唐维放下手臂，房门被推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男人。
杜德轩——整个新城背地面里公认的幕后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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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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