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若是同淋雪》枕闲书卧

79、突变

　　看规矩坐好的两人越来越忐忑难安，还有个小的懵懵懂懂不知所以然只好乖乖规矩的坐中间，雪净知道两大的知道了自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端倪，知道他们在担心害怕什么，便露出一个心照不宣、让他们坦然宽怀的微笑，而后看向钱朝局促的双眼，关心问道：“钱公子，身子可调养好了？”
　　雪冰和钱朝都读懂了雪净那心照不宣的微笑背后的意思，九转十八弯都还是尽弯向不好的种种猜测、设想顿时停止，同时如释重负的暗舒了一口气，重新面对已经明了又无声默认他们的雪净，看着前面的热茶，又另生出了一种类似新人早起见高堂的羞涩感。
　　一场类似没有硝烟的沉默战争，在让人的情绪紧绷到快要绷不住的时候终于和平停止了，各种不好的预想快速的从脑中散去，钱朝暗暗运出一口憋在心头的浊气，轻笑：即使看到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但那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那并不代表轮到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是不好的。他们是他们，自己是自己，拿别人的人生来跟自己的对照，除了都是人外，其余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还忍不住的拿来比，比了还忍不住在脑中各种补，其实挺可笑，也挺蠢的，够愚昧的，自己瞎想不让自己好受，真是愚蠢。
　　面对雪净的关心，钱朝赶紧应答道：“多谢雪家主的关心，有三哥……”钱朝虽然不喜欢雪冰往小的、往肉麻的叫他，但雪冰确实比他大一点点，他因爱雪冰，也敬雪冰，也喜欢撩拨雪冰，看雪冰也喜欢，两人一黏一起，他不是直呼雪冰姓名，就是爱亲密密甜腻腻的叫雪冰“三哥哥”，还没叫几天，就好似叫习惯了。
　　此时此刻，那亲密密甜腻腻的爱称就要脱口而出，意识到这的钱朝在雪净那种意味不明的温和笑容里，脸发烫的赶紧把最后一个涌到唇边的“哥”字用舌尖压回喉咙，再强装镇定的续道：“……的帮助，调转过来了。雪家主之前在贺兰所受的伤，可好转了？”
　　雪净看一眼一旁面无表情但内里又羞又悦的雪冰和还是懵懵懂懂乖乖坐好的希希，放心的点点头，回道：“那点小伤，早好了。”
　　钱朝点点头，沉吟半刻，说道：“我今天过来，是特意过来跟雪家主道谢还有道别。”
　　“道别？”雪净疑惑道：“你们要去哪里？在雪氏待着不好吗？”雪净自然的认为雪冰是要跟钱朝一起的，儿大不由父，弟大不由兄。自从知道雪冰的心后，再仔细联想雪冰那无由头多到让人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的领罚次数，雪净就已经见识到了他这个几乎不吭声的弟弟，不用人一个眼神，不用一句话就能被勾走了。现在得到人的心，说不定还得到了……更加不用说什么话了。
　　钱朝点点头，道：“也不确定。在雪氏很好。但因两位好友在三年前帮过我，一位在当时就突然的莫名失踪了，一位是我去贺兰月氏时才分开。现在，两位都查找不到任何的音信，我也查不出他们是否都遭受了贺兰月氏的毒手，还是遭受了什么，他们对我有恩，不管怎样，我都要去找他们。若是真遭遇了贺兰月氏的毒手，我算也一并为他们报了仇了，无坟我就给他们立个坟，有坟我就给他们除草，给他们烧高香纸钱，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他们的高义之举没有白付。若是其他情况，找到再视情况具体处理。”
　　雪净知道钱朝之前交过不少各路意气的朋友，在三年前那个人人自危、恐惧贺兰月氏淫威的时间能挺身而出帮钱朝的，那确实是高义，得是十分过命又得很有本事的朋友了，无论怎样，确实都应该找寻一番。
　　雪净想了想，便说道：“他们尊姓大名？何方人士？有无门派？雪氏人多，知道详情了，说不定有认识的，就算不认识，找起来也更方便些。”
　　钱朝就是和雪冰好了后都没有想过要利用雪氏的人脉，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资格与权利。钱朝此时见雪净如此说道，真心觉得雪净为人真是太好了，无比仁慈开明通达，不仅没因为他的修行而嫌恶他、惩治他、镇压他，还快速的接受了他和雪冰那种关系，现如今又还想着帮他找人，心内更加感动。
　　钱朝想了想，才回答道：“一唤凌云志，是西蜀锦里人士，师承当地的浮云观，不过他的师父很早便隐居了，那浮云观也不知道还在不在，算是无门派人士，后来，他便悬壶济世，行走江湖。一唤易明焕……”
　　易明焕身手了得，神采照人，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也不是普通门派出来的门生，但他对自己身世从不细说，连佩剑都特意进行过一番改造，封印了剑名，变了剑芒，钱朝知道其是刻意隐瞒身份，也许是躲家里，也许是躲师门，也许是躲仇家，也许……但绝无害人之心，他和凌云志多年以来都是一心一意的在默默做些好事，默默游猎害人的妖邪，默默行道行医，帮助过很多穷苦的百姓，不留名不收钱利。若不是因缘际会，钱朝还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一对大爱又低调的道侣。
　　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钱朝交朋友不是看对方家世，而是看眼缘和人品，因和易明焕凌云志一见如故，彼此便心照不宣的纯粹交往着。
　　但此时此刻，钱朝才发现，自己对易明焕真的是知之甚少，如果单单介绍易明焕，自己只能说出他的名字和他的外貌特征而已。
　　雪净一听“易明焕”这三个字，脸色马上有些古怪起来，见钱朝顿住了，但看钱朝又是不清楚状况，对于近几日的新闻一无所知，应该是和雪冰找个地方就好好调理身子，一调好就直接趁夜回雪氏，什么都没有听到。
　　雪净沉默了一下，又斟酌了一番，才慎重向钱朝确认道：“另一个叫‘易明焕’？是变易的‘易’，明天的‘明’，焕发光彩的‘焕’是吗？”
　　“是的。”看雪净脸色有些变，又能准确的说出易明焕名字的三个字，雪冰和钱朝对视一眼，心里同时莫名复杂起来。这说明，雪净知道其人，但情况很不妙。
　　雪净得到钱朝的肯定，点点头，想开口对钱朝说，但话到唇边又觉得实在是难以启齿，沉默半晌，只好扭身从右手边整齐堆起来的信件中，准确找出一封，缓缓递到钱朝的面前，说道：“这是才刚不久收到的信件，你看一下。”
　　钱朝浑身紧绷的攥攥指头，才忐忑的伸手接过信件，呼出一口气后才有勇气打开，快速浏览：“……诛朝夺宝计败，百家还家后不再到贺兰朝拜花总督，因此，花总督日日消沉饮酒沉溺声色，于昨日午时大放情志，召叛徒楚白招人纵欲，于酉时初出房爆体身亡，上下惊恐大乱……半晌，中有一男……衣不蔽体，形容枯槁，持一匕首疯从房出，无人能近其身，癫狂至夜，似清醒，跪地对月哭笑‘我乃易明焕，易名换命，自此我命我主不由家，徜徉于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我不是花清溪，我乃易明焕！我乃易明焕!………………原来吾乃花清溪！…………我竟然与我的父亲…………’疯言乱语半刻，自刎而亡……………………”
　　其中事情条理关系，简而言之：易明焕就是那到死都要寻风流的花天明那离家出走多年的儿子花清溪，仙门阴手恶鬼楚白给要丧德纵欲玩人的花天明找来了花天明的儿子，父子乱！伦！花天明是禽兽不如，乱搞而死！而楚白脱不了关系！而易明焕含辱自杀了。
　　钱朝眼眶里不知不觉酝满了既愤怒又痛心的泪水，视线被没有掉出眼眶的眼泪遮模糊了，再也读不下去半个字。钱朝紧紧攥着信纸，心抽着，想象不到，自己那清风明月般高洁的朋友当时该是多么无助屈辱恶心……
　　霎时，钱朝咬牙切齿的站起来，浑身散发出强烈煞人的邪祟黑气，如雷电烈风般掀翻了桌上的茶杯、纸笔之物，酝着泪光的双眼猩红，如两簇熊熊燃烧的怒火，如恶鬼厉煞化身的钱朝一字字道：“我、要、去、扒、了、楚、白、的、皮！鞭、花、天、明、的|尸！”
　　雪冰、希希和雪净从没有看到过这般可怕的钱朝，皆被突变而起的钱朝给惊到了，坐在钱朝旁边的希希眼看钱朝就要暴走，顾不得害怕，撞翻了椅子跑去抱着钱朝的大腿，又惊又怕的哭叫：“哥哥！哥哥……”
　　因雪净在场、希希坐两人中间隔着，而不好跟钱朝凑一起看信的雪冰不知道具体详情，看钱朝怒火中烧的暴起而走，雪冰什么都来不及想，飞身一手攥住钱朝那只失控到拎起希希后衣领想要甩飞希希的手，一手紧紧搂住钱朝的腰身连带另一只发狂的手，沉声叫道：“钱朝先冷静下来！先冷静下来小朝！钱朝你吓到希希了！先冷静下来！”
　　希希被钱朝吓得哇哇大哭大叫用力抱住钱朝的腿，就是不放手，雪净看雪冰攥住了钱朝那只想要甩飞希希的手，赶紧把希希从钱朝手中解救出来，把希希护在怀里安慰。
　　也许是雪冰手劲太大，把现如今如柴的钱朝的手和腰攥得搂得让发怒至狂的钱朝难以动弹发挥手段，腿脚工夫亦如是，亦或许是雪冰低沉的声音安抚住了钱朝失控的心智，还有可能是雪冰身上那种冰原雪松的清冽舒爽味道让钱朝醒神，钱朝双眼跳跃的烈火红光渐渐熄灭，身上浓烈的邪祟之气快速收回体内。
　　须臾，钱朝瘫软在雪冰的怀里，被他忍在眼眶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掉了出来，但钱朝丝毫不觉，还是咬牙切断的说道：“我要去扒了楚白的皮！鞭花天明的尸！”
　　希希想从雪净怀里挣出扑到钱朝的怀里，但他被失控的钱朝吓得太过，此时还惊魂甫定、手软脚软的软在雪净的怀里。
　　“我陪你去。”雪冰抚着钱朝剧烈起伏的胸口，柔声安抚道：“但你不要太冲动伤害到自己的身子。让我先了解一点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和你去。”